燃燈寶抄 第一百四十三章 青歲
但屍體實在是太多了，被斬斷頭顱、四肢的也太多了。
摸到最後他除了沾滿了粘膩的鮮血之外根本分不清楚摸到是母親還是旁人。
雲澤崩潰在地上大哭。
哭到聲嘶力竭之後他點燃了一把火燒了整個村落。
這一次沒有天降大雨阻止他。
村落和娘、村民都消失在大火中最後溫暖了一次他的身軀。
雲澤哪裡也不想去，他甚至開始恨天子，恨他拋棄了他們。
他富有天下，一個小小邊陲之城他不會放在眼裡，卻沒想過邊陲小城裡還有好幾個村落，每個村落都有不少人。
雲澤想，殺吧，南蠻軍殺入王都最好，把天子也殺了，讓天下都變成南蠻軍的，大家一起無家可歸，一起變成奴隸！
他不辨方向的走了不知道多少天，剛成為瞎子他不能分辨白天夜晚，不能辨彆方向，隻能漫無目的的走。
但他知道他越走越繁華了，因為開始有人施捨食物給他了。
他餓到受不了就啃幾口。
後來的某一天，他感覺有人在用濕潤的帕子給他擦臉。
他警惕的抬腳一腳踢向那人。
那人“唉喲”一聲。
卻是個的小姑娘。
“你……你是誰……”
太久沒說話，再加上當晚他聲嘶力竭的崩潰的大喊大哭他傷了嗓子，現在說話像是破舊的風箱意一點也不像是個小孩。
“我……我沒有名字，他們……他們都叫我……賤奴。”
小姑娘怯生生道。
怎麼會有這樣的名字？
雲澤想，就算是孤兒也有個好養活的名字，叫賤奴分明就是羞辱。
雲澤不想這麼叫一個小姑娘。
“彆碰我。”
他神情倦怠，“我想一個人呆著。”
“那你要吃東西才行。”
手裡突然被塞了一個果子。
“我看你在這裡三天了。”
小姑娘似乎斟酌了下字句才繼續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跟我一樣沒有爹孃了，但是小哥哥，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要相信，你的爹孃把你帶到這個世上，他們一定是希望你好好活著的。”
雲澤準備鬆開果子的收倏忽握緊。
“你活著了，也能代表他們也活著了。”
“我不能久呆了，我有機會還會來看你的小哥哥。”
小姑娘似乎很焦急，著急忙慌的跑遠了。
雲澤握著那顆果子不知道過了多久，果子都被他握得有了溫度。
等他將果子送入口中的時候，一口咬下去，又酸又澀。
但他卻分明記得，小姑娘將果子塞入他手裡的時候帶著她身上的溫度。
這顆果子，是她藏在身上許久的，對她來說，很珍貴的東西。
雲澤把這顆又苦又澀的果子全部吃光了。
小姑娘每隔幾日都會來看他，知道他眼睛不方便就給他帶來了一根木棍探路。
但她不是每次來都能帶來吃的，有時候兩個人一起肚子咕咕咕直叫。
都餓著肚子還跑著過來找他，這樣不是餓得更快嗎？
雲澤想不明白。
因為已經熟悉了，他就將問題問出口。
“因為……我想……有人能說說話，或者是，能陪我坐一坐就好。”
她情緒低落，但聲音卻偽裝得很輕快。
“有人陪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對於她的現狀她絕口未提。
雲澤卻對她的事感到好奇，“你是在富人家中為奴嗎？”
“對。”
小姑娘回答得清脆，“好好乾活一天也能吃上一頓飯呢。”
真不貪心，一天吃上一頓飯也能這麼高興。
“你在哪……”
“噓。”
小姑娘輕聲打斷他。
“什麼？”
雲澤不解。
小姑娘笑道：“下雨了。”
雲澤這才聽到外麵響起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這是一間破屋子，四處都在漏雨，但是雨打在瓦片上的聲音很好聽。
雲澤聽雨才聽出來外麵應該還有芭蕉樹，芭蕉樹的葉片又寬又大，雨打在上麵的聲音與尋常的樹葉很不同。
“以前我一個人的時候我最喜歡下雨天，下雨天他們都不願意乾活兒，小院子裡就隻剩我一個人，我可以慢慢的乾，我把雨聲想象成有人跟我說話，一聲一聲都會回答……這樣就不孤獨不無聊了。”
雲澤想，真是個小笨蛋。
但他卻安安靜靜的陪小笨蛋聽了一夜的雨。
小笨蛋大概是白天累著了，後來靠在他的肩上睡著了，他怕她睡得不舒服又小心的扶著她，讓她枕在他的膝上，脫下好心人給他的衣衫給她披上。
周遭除了雨聲之外萬籟俱靜。
雲澤想，遇見這個小笨蛋或許是命運不忍看他繼續消沉。
這樣一個被欺辱的小姑娘都能笑著滿懷善心的活下去，他有什麼不可以的？
“小哥哥……”
小姑孃的夢中囈語在耳邊響起，還往他懷裡縮了縮。
雲澤想，即便是他瞎了他也要學好占卜術。
有朝一日，他能讓懷裡這個無意識中拉了他一把的小笨蛋過過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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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姑娘在雲澤的懷裡醒來，雲澤問她：“這裡是什麼地方？”
小姑娘正在用帕子在破瓦罐中擰水洗臉。
“青陽城。”
“青陽……”
雲澤呢喃，沉默片刻後道：“我給你改個名字吧。”
“名字？”
小姑娘聞言一喜，蹦蹦跳跳過來道：“好欸，大哥哥，我叫什麼？”
雲澤微笑，“青歲。”
他重複，“你叫青歲，歲歲長青，歲歲長寧，小青歲，你一定有那一天的。”
“青歲……”
小姑娘笑道：“我有名字了，我是大哥哥的青歲！”
青歲高興的在破屋裡跑來跑去。
雲澤微笑著抬頭看向小姑孃的方向，朦朧之間有模糊的光線闖入他的視線。
但光線太模糊了，他隻看到一道瘦小的身影在他麵前跑過，他沒有看到她長什麼模樣。
隻看到灰褐色的粗布衣衫和黃黃的頭發便又陷入黑暗中。
“大哥哥，我後日再來找你。”
青歲離開之前同雲澤約定。
這個時候他們都不知道這一彆將是他們漫長的十年。
“好啊。”
雲澤笑，“我會觀星、占卜之術，你來了我給你卜一卦。”
青歲脆生生應了一聲：好。
當天晚上有個半吊子的巫師路過，他瘸了一條腿，正缺個使喚的小子。
他一眼就看上了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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