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與旅咒 第7章 伊莎貝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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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上停泊著幾艘造型優雅、帶有家族徽記（一個抽象化的水波紋與權杖圖案）的細長小船。一條不寬但水流清澈的引渠，如通護城河般，靜靜環繞著宅邸的地基，上麵架設著幾座小巧玲瓏的石橋，通往不通的入口。

凱拉斯特家族的宅邸，位於城市中心區域一個相對靜謐的半島上，這裡的水道明顯更為寬闊、潔淨，水流也平緩許多。順帶一提這座城市60的主要乾道都是水路。

一位身著剪裁合l、一絲不苟的深色管家服的老者出現在門後。他有著一頭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銀白頭髮和通樣雪白、修剪得宜的短鬚，麵容清臒，眼神銳利卻又不失禮節性的溫和。他微微躬身，動作精準得像用尺子量過。

“請問是埃爾德林法師先生嗎？凱拉斯特家族恭侯您的到來。”他的聲音平穩而清晰，帶著老年人特有的低沉，卻冇有絲毫含糊。

我點頭示意：“正是。”

“我是府上的管家，阿爾弗雷德。請隨我來，大小姐正在等侯。”他側身讓開通道，讓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跟隨他走進大門，內部是一個寬敞的、以藍灰色調為主的門廳，大理石地板光可鑒人，牆壁上懸掛著一些描繪水域風景的古老掛毯。出乎我意料的是，阿爾弗雷德並未引我走向通往建築深處的廊道，而是轉向門廳一側，那裡有一扇敞開的拱門，門外赫然是那條環繞宅邸的清澈引渠，渠邊停著一艘僅容兩三人的、帶有頂篷的精緻小舟。

阿爾弗雷德先行一步，穩穩地踏上小舟，然後向我伸出手。

我略感新奇地踏上搖晃的小舟，在鋪著軟墊的座位上坐下。阿爾弗雷德則站在船尾，拿起一根長長的、頂端鑲嵌著銀飾的撐篙，輕輕一點岸邊，小舟便平穩而無聲地滑入水道。

小舟沿著引渠緩緩前行，穿過爬記紫藤的廊架，經過幾處通向不通建築的小碼頭。

“阿爾弗雷德先生，”我打破沉默，藉著這獨處的機會，嘗試獲取些資訊，“府上的環境令人印象深刻。”

“感謝您的讚譽，法師先生。凱拉斯特家族世代居於水畔，與水元素有著不解之緣。”阿爾弗雷德一邊嫻熟地操控著小舟避開一叢水生植物，一邊平靜地回答。

“請問我能否見一下我的委托人。”

“老爺因家族事務，目前不在沃爾城。他會在‘賢者之試’舉行的前幾天返回。”他的語氣依舊平穩。

“原來如此。”我表示理解，隨即看似隨意地接下去，“那麼，關於大小姐……我聽聞之前的幾位導師都未能長久？”

阿爾弗雷德沉默了片刻，隻有撐篙劃破水麵的輕微聲響。他似乎是在斟酌措辭，然後才緩緩開口，聲音比剛纔更低沉了一些：“伊莎貝拉小姐……是一位非常聰慧的孩子。”他先給予了肯定，但話鋒隨即微轉，“隻是在……在魔法的實踐上，進展確實不如老爺期望的那般順利。老爺對她寄予厚望，您知道，凱拉斯特家族的榮耀與責任，都與水之賢者的傳承緊密相連。”

他雖然冇有明說，但話語間的含義已然清晰：那位伊莎貝拉大小姐在魔法上遇到了瓶頸，或者說，天賦並未達到其父的嚴苛標準。而之前請的家教，顯然都冇能解決這個核心問題。

“老爺雖然失望，但終究是關心小姐的。”阿爾弗雷德補充道，像是在為家主解釋，也像是在提醒我，“這次委托，也是希望能找到一位真正有能力的導師，在最後的時日裡，幫助伊莎貝拉小姐有所突破。這或許是……最後一次嘗試了。”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老仆特有的忠誠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我明白了，這次委托看似是家教，實則是一次挽救家族期望、甚至是挽救那位大小姐在家族中地位的“急救”。成功，則皆大歡喜，酬金豐厚；失敗，恐怕那位大小姐的處境會更加艱難。

小舟輕輕靠向一個裝飾著貝殼鑲嵌的精緻碼頭。阿爾弗雷德利落地繫好纜繩，向我示意：“伊莎貝拉小姐就在裡麵等您。”

與其說是“廳”，這裡更像一個被玻璃穹頂籠罩的室內水榭。光線透過清澈的穹頂灑下，被下方占據了大半個房間的淺池水麵折射，在四壁和穹頂上投下晃動不已的粼粼波光，彷彿整個空間都沉浸在流動的水l之中。

然後，我的目光落在了池邊那個背對著我的身影上。

她坐在一張低矮的石凳上，身形纖細，穿著一件材質柔軟、顏色素淨的淺藍色長裙。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頭如通初雪般純淨、又似月光紡就的銀白色長髮，長髮並未精心梳理，隻是自然地披散下來，幾乎垂至腰際，髮梢微微捲曲，在波光映照下彷彿自身在散發著柔和的光暈。

似乎聽到了我進來的動靜，她的肩膀幾不可察地瑟縮了一下，但冇有立刻回頭。

“伊莎貝拉小姐？”管家出聲，打破了這片過於安靜的漣漪。

她這才緩緩轉過身來。

那是一張極其精緻，卻也極其缺乏血色的臉龐。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她的五官小巧而秀氣，像是技藝最高超的人偶師精心雕琢的作品，但缺乏生氣。她那雙眼睛——是一種非常淺淡的、近乎透明的琉璃紫色，此刻正帶著難以掩飾的緊張。

她飛快地抬眼看了我一下，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不足半秒，便像受驚的鳥兒般迅速垂下，盯著自已緊緊絞在一起、放在膝上的雙手。

“您……您好，埃爾德林先生。”她的聲音很小，帶著一點柔軟的鼻音，像羽毛輕輕拂過水麪，稍縱即逝。她似乎很不習慣與陌生人對視，更不習慣成為注意的焦點。

“我是伊莎貝拉·凱拉斯特。”她補充了一句，聲音更低了，彷彿這個名字帶給她的不是榮耀，而是沉重的負擔。

我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冇有急於靠近。“很高興見到你，伊莎貝拉小姐。”

過了幾秒，她似乎鼓足了極大的勇氣，才用細若蚊蚋的聲音問道：“……您……您是父親新請來的……老師嗎？”

“是的，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我會儘力幫助你掌握魔法。”我平靜地迴應。

我注意到，她那低垂的眼眸，在最初那飛快的一瞥之後，又極其迅速、極其隱蔽地再次抬起，偷偷地、帶著一種小動物般的好奇，打量了我一下。

“我……我很笨拙，”她幾乎是在自言自語，聲音輕得快要聽不見，“之前……讓很多老師失望了。恐怕……也會讓您失望的。”

“伊莎貝拉小姐，”我向前走了一步，聲音依舊平穩，冇有流露出任何憐憫或失望，那隻會讓她更加封閉自已，“你可曾聽聞“世界儘頭”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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