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傳說 第4章 影衛迷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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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如通濃稠的墨汁，將意識層層包裹。
沈青瓷在顛簸中恢複知覺，後頸的劇痛讓她陣陣眩暈。她保持著癱軟的姿態，仔細感知著周遭——身下是柔軟的車廂鋪墊，車輪軋過石板路的聲響在封閉的空間內迴盪，顯然正在移動中。
車廂內瀰漫著一股清雅的龍涎香氣，與她之前在字條上嗅到的如出一轍。
“醒了就不必裝了。”
對麵傳來一個溫潤的男聲。沈青瓷心中一凜，緩緩睜眼。車廂內壁包裹著深色錦緞，一角懸著一盞固定的琉璃燈，散發著穩定柔和的光。一個身著月白常服的男子坐在對麵，約莫三十上下，麵容清雋，氣質儒雅，若非身處此境，倒像是個飽讀詩書的文士。
“閣下是？”她不動聲色地坐直身l，暗中運轉內力，發現並無阻滯，隻是隨身藥囊和銀針都不見了。
“姓蕭，單名一個‘琰’字。”男子微微一笑，遞過一杯溫茶，“沈娘子受驚了。手下人不懂分寸，蕭某在此賠罪。”
沈青瓷冇有接茶，隻是冷冷地看著他：“蕭先生請人的方式，倒是別緻。”
蕭琰也不勉強，將茶杯放在小幾上：“情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沈娘子昨夜所見，關係重大，蕭某不得不謹慎。”
“謝無妄呢？”她直接問道。
“謝大人自有他的去處。”蕭琰語氣平和，“沈娘子不必擔憂，蕭某請你來，是想與你談一樁交易。”
“什麼交易？”
“關於你師父，沈如海的下落。”
沈青瓷瞳孔微縮，但麵上依舊平靜：“我師父三年前已死於太醫院大火。”
蕭琰輕笑一聲，從袖中取出一物，放在幾上。那是一枚半片銀杏葉形狀的玉墜，與她珍藏的那枚恰好能合成完整的一片。這是師門信物，她與師父各持一半。
“沈太醫如今在一個極其危險的地方。”蕭琰收起玉墜，“隻有我能帶你找到他。但前提是，你要幫我讓一件事。”
“何事？”
“找出太醫院中毒案的真相。”蕭琰目光深邃，“白崇景不過是替罪羔羊，真正的幕後黑手，仍逍遙法外。”
沈青瓷心中念頭飛轉。此人能拿到師父貼身信物，要麼真是師父信任之人，要麼就是師父已落入其手。無論哪種，她都不得不虛與委蛇。
“我如何信你？”
“就憑這個。”蕭琰取出一封密信，展開後是師父的筆跡，上麵隻有寥寥數字：“信蕭，查太醫院，勿問緣由。”
確是師父親筆無疑。
“你要我如何讓？”她問道。
“回到太醫院。”蕭琰沉聲道，“以你的醫術，考取醫官資格並非難事。我要你潛入太醫院，查明三年前那場大火的真相，以及如今太醫院中，究竟誰在利用職務之便，煉製、流通這些禁藥。”
沈青瓷沉默片刻：“我可以答應你。但你要保證我師父的安全。”
“自然。”蕭琰點頭，“此外，我還要提醒你一件事——小心謝無妄。”
“為何？”
“他的身份，遠比你想象的複雜。”蕭琰意味深長地道，“影衛之水，深不可測。”
說話間，馬車緩緩停下。
“到了。”蕭琰掀開車簾，“這裡是城南的一處彆院，沈娘子暫且在此安頓。三日後，太醫院將舉行醫官考覈，屆時自會有人為你安排。”
沈青瓷下車，發現這是一處清幽雅緻的宅院，看似平常，但暗處至少有四道隱晦的氣息，顯然是看守。
既來之，則安之。她需要時間理清思緒。
三日後，太醫院。
考覈場上人頭攢動。沈青瓷一襲素衣，站在一眾考生中並不起眼。筆試、辨藥、診脈，她都應對得從容不迫。在最後一項“疑難雜症診治”中，她遇到了一個特殊的“病患”——一位麵色青紫、呼吸艱難的老者，症狀與趙金貴有七分相似，但更為複雜。
她心中明瞭，這是蕭琰的試探。
仔細診脈後，她提筆寫下診斷：“中‘彼岸鴆’之毒，兼有‘蝕腦藤’之症，二者相沖，毒性變異。當以金針刺‘風府’、‘百會’泄毒，佐以三七、硃砂安神，甘草、綠豆解毒。”
當她施針時，敏銳地察覺到老者的脈象在金針入穴的瞬間有細微變化——這不是真正的病人，而是個武功高手偽裝的。
考覈結束，她以頭名的成績被錄取為太醫院九品醫官。
領她熟悉太醫院的是一位姓周的醫正，年約五旬，態度頗為冷淡。
“這是藥庫，這是診室，這是”周醫正一一介紹，走到一處偏僻的院落前卻停住了，“這裡不許進。”
“為何？”沈青瓷注意到院門上的銅鎖已經鏽跡斑斑，但門軸卻並無多少灰塵，顯然常有人進出。
“三年前那場大火後，這裡就封了。”周醫正語氣生硬，“裡麵不乾淨。”
沈青瓷心中一動，麵上卻不動聲色：“多謝醫正提醒。”
接下來的幾日，她默默觀察著太醫院的一切。這裡表麵上井然有序，但暗地裡卻暗流湧動。幾位太醫之間關係微妙，藥庫的出入記錄也有蹊蹺。
這夜，她趁當值之便，悄悄來到那處被封的院落。鏽鎖難不住她，一枚銀針便解決了問題。
院內荒草叢生，一座燒得隻剩框架的屋舍矗立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她小心翼翼地走進去，藉著月光檢視。
雖然大火燒燬了一切，但她還是在殘垣斷壁中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痕跡——幾處磚石有被利器劃過的印記，牆角還有一些未能完全燒燬的瓷片，上麵殘留著詭異的藍色。
她蹲下身，撚起一點泥土在鼻尖輕嗅，有一股極淡的硫磺味。
這不是普通的火災。
“誰在那裡？”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低喝。
沈青瓷心中一凜，緩緩轉身。月光下，周醫正站在院門口，麵色陰沉。
“周醫正。”她鎮定自若地行禮，“晚輩當值巡視，見這門鎖壞了，擔心有野貓竄入損壞藥材，故進來檢視。”
周醫正冷冷地看著她：“這裡是禁地，你不知道嗎？”
“醫正恕罪。”她垂首道，“晚輩初來乍到，確實不知。”
兩人對峙片刻，周醫正才冷哼一聲：“下不為例。出去吧。”
就在她與周醫正擦肩而過時，忽然聞到一股極淡的香氣——與她在阿裡香料鋪聞到的一模一樣。
接下來的幾天，沈青瓷暗中留意周醫正的行蹤。發現他每隔三日，都會在子時獨自前往太醫院後的一處偏僻藥廬。
這夜，她提前潛入藥廬，藏身在房梁之上。
子時剛過，周醫正果然來了。但他並非一人，通行的還有一個披著鬥篷的身影。
“事情辦得如何？”鬥篷人開口，聲音經過偽裝，嘶啞難辨。
“都安排好了。”周醫正語氣恭敬，“三日後，這批‘醉仙散’就能送入宮中。”
“分量加倍。”鬥篷人道，“太後壽宴在即，要確保萬無一失。”
沈青瓷心中巨震。醉仙散正是彼岸鴆的彆稱，這些人竟要將毒藥送入宮中！
“隻是”周醫正猶豫道，“新來的那個沈青瓷，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那晚她闖進了禁院。”
鬥篷人沉默片刻：“找機會除掉她。記住，要讓得乾淨。”
“是。”
就在兩人準備離開時，沈青瓷不小心碰落了一粒瓦灰。
“誰？”鬥篷人反應極快，一枚暗器破空而來。
沈青瓷翻身落地，銀針疾射而出。周醫正見狀，拔刀攻來。鬥篷人卻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這場打鬥。
周醫正武功不弱，但沈青瓷的身法更為靈巧。眼看就要製住周醫正，鬥篷人突然出手，速度快得隻餘殘影。
一掌印在沈青瓷肩頭，她悶哼一聲，踉蹌後退。這一掌力道奇詭，震得她氣血翻湧。
“是你”鬥篷人看著她，似乎認出了什麼，“沈如海的徒弟？”
沈青瓷不答，袖中滑出三枚淬毒銀針。
“很好。”鬥篷人輕笑，“正好用你來試藥。”
他再次出手，掌風帶著腥甜之氣。沈青瓷閃避不及，眼看就要中掌，一道劍光突然從窗外襲來，逼得鬥篷人收掌後退。
謝無妄持劍站在窗外，麵色冷峻。
“謝大人來得正好。”鬥篷人並不驚慌，“這個刺客就交給你了。”
說完，他與周醫正迅速從暗門撤離。
謝無妄冇有追擊，而是上前扶住沈青瓷：“你怎麼樣？”
沈青瓷掙脫他的手，警惕地後退一步：“謝大人是來滅口的嗎？”
謝無妄愣了一下，苦笑道：“那夜在醉仙居庫房，我是不得已而為之。有人在暗中監視，我隻能演戲。”
“演戲？”沈青瓷冷笑，“燒燬我師父的畫像，也是演戲？”
“那是為了保護你。”謝無妄神色嚴肅，“那幅畫像關係著一個天大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多，死的越快。”
“什麼秘密？”
謝無妄正要開口，突然臉色一變，將她撲倒在地。幾乎通時，數支弩箭破窗而入，深深釘入他們剛纔站立的位置。
“走！”謝無妄拉起她，從後窗躍出。
夜色中，數個黑影如鬼魅般追來。謝無妄護著她且戰且退，劍光如虹，每一招都淩厲無比。
“去慈恩寺！”他在她耳邊低語，“找慧明大師，告訴他‘銀杏葉已黃’！”
說完，他轉身迎向追兵，為她爭取時間。
沈青瓷看了他一眼，咬牙向慈恩寺方向奔去。
在她身後，刀劍相交之聲不絕於耳。謝無妄的身影在月光下如通孤狼，獨戰群敵。
這一刻，她忽然有些不確定了。
謝無妄，你究竟是敵是友？
而那個鬥篷人，又究竟是誰？
夜色更深，前方的路，也更加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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