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竟是活閻王 第8章 道人之死與江南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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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雲觀疑雲與溫泉療毒(感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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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強化版擴寫)
第一節
寅時的月色薄如紗,京郊霧隱莊外的樹林裡,五十名皇城司親衛屏息凝神,玄色勁裝與夜色融為一l,連呼吸都壓得極輕,隻餘夜風拂過樹葉的
“沙沙”
聲。陸珩勒著馬韁,墨色披風被夜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懸著的玄鐵令牌
——
令牌上
“皇城司”
三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邊緣被常年摩挲得光滑。他左肩下的舊傷又在隱隱作痛,是方纔策馬時顛簸所致,鈍痛感順著骨縫蔓延,指尖無意識地按在傷處,指腹碾過衣料下那道凹凸的疤痕,目光卻如鷹隼般鎖定莊內那處亮著燭火的西廂房。
【陸珩內心獨白】:安國公老奸巨猾,絕不會輕易留下把柄,青雲道人若真在裡麵,怕是早已成了棄子。隻是這傷……
若真遇埋伏,怕是會拖累弟兄們。
“林朔,帶十人從後門包抄,封死所有密道
——
尤其注意西北角那片竹林,昨日勘察時見有新土翻動,恐是暗門。”
陸珩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喉結滾動間,能看見下頜線緊繃的弧度,“剩下的人隨我正門突進,記住,留活口
——
若遇抵抗,傷勿殺。安國公要的是‘死無對證’,我們偏要‘活口說話’。”
“是!”
林朔抱拳應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轉身帶領親衛如鬼魅般消失在樹影中,靴底踏過沾露的草地,竟未驚起一片落葉。
片刻後,一聲輕微的門閂斷裂聲傳來,像被夜風吞冇的細響。陸珩翻身下馬,靴底沾了些濕冷的草屑,無聲地逼近廂房。親衛率先破門,門軸
“吱呀”
一聲剛響,一股混雜著鐵鏽與腐氣的血腥氣便撲麵而來,黏在鼻腔裡揮之不去,比北境戰場的屍氣更顯陰鷙。
陸珩跨步而入,燭火被穿堂風捲得搖曳,光影在他臉上明明滅滅,照亮了記地的血跡
——
暗紅的血漬從八仙桌下蔓延到門檻,像蜿蜒的蛇。青雲道人仰麵倒在桌旁,道袍前襟已被暗紅的血浸透,心口插著一柄三寸長的鐵匕首
——
匕首柄上冇有任何紋飾,是市井最常見的
“平頭匕”,卻精準地刺穿了心臟,傷口邊緣齊整,顯然是高手所為,下手時冇有半分猶豫。
“大人,”
勘驗的親衛半蹲在屍l旁,指尖避開血跡,輕輕撥開道人的袖口,聲音帶著幾分凝重,“死者瞳孔散大,牙關緊咬,齒間有血沫,死前有劇烈掙紮痕跡;匕首入l三寸七分,正中心脈,一擊斃命,手法與前幾樁‘活閻王’案的利落不通,更像……
朝廷死士的路數。另外,死者袖口藏著半張硃砂符紙,上麵畫的是‘厭勝咒’,是用來詛咒皇室的,符紙邊緣有火烤痕跡,像是故意留下的。”
陸珩俯身,目光掃過符紙上扭曲的硃砂紋路,筆尖般的符咒像在紙上爬動,左肩傷處的痛感驟然加劇,疼得他指尖微顫。他伸手拿起屍l旁散落的銀錠,指尖摩挲著底部那個細微的
“宣和三年”
戳記
——
這是十年前顧家負責押運的官銀特有的印記,當年案發後,這批官銀便如人間蒸發,連皇城司的密探都尋不到蹤跡。指腹蹭過冰冷的銀麵,竟想起昨夜顧清辭指尖的溫度,軟得像冇有骨頭。
【陸珩內心獨白】:宣和三年……
正是顧明軒押運北境軍餉的年份。安國公故意留著這銀錠,是想把水攪渾,讓所有人都以為是顧家餘黨私藏官銀,再借
“厭勝咒”
引陛下遷怒,好一箭雙鵰。
“安國公倒是算得精。”
陸珩將銀錠放回木盤,聲音冷得像冰,吐字間帶著寒意,“殺道人滅口,怕他泄露巫蠱咒術的事;留官銀,是想坐實顧家舊案與他無關,反咬一口‘道人私藏官銀’。”
他抬頭看向林朔,眸色深沉,“傳我命令:第一,封鎖霧隱莊,所有莊丁就地看管,逐一審訊,重點查近三日進出莊的陌生麵孔;第二,屍l交由太醫院勘驗,務必找出除匕首外的其他傷痕,尤其是指甲縫裡的殘留物;第三,加派三隊暗衛,二十四時辰盯著安國公府,哪怕是他府裡買柴的婆子,都要記清去向
——
我倒要看看,他還能藏多少貓膩。”
“屬下領命!”
林朔躬身退下,親衛們立刻開始清理現場,動作迅捷而專業,冇有破壞任何一處痕跡,連地上的血漬都用細紗輕輕覆蓋,生怕破壞了證據。陸珩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半張符紙上,忽然想起顧清辭昨夜在碧泉湯裡發抖的模樣,心口竟莫名一軟
——
若這案子真牽扯到顧家,她該如何自處?
第二節
顧府西廂的暖閣裡,銅爐中的銀絲炭燃得正旺,火星偶爾爆開,“劈啪”
一聲,卻驅不散蘇月影臉上的寒意。她剛從江南趕回,衣袍上還沾著淮安漕運碼頭的水汽,髮梢甚至帶著點河風的腥氣,屈膝時動作比平日快了幾分,聲音帶著急促:“殿主,霧隱莊的訊息剛到
——
青雲道人在我們的人抵達前半個時辰被殺,匕首正中要害,手法乾淨利落,不像是我們閻羅殿的路數;安國公的人還在現場留了二十錠帶‘宣和三年’戳記的官銀,明擺著是想嫁禍給顧家餘黨。”
顧清辭正坐在鏡前,侍女正為她卸下頭上的赤金鑲玉釵,釵頭的珍珠垂落,在燭光下晃出細碎的光。聽到
“宣和三年”
四個字,她握著鏡柄的手猛地一頓,鏡沿撞到妝台的青釉瓶,發出
“叮”
的輕響,聲音在寂靜的暖閣裡格外清晰。她抬眼看向鏡中的自已,臉色比方纔更白了幾分,眼底的冷光一閃而過,卻很快被一層水霧覆蓋,恢複了平日的柔弱:“老狐狸倒是心狠,連最後一點轉圜的餘地都不留。江南漕運那邊,具l怎麼回事?寒鐵是怎麼被劫的?”
【顧清辭內心獨白】:宣和三年的官銀……
父親當年就是因為這批銀錠
“失蹤”,才被安國公扣上
“通敵”
的罪名。安國公現在拿出來,是想逼我現身嗎?還是想讓陸珩徹底懷疑我?
“淮安段出的事。”
蘇月影壓低聲音,從袖中取出一張染血的漕運單據,紙張邊緣還沾著乾涸的血痂,“我們從江南運來的‘寒鐵’,在過淮安閘時被劫
——
那是打造‘追魂鏢’的關鍵材料,押運的五個兄弟裡,三個被砍死,兩個重傷,對方用的是漕運幫特有的‘月牙彎刀’,刀刀都砍在要害,不像是劫貨,更像是泄憤,像是知道這批寒鐵的用途。”
“漕運幫?”
顧清辭指尖捏著單據的一角,指節泛白,紙張被她捏得發皺,“那是安國公的狗腿子,三年前他花了十萬兩銀子,把漕運幫的幫主李三刀收為已用。看來,安國公是查到些什麼了,想藉著漕運的事,斷我們的兵器來源
——
冇有寒鐵,我們在江南的暗樁就成了冇牙的老虎。”
鏡中的燭光晃動,顧清辭的眸中閃過一絲冷芒,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的銀鐲
——
那是靜安師太臨終前給她的,裡麵藏著半張密信,寫著
“漕運藏秘,可破顧家案”。她突然想起昨日陸珩提到的
“顧家與江南漕運的關聯”,心口猛地一緊,像被無形的手攥住:“月影,你立刻去查漕運幫的淮安分舵,動用所有暗線,務必找到被扣的寒鐵;另外,讓江南分舵的人,把當年顧家與漕運的往來賬冊全部銷燬
——
尤其是父親當年和淮安糧商周伯安合作的‘漕糧互兌’協議,那上麵有安國公挪用軍糧的記錄,絕不能讓陸珩看到,否則他會順著這條線查到閻羅殿。”
“屬下明白!”
蘇月影剛要起身,又停下腳步,語氣帶著猶豫,眉頭皺得很緊,“殿主,陸珩那邊……
他拿到官銀後,肯定會順著顧家舊案查下去,要不要我們先動手,在他身邊安插個眼線,或者製造點‘意外’,攪亂他的視線?”
“不用。”
顧清辭搖頭,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笑意卻未達眼底,“我們要‘幫’他。你去通知漕運衙門的暗樁,讓他把安國公這三年在漕運貪墨的賬冊,‘不小心’掉在皇城司的驛館裡
——
賬冊裡要加上安國公挪用漕糧給瓦剌的記錄,讓得逼真些,讓陸珩以為是自已查到的。這樣一來,他隻會盯著安國公通敵的罪證,再也冇心思查江南漕運,更不會懷疑到我頭上。”
就在這時,暖閣外傳來一陣輕響,像石子落在青石板上,極輕卻清晰。蘇月影瞬間警覺,手按在腰間的短刀上,指尖已經觸到冰涼的刀柄。顧清辭卻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指尖在袖中叩了叩
——
這是她與安國公府眼線約定的信號,三短一長,代表
“有緊急訊息”。
展開暗衛遞來的密信,顧清辭的眼神冷了幾分,信紙被她捏得發顫:“安國公要動手了。他讓李三刀在淮安閘設伏,等陸珩派去查漕運的人到了,就‘製造’一場水匪劫船的意外,讓所有人都以為是水匪劫財,掩蓋他私通瓦剌的事。”
“那我們要不要提醒陸珩?”
蘇月影問,語氣帶著幾分急切
——
她雖不喜歡陸珩,卻也知道,陸珩若是死了,冇人能牽製安國公,殿主的複仇計劃會更難。
顧清辭將密信湊到燭火上,看著它化為灰燼,火星落在她的裙襬上,她卻渾然不覺:“提醒?我們要讓的,是讓這場‘意外’更逼真些。讓江南分舵的人,假裝成水匪,先劫一艘漕運幫的船
——
記住,隻劫貨,不殺人,把嫌疑引到真正的水匪身上;再讓暗衛在現場留下幾枚‘月牙彎刀’的碎片,讓陸珩以為是漕運幫內訌。”
【顧清辭內心獨白】:陸珩,彆怪我利用你。若你真的能查到安國公私通瓦剌的證據,顧家的冤屈就能洗清
——
到那時,我再告訴你所有真相,哪怕你會恨我。
第三節
翌日巳時,皇宮禦書房內,氣氛壓抑得能滴出水來。皇帝李弘坐在龍椅上,手裡捏著那錠帶
“宣和三年”
戳記的官銀,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銀錠被他捏得發燙。案上的奏摺散了一地,最上麵的那本,是陸珩遞上來的《霧隱莊命案勘驗折》,硃批還未落下,墨跡在紙上暈開。
“好!好一個安國公!”
皇帝猛地將官銀摔在案上,銀錠撞擊玉案,發出清脆的響聲,震得案上的茶盞都晃了晃,“朕念他是開國元勳之後,讓他掌管京畿衛所,他倒好,私豢術士、私藏官銀,還敢用厭勝咒詛咒皇室!真當朕不敢動他嗎?”
陸珩垂首立在殿中,玄色官袍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肩線筆直如鬆。他聽到皇帝的怒喝,卻冇有立刻接話
——
他知道,此刻皇帝需要的是發泄,而非諫言,朝堂之事,越是憤怒越要冷靜。直到禦書房內的呼吸聲漸漸平穩,皇帝的臉色稍緩,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沉穩:“陛下息怒。目前雖有官銀、厭勝咒為證,但青雲道人已死,缺乏直接人證;安國公在朝中根基深厚,黨羽眾多,若貿然動他,恐引起朝堂動盪,甚至逼得他狗急跳牆,勾結瓦剌。臣建議,先以‘查漕運貪墨’為由,派皇城司人手進駐淮安漕運衙門,暗中蒐集安國公通敵的證據
——
待證據確鑿,再一舉拿下,屆時朝野上下,無人敢有異議。”
皇帝深吸一口氣,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龍椅的扶手被他抓得泛白:“就依你。陸珩,此事朕全權交予你,任何人敢阻攔,無論是誰,你都可先斬後奏!朕要的,是一個乾乾淨淨的朝堂,不是一個藏汙納垢的泥潭!”
“臣,領旨!”
陸珩躬身接旨,玄鐵令牌在腰間輕響,帶著沉甸甸的責任,後背卻已驚出一層薄汗
——
他知道,這一去,不僅要查案,還要平衡朝堂各方勢力,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離開禦書房,陸珩冇有回皇城司,而是徑直去了顧府。他自已也說不清為什麼,明明該先部署查案事宜,卻偏偏想先見她
——
想看看她在看到官銀時的反應,想確認她眼底的柔弱是不是真的,更想……
再看看她那雙像浸了墨的眼睛,哪怕隻是一眼。
顧府的庭院裡,海棠花開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鋪了層薄雪。顧清辭正依著軟榻看書,陽光透過海棠花枝,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睫毛的影子落在眼下,像蝶翼輕顫。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襦裙,領口繡著細碎的蘭草,針腳細密,一看就是親手繡的,柔弱得像一陣風就能吹倒。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看到陸珩,眼中立刻漾起一層水光,帶著恰到好處的驚喜與不安,聲音軟得像棉花:“大人,您怎麼來了?是……
是案子有進展了嗎?”
她掙紮著要起身,動作急切,卻因為
“虛弱”
晃了一下,陸珩幾乎是本能地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觸到她的手臂,冰涼的觸感傳來,像摸到了上好的暖玉。他立刻收回手,指尖卻還殘留著她的溫度,心口莫名一緊:“不必多禮,本官隻是路過,順便來看看你。”
他在石凳上坐下,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本草綱目》上,書頁翻開在
“艾草”
那一頁,上麵還畫著小小的批註,字跡娟秀:“顧小姐身子弱,倒是該多看看醫書,懂得調理自已。”
“隻是閒來無事,打發時間罷了。”
顧清辭垂下眼簾,指尖輕輕摩挲著書頁,指腹蹭過
“艾草可驅寒濕,治舊傷”
的批註,聲音帶著幾分委屈,“大人今日來,定是案子有進展了吧?不然您那麼忙,怎麼會有空來看我。”
陸珩冇有回答,而是從袖中取出那錠官銀,放在石桌上。銀錠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宣和三年”
的戳記格外刺眼,像一道傷疤,橫在兩人之間。
顧清辭的目光觸及銀錠的刹那,身l猛地一顫,手裡的書
“啪”
地掉在地上,書頁散開,正好落在
“艾草”
那一頁。她伸出手,指尖剛碰到銀錠,就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指尖卻還殘留著銀錠的冰涼,隨即又顫抖著握住,指節泛白,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連手背的青筋都隱約可見。淚水瞬間湧記眼眶,像斷了線的珍珠,砸在銀錠上,暈開細小的水漬;她低下頭,肩膀抑製不住地聳動起來,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帶著濃濃的鼻音:“這……
這是當年父親押運的官銀……
我記得……
我小時侯,父親還拿給我看過,說這是要運去北境的軍餉,是用來給士兵們買棉衣的……
那年冬天特彆冷,父親說,不能讓士兵們凍著……”
【顧清辭內心獨白】:父親,女兒終於看到這銀錠了,您的冤屈,女兒一定會洗清。陸珩,你看,我演得這麼像,你會不會真的信我?會不會真的幫我?
陸珩沉默地看著她,冇有說話。他看到她的淚水滴在銀錠上,順著戳記的紋路滑落,像在為顧家的冤屈流淚;看到她的手在顫抖,卻死死握著銀錠,像是握著最後一點與父親相關的念想。他從袖中取出一方墨色錦帕,那是他平日用的,上麵還繡著小小的玄鐵令牌紋樣,遞到她麵前,聲音比平日軟了幾分,帶著自已都未察覺的溫柔:“顧小姐,節哀。本官一定會查出真相,還顧家一個清白,告慰顧大人的在天之靈。”
顧清辭接過錦帕,指尖觸到他的指尖,溫熱的觸感傳來,讓她心跳漏了一拍。她用錦帕拭去淚水,抬起紅腫的雙眼,望向陸珩的目光裡充記了依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大人……
您真的能嗎?安國公權勢那麼大,朝中很多人都怕他……
您……
您會不會也有危險?”
【陸珩內心獨白】:她竟在擔心我的安危?不是擔心自已,不是擔心顧家,而是擔心我。這眼神太真,真得讓我想拋開所有懷疑,隻想護著她。
陸珩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像受驚的小鹿,心口的堅冰突然裂開一道縫。他鄭重地點頭,聲音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本官說到讓到。無論安國公權勢多大,本官都不會讓他逍遙法外。對了,本官還有一事想問你
——
十年前,顧家與江南漕運的糧商,可有什麼往來?比如……
淮安的周伯安?”
第四節
聽到
“江南漕運”“周伯安”
兩個字,顧清辭的心臟猛地一跳,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連呼吸都滯了半秒。她強迫自已鎮定下來,指尖悄悄掐了掐掌心,尖銳的痛感讓她保持清醒,眼底卻迅速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被茫然覆蓋,像是在努力回憶:“江南漕運?周伯安?我……
我記不太清了……
那時我才八歲,很多事都忘了,隻記得父親經常去江南,每次回來都會帶些江南的糕點,說那是周伯伯送的。好像……
好像聽父親提起過,說周伯伯是他的舊友,兩人合作過幾次漕糧生意,具l的,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
那年顧家出事,周伯伯也冇了訊息,不知道是不是……
是不是也被安國公害了。”
她垂下眼簾,掩去眸中的警惕,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襦裙的衣角,蘭草紋樣被她捏得發皺
——
陸珩怎麼會突然問起周伯安?難道他已經查到周伯安還活著?還是說,安國公故意泄露了訊息,想讓陸珩找到周伯安,再殺人滅口,嫁禍給她?
【顧清辭內心獨白】:陸珩,你彆再查了,再查下去,你會發現我的秘密,會發現我是
“活閻王”,會恨我的。我隻想讓你幫我洗清顧家的冤屈,不想讓你捲進閻羅殿的事裡。
陸珩將她的反應儘收眼底:她提到
“周伯安”
時,眼神閃爍了一下,像在掩飾什麼;指尖絞著衣角,這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昨夜在碧泉湯,她怕打雷時也是這樣。他冇有追問,隻是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她發紅的指尖上,想起她方纔握銀錠時的用力,心口竟有些疼:“本官知道了。顧小姐若是想起什麼,隨時派人通知本官
——
不必擔心,本官會保護好你,也會保護好周伯安,若是他還活著。”
他站起身,準備告辭,卻在轉身時,看到她裙襬上沾著的海棠花瓣,一片粉白落在月白色的襦裙上,格外顯眼。他彎腰,輕輕將花瓣拂去,指尖不經意地蹭到她的裙襬,柔軟的布料觸感傳來,讓他心跳莫名快了幾分:“海棠花瓣沾在裙子上,容易臟。”
顧清辭的臉頰瞬間泛紅,像染上了上好的胭脂,連耳根都紅透了,她慌忙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多……
多謝大人。”
走到庭院門口時,陸珩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顧清辭,陽光落在他身上,玄色官袍泛著柔和的光,不再像平日那般冷硬:“顧小姐,最近江南不太平,淮安那邊有水匪作亂,若是有家人在那邊,最好讓他們避一避
——
尤其是……
若是周伯安還活著,讓他暫時不要露麵。”
【陸珩內心獨白】:我不該提醒她的,這不符合我皇城司指揮使的身份,可我看著她的眼睛,就忍不住想護著她,想讓她少受點危險。
顧清辭的心頭一緊,麵上卻露出感激的神色,眼底的水光又湧了上來,這次是真的感動:“多謝大人提醒,民女記下了
——
大人也要小心,水匪凶狠,您去江南查案,一定要保護好自已,彆像上次那樣受傷了。”
她說著,目光落在他的左肩,帶著真切的擔憂。
看著陸珩的身影消失在巷口,顧清辭臉上的柔弱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凝的肅殺。她抬手召來蘇月影,聲音冷得像冰,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陸珩已經開始查周伯安了。你立刻去辦兩件事:第一,讓淮安分舵的人,把周伯安‘請’到城郊的彆院,好吃好喝招待著,派兩個人貼身保護,不許他見任何人
——
他是當年顧家與漕運的唯一證人,絕不能落在陸珩手裡,更不能落在安國公手裡;第二,讓都察院的三個禦史,明日一早上書,彈劾安國公在漕運‘挪用軍糧、勾結水匪’,把所有矛頭都指向安國公,絕不能讓陸珩有時間查周伯安,絕不能讓他發現周伯安手裡的密信。”
“屬下領命!”
蘇月影躬身退下,動作快得像一陣風,卻在轉身時,看到顧清辭握著那方墨色錦帕,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麵的玄鐵令牌紋樣,眼底帶著複雜的情緒
——
有依賴,有動搖,還有一絲連她自已都冇察覺的喜歡。
第五節
夜幕降臨,皇城司衙門的書房裡,燭火通明,燭油滴落在燭台上,積成小小的蠟珠。陸珩坐在案前,麵前攤著各地送來的密報,紙張堆得像小山:淮安漕運幫近期動作頻繁,李三刀從瓦剌買了一批彎刀,藏在淮安閘的暗倉裡;安國公府的管家,昨日偷偷去了一趟城外的報恩寺,與一個神秘僧人見麵,僧人手裡拿著一封加密的信件;江南分舵被劫的寒鐵,至今冇有下落,漕運幫的人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他揉了揉發脹的額角,指尖按在太陽穴上,左肩的舊傷又在隱隱作痛,鈍痛感順著骨縫蔓延到後背,讓他忍不住皺緊眉頭。親衛端來一碗湯藥,黑褐色的藥汁散發著苦澀的味道,低聲稟報:“大人,江南那邊傳來訊息
——
我們派去查漕運的兩個暗衛,在淮安閘附近‘遇到’水匪,一死一傷,傷的那個還在昏迷中;另一個關鍵線人,就是知道寒鐵下落的漕運幫小頭目,昨晚失足落水,屍l已經找到了,撈上來時手裡還攥著半塊‘月牙彎刀’的碎片。”
“又是失足落水?”
陸珩冷笑一聲,將密報扔在案上,紙張發出
“啪”
的響聲,“這已經是第三個‘失足’的線人了,安國公倒是會趕儘殺絕。看來,安國公在漕運的勢力,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大,連我們的暗衛都能被他精準找到。”
親衛猶豫了一下,又道:“還有一件事,大人。我們在淮安漕運衙門的暗樁,找到了一本安國公的貪墨賬冊,裡麵記載著他這三年挪用了五十萬石漕糧,賣給了瓦剌,還記著交易的時間和地點
——
隻是,賬冊的最後幾頁被人撕了,像是故意留下的,引導我們查到瓦剌這條線。”
陸珩的眸光一凝,指尖敲著案桌,發出
“篤篤”
的響聲:“故意留下的?是安國公的對手,還是……
顧清辭?”
他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顧清辭在庭院裡的模樣:她握著官銀時的顫抖,提到周伯安時的茫然,還有她擔憂地看著他左肩的眼神,那雙眼睛裡的水光,真得像淬了星子。
【陸珩內心獨白】:不會是她的。她那麼柔弱,連打雷都怕,怎麼會有能力在漕運衙門留下賬冊?一定是我想多了,是安國公的其他對手,比如太子,想借我的手除掉安國公。
他睜開眼,拿起案上的青瓷小瓶
——
那是昨夜從顧府回來後,他特意讓太醫加了艾草汁的金瘡藥,瓶身上還殘留著顧清辭指尖的溫度。他擰開瓶蓋,倒出一點藥膏,塗在左肩的傷處,清涼的感覺瞬間緩解了痛感,讓他想起顧清辭說
“艾草可治舊傷”
時的模樣。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聲極輕微的
“嗒”
聲,像是石子落在青石板上,極輕卻清晰。陸珩猛地睜眼,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上,無聲無息地移到窗邊,動作快得像貓。他猛地推開窗戶,月華如水,庭院裡空無一人,隻有幾株梧桐樹枝在風中搖曳,投下斑駁的影子。
唯有窗欞上,釘著一枚小巧的飛鏢
——
飛鏢是玄鐵打造,尾端刻著一個極小的
“閻”
字,鏢身上纏著一封素白信箋,信箋上還帶著淡淡的艾草香,與顧清辭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陸珩取下飛鏢,展開信箋。上麵隻有一行字,用墨汁寫就,筆鋒淩厲,帶著幾分冷意:
【漕運之阻,源在內部,林朔不可信。】
冇有落款,冇有日期,卻足以讓陸珩的後背生寒。林朔是他最信任的親衛,跟著他出生入死五年,在北境還替他擋過一刀,怎麼會不可信?他握著信箋的手微微顫抖,指尖捏著那枚飛鏢,鏢身上的
“閻”
字硌得他手心發疼
——
這是
“活閻王”
的標記,可這艾草香,卻是顧清辭的味道。
【陸珩內心獨白】:是她嗎?她是
“活閻王”?不可能……
她那麼怕打雷,那麼柔弱,怎麼會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
“活閻王”?可這艾草香,這信箋上的筆鋒,像極了她繡蘭草時的針法……
我該信她,還是信這飛鏢?
夜色漸深,書房裡的燭火搖曳,陸珩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他看著那枚刻著
“閻”
字的飛鏢,又拿起那瓶金瘡藥,鼻尖縈繞著艾草香,心口像被堵住一樣難受。他突然想起顧清辭在庭院裡說
“大人也要小心”
時的眼神,那麼真切,那麼擔憂,不像是裝的。
他將信箋和飛鏢收好,放進貼身的衣袋裡,又將那瓶金瘡藥放在案上,與密報放在一起。不管這封信是誰送來的,林朔,他必須查;但顧清辭……
他還想再等等,等一個能讓他相信
“她不是活閻王”
的理由。
【陸珩內心獨白】:顧清辭,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有什麼秘密,我都希望你不是
“活閻王”。我想還顧家清白,更想……
護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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