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息地 輪到你了,10715
輪到你了,10715
“人還挺多。我看看啊”腳步聲越走越近,輕佻的話語聲變得清晰刺耳,“pistil,前麵那是”
說話間,那道身影走到我身旁站定,臉上帶著戲謔的笑意,卻還要裝作一副惋惜的樣子,搖頭說道:“喲,這是死了個人。嘖嘖嘖,都看不出樣子了,真慘。這人,你們認識嗎?”
高台一片寂靜,除了執掌者的聲音,隻有金紫芙斷斷續續的抽泣。
“真是可惜,死了都沒人知道呢。把屍體帶走,彆弄臟了我的地。”執掌者隨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對身後跟隨的幾人招了招手,又帶著我轉向了金紫芙的方向。
“p382675,如何?對你現在看到的滿意嗎?”執掌者嘴角一勾,好整以暇地看著跪坐在地上失去生氣的金紫芙,一隻手死死的箍著我的後脖頸。
“我呸,狗賊。”金紫芙低著頭,喉嚨如同含了石塊一般,聲音粗糲沙啞。
“哦,心情不好,能理解,畢竟任誰在滿懷期待的時候見到這種情景都不會太淡定,都好說。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趁著這難得的機會都說完吧,說不準以後都沒機會說了。”
“偽君子,看著西郊子民被你們迷惑得團團轉,再把人騙過來殺,你很開心吧。西郊這麼多人因你們而慘死,你敢閉眼睡覺嗎?”
“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可沒強迫他們記住聖西亞的介紹,退一步來說為大陸出力不是他們該做的嗎?這是他們的榮幸,他們應該感到幸運,就算不在了,我們也會記住他們的,都有照片名字貼著的。”
“你去死好嗎?”金紫芙猛然擡眼,看向執掌者的眼神裡帶著濃烈的恨意。
“死?誰?我嗎?”執掌者聞言,茫然地環視一圈後,恍然伸手指向自己,低低笑了幾聲,
“我可不會死,倒是你們,要努力活久一點才行,這樣我才能活得更久,你說對嗎,10715?”
不等我說話,他鬆開了禁錮著我的手,上前幾步,懶洋洋地打量著金紫芙,神色滿意地對著一旁待命的人說:“差不多了。提前恭喜你,這位待命的花蕊小姐,過不了多久你就能轉正了,不用謝。”說著,執掌者蹲下身拍了拍金紫芙的肩,輕笑一聲。
“對了,看在你這麼努力的份上,我勉為其難告訴你一件事,你真的以為你遇到的人是偶然嗎?”
“什麼意思?你這話什麼意思你說清楚?你們故意的?你們跟蹤我?”金紫芙臉色一變,她掙紮著起身朝執掌者撲過去,卻被趕到她身邊的蒙麵人攔住。
“跟蹤?想多了,就算當時你不在那,你也還是會出現在這裡的,這是不爭的事實,你註定就要出現在聖西亞的。”執掌者起身,漫不經心地拂去衣上的落灰,“帶下去,讓她心甘情願的閉嘴。”
“你們這群道貌昂然的偽君子早晚會遭報應的,你們一定會造報應的!”金紫芙被牢牢捆住架著擡走了,她劇烈掙紮著,泣血的話語被迫吞回了肚子裡。
“輪到你了,10715。”執掌者側頭睨了我一眼,冷笑一聲,斂去假笑,偏頭看向一旁的人,下達了指令。
“不用,我自己走。”我看著準備將我五花大綁的黑衣人和多克,出聲拒絕,在眾多視線裡一步步重新走進這座吃人的牢籠。
我被綁在躺椅上,看著周圍待命的儀器和烏泱泱的人群,猜到這一次應該會很難熬了。
“你去頂樓做什麼?”執掌者在我身旁站定,除錯著手中的儀器,聲音平平,聽不出起伏。
我閉口不答。
“讓我猜猜,你想逃?誰教唆你去的?”他垂眸,輕飄飄地看了我一眼,又問。
“知道還問。”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冷聲答道:“沒人教唆。”
“你看你,一說你就急,什麼脾氣。”執掌者停下手中的動作,似笑非笑地盯著我,“你的意識海什麼時候能進去?”
“想都彆想。”
“還是說,裡麵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執掌者沒理會我的言語,繼續問。
“沒有。”
“還要跑嗎?”
“要跑。”
“哦?”執掌者眉頭一挑,手上的動作十分迅速,他話音剛落,一陣強有力的電流瞬間衝進我的身體。
我悶哼一聲,咬著牙握緊拳。
“跑不跑?”
“跑。”我被電得說出口的話在喉嚨間打了個顫。
“說不說?”
“不、說。”
更強烈的電流帶著冰涼的蟲體在我體內橫衝亂撞,我的視線一點一點變得模糊。
“10715,你很不聽話,一點都不乖,你要受罰了。”執掌者輕拍了下我的臉,拿起一旁的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帶著說不出的狠勁兒:“動手。”
強烈的電流席捲而來,大腦被冰涼的觸感包裹,它們不斷往屏障壁壘上衝撞。
“說不說。”
我指尖掐著手心,悶哼出聲。
“不說?那就繼續,直到她說了為止。”
過於強烈的痛感麻痹了我的神經,我沒能承受住體內一股股橫衝直撞的電流,頭一歪,暈了過去。
我愣愣地看著手中的藥劑瓶,鼻尖是嗆人的香氣,痛感沒有因為我來到聖西亞而消失,一個激靈,我打翻了手中的藥劑瓶,蟲體衝撞屏障的力度增大幾分,我抱住頭,對著操作檯直直砸了下去。
“江如!”江常二人不知從哪冒出來衝到我身旁,常尋緊緊箍住我不斷往下的身軀,江歲雙手抵在桌前,防止我再往上麵撞去。
我脫力癱倒在常尋的懷裡,眼皮微睜,眼花繚亂間,我看見常尋江歲的臉上滾著淚珠,在響得能聾死人的耳鳴間隙,聽見了來自二人的呼喚。
“江如。”
“常尋,江歲。”緩了一陣,我努力睜開眼,輕聲叫著二人,“我,我記不住,我記不住了。”
“我記不起來了,什麼都記不住,我明明什麼都知道的,可是我,我現在我什麼都記不住,我想努力記住的。好疼,手好疼,全身都好疼,我拿不住藥劑瓶了,我分辨不出氣味了,好難聞,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好討厭,我好討厭。”
亂七八糟的疼痛感一層層在我體內堆疊,我努力蜷縮著試圖壓住身體的顫栗,“好痛好痛好痛。”
“我記不住了我記不住了,”說話間,我的呼吸愈發急促,“不不不我要做的要做的。我要繼續的。這是我該做的。”
我抖著手握住常尋的手腕,一字一句道:“等等我。”
“好,那就繼續。不過,”江常二人相視一笑,擡手複上我的手背,“我們和你一起。”
“疑似生命體征減弱。”常尋喃喃出聲。
“什麼叫疑似生命體征減弱?江如不是查不出任何問題,怎麼就減弱了?”江歲捏著報告的手微微顫抖著,滿是不可置信。
“很抱歉二位殿下,我們也不知為何會出現這樣的結果,但是。”餘醫生低垂著腦袋,微彎著腰,整個人顯得有些頹喪。
“餘醫生,結果出來了嗎?”正在氣氛凝滯的時刻,我眨了眨朦朧的睡眼,起身朝著餘醫生有氣無力地笑了笑,說:“給我看看吧。”
“這個”餘醫生聽後,有些為難的看向江歲常尋。
“沒關係,給我看看吧。”順著餘醫生的目光,我看向沉默不語的二人。接過報告後,幾眼掃完內容,在最後一條頓了下,輕笑一聲。
“彆擔心,聖西亞因我而生,我會負責到底的。”我放下報告,走到常尋江歲麵前蹲下身,笑著向他們保證:“大陸需要我的時候,我不會死。”
“江如,醒醒江如!”急促的呼喚將我喚醒,我吃力地睜開眼,有些發懵地看向滿臉擔憂的江歲常尋,想要說些什麼,發現毫無力氣。
“怎麼在這睡,會著涼的江如,回休眠艙休息。”常尋摸了摸我的額頭,見無異常後,鬆了口氣,而後蹙著眉握住我的手臂。
半年多時間內,在我看得見的看不見的麵板上皆是成塊的淤青、泛白的疤痕,還有密密麻麻的紅點。
我沒提,常尋江歲他們也避開不談。
“能起來嗎江如?”江歲圈住我的另一隻胳膊,伸手護在身後。
“可以,我可以起來。”緩了半晌,我纔在二人幫助下慢慢起身,正要鬆開二人,暈眩感襲來,耳鳴聲起,我脫力,往下滑的身體被穩穩接住。
“江如!”二人驚呼。
“江歲常尋,我好像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江歲常尋扶著我龜速回到機甲休息艙後,我靠坐在床艙裡,看著依舊笑意盈盈的二人,隻覺胸口卡著一口氣,悶悶的。
“你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江如,你是活蹦亂跳還是生病無力,照顧你我們會感到很幸福。”江歲輕拍了下我的腦袋,嗓音含笑。
“我不喜歡,我好討厭好討厭這樣的江如。好討厭。”我有些崩潰地搖晃著頭,目光落不到實處,喃喃著:“也對,我本就不是江如。”
“我們喜歡,江如什麼樣,我們都喜歡。”常尋將我攬入懷中,輕撫著我發顫的身軀。
“我會好的,給我點時間,我會好起來的。”沉默許久之後,我忽地擡頭,看著江歲常尋,努力彎了彎唇角。
“所以,江如殿下什麼時候再次將我們兩位助理召回呢?”江歲半蹲著,看向我的眼睛,眉眼帶笑。
“很快,很快就可以了。”我輕聲開口。
“還是不說?”
“嗯,她的嘴撬不開。她的意識海非常堅固,撞不進去,測不到任何東西。”
“還真是個犟種。讓她醒來,得讓她接受一些新訊息了,希望她還能像現在這樣保持住才行呢。”
我跌跌撞撞地來到銀湖邊,脫力癱倒在藤蔓枝條上。胸膛急促起伏,意識浮沉間,隻覺一道強勁的力量將我拽到了半空。
我在半空中看見了那個躺在地上痛到近乎麻木的自己。
眼睛一閉一睜,畫麵一轉,我又躺回到了枝葉上。
兩方意識撕咬著我,拖拽著我。我側躺屈膝,努力將頭塞進上半身彎著的空隙裡。
好痛。
頭好痛。
全身好痛。
我雙手抱頭,感覺自己一會兒昇天,下一秒又重重墜落。
待意識撕咬結束,回歸腦海,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手臂通紅一片。
我看著血紅的手臂,遲鈍地眨了眨眼。我是要做什麼來著?想不起來了。這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沒印象了。
許是過了一個小時,又或是更長時間,我晃蕩著水中擺動的手,才猛然想起:啊,做不了實驗了。
發麻的暈眩感來勢洶洶,一股巨大的吸力將我從聖西亞抽離出來。出離得毫無預兆,體內遊走的所有氣全都堵在腦門,帶著模糊人聲的嗡鳴塞進我的雙耳,我擡手準備捂住脹痛的頭,剛擡起來,手腕就觸到一抹冰涼,才記起我的四肢早已被鎖的死死的。
“10715。”那執掌者的聲音冷淡的落到我的耳中。“你的意識海有東西在對嗎?是什麼?”
我緩慢地眨著眼,垂下眼看著抖個不停的手指,電流一直沒停過。
“不過如此。”我小聲喃喃一句。
“你說什麼?”執掌者問。
“我說,你們所謂的懲罰,不過如此。”我費力地擡眼,麵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邊。
“不過如此好。”執掌者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他將一塊顯示屏推到我眼前,上麵放著的是一張照片,昏暗的燈光下依舊能看見大片的紅。
“或許你不認識這人,沒關係,我來為你介紹一番,她是p21459,”執掌者將那照片又放大幾分,似是想讓我看得更清楚,說著,他笑了一聲,近乎殘忍的對我說:“孕育你的胎體。她在暗室呆了近五年才成功孕育出一顆完好的胎種,也就是你,10715。你猜猜,她最後怎麼了?”
我看著照片上大片的紅色,想到一種可能性,寒意從骨縫裡爬向全身,整個人無意識地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
“她死了,在你出生的下一秒,失血過多而亡。10715,是你殺了她。”執掌者俯身,滾燙的氣息落在耳邊,戴著膠皮手套的手捏著我的下顎,將那張照片直直懟到我眼前,“好好看看,是不是很慘。好可憐啊,是因為你啊10715,她是因為你才死掉的。”
我看著照片上被剖開一個大洞的淌著血的那具了無生氣的遺體,奮力掙紮著喊道:“彆說了,彆說了。”
“之前天台上那具屍體的主人是誰來著,好像是你認識的人吧,叫56711。他是被火燒死的,你說要是他不帶你們去天台,他還會死嗎?應該不會吧。承認吧,10715,你是間接害死他的凶手啊。”
“彆說了彆說了彆說了!”
“啊,還有一件事,p382675,你認識嗎?”
我倏地看向他,執掌者拉過一張椅子,優雅落座,在我近乎驚恐的目光裡,執掌者衝我淺淺一笑,擡手在顯示屏上又滑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那個人我熟得不能再熟了。
“她怎麼了,你們要對她做什麼?”我試圖起身,又因為禁錮重重躺回原處,帶來一聲悶響。
“作為新一批適合孕育的花蕊,你說能做什麼?”他話說到一半,雙手交疊在大腿,閉眼似是回味一番,說:“p382675的身體數值和你體內的配種數值融合度極高,她會成為正式的胎體。你說是不是個好訊息。10715,我很早就說過,我們是一夥兒的,你該站在我們這邊纔是,你為什麼就是不聽話呢?”
“哪天她死了,你也是害死她的凶手之一。”
轟!
一個驚雷在我耳邊炸開。
我愣在原地,執掌者的話成了一串亂碼,就像那張我看不懂的天書一樣。
“作為同夥,還不說出你的秘密嗎?”
“不說。”我咬著牙,任由淚水模糊眼眶。
“這都不說?”
“不、說。”
“挺有能耐的。”執掌者嘴角揚起,帶著輕蔑的意味,而後一臉不耐地起身,讓開了位置,“繼續,再不說就再加力度。不準停,直到她說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