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息地 吾愛常尋
吾愛常尋
昏沉的睡夢中,我聽到遠方傳來模模糊糊的討論聲:“藥劑加倍,探測儀實時監測意識海的情況還真是一顆讓人頭疼的種子。”
“對了,她身邊的那幾位情況如何?”
“容器的配種倒是成過了幾個,現在在融合新的配體,有一個應該是要撐不住了,還有一個和她一樣難搞,再難啃也差不多成過了大半了。”
“她們去過那裡了嗎?”
“好像沒有。”
“時候到了,要讓她們見見了,總要見的不是嗎?”
“繼續監測她的各項數值,我懷疑她的意識海已經有東西在了。”
我鑽進常尋新改造的機甲裡,悠哉遊哉地走到了銀湖。
我站在銀湖邊,看著湧動的水流,某一時刻我的視線變得混亂了,好像我還在聖西亞,又好像不在。
王宮的佈局和聖西亞的很不一樣。聖西亞是慘淡的白,而這裡是濃鬱的黑,銀湖周圍除了光禿禿的鋼鐵和高大的建築,什麼都沒有。沒有金紫芙、沒有711,沒有逢生,這裡安靜得有些過分。
不對!
一抹搖曳的綠色從大片的黑色調中闖入眼簾。
“維吉斯!”
我小跑過去,捧著綠植左看右看,葉片上麵透著細碎的紅,確認這是我養的那株小草。這株小草長到了我小腿肚的位置。
“你也進來了!你什麼時候進來的?你竟然還能長在這種材質上麵嗎?”我摸了摸寬大的葉片,俯下身去,小聲詢問:“我能借你的葉子用用嗎?我想幫幫他們。”
手中的葉片撓了撓我的手心,我咧嘴一笑,親昵地用臉貼了貼葉片,“謝謝維吉斯!”
我小心摘下其中一根枝條就急哄哄地往宮中跑去。
“江歲常尋,快看我找到了什麼!”問了巡邏的侍衛,在訓練場找到了江常二人。
此時常尋和江歲正在對打,聽到我的聲音後,他們互擊的動作一停,從訓練場上下來。
“這是?”江歲接過我手中的枝條,仔細翻看著,從腦海中搜尋記憶,遺憾對此物的記憶一片空白。
“這是藤蔓呀。上麵還有葉子。”我一臉懵的看向二人,雖有疑惑但還是老實作答。
“藤蔓是為何物?這是從何處尋來的?”常尋接過藤蔓,細細瞧著。
“是一種植物呀!你們不知道嗎?”我皺巴著臉,撓了下頭,而後朝身後指去,“是我在銀湖旁發現的,我輕輕一拔,就拔起來了。”
“銀湖?可有受傷?”二人在聽到“銀湖”二字,臉色一變,連忙上前作勢要為我檢查一番。
“沒事呀,我很好哦。”
二人還是不放心,對上了我的視線,突然齊齊沉默。
“拿去玩吧,小心彆太靠近銀湖,下次你彆自己去撿,太危險了,讓我們來。”江歲吐了口氣,柔聲開口。
聽了江歲的話後,我連連點頭答應,想起什麼,問道:“江歲常尋,有儀器台嗎?”
“有,你要用?”二人換了身衣服帶著我走過了彎彎繞繞的一段路後,在一幢樓前停下。
“這是王宮專門的儀器室,裝置並不齊全。宮外有一處更大的,那裡什麼儀器都有。你先看看有沒有用得上的,沒有我們再去外麵那個配置齊全的地方找。”常尋擡手淩空一點,大門緩緩開啟,我走進去,在整齊排列的無數儀器中穿梭,找到了我要用的東西,常尋朝著身後一揮手,就見幾名侍衛到我身邊,結接過我手中的儀器有序地退了出去。
我走到二人跟前,又問道:“我能問問王朝的現有藥劑嗎?”
“這邊。”二人帶著我又七拐八拐的來到一幢房子前停下,裡麵清一色的白褂人員,他們蒙著臉,麵對著瓶瓶罐罐,神情認真而嚴肅。
“常尋殿下!”
“江歲殿下!”
屋內眼尖的幾人隔著玻璃同江常二人揮手示意。
“無事,來問些事情,你們繼續。”江歲擺擺手,叫出來一人,問道:“現存藥劑都有什麼?所有,包括藥性。”
那人如實告知,江歲側頭看向我,我朝他點了點頭,就見江歲眼中帶著驚訝,輕笑一聲:“記性不錯。”
那人懵懵地看著江常二人,又看了看裹在機甲裡的我,問:“殿下這是?”
“新出的類人機器,要錄入資料庫。”常尋開口解釋。
“類人機器?這麼逼真?”擠在門口的一堆白褂人員紛紛湊上前來,蹲下身,看向我的目光裡帶著濃厚的興趣。
“程序如何?”江歲問其中一名研究人員。
“還是沒找到心焦根源。”那人回答。
“沒事,慢慢來,你們繼續,我們先走了。”
江歲常尋拉著我慢悠悠走到我房間隔壁,指了指門對我說:“進去看看。”
我推開門,看著如剛剛一般的儀器台和上方擺放整齊的儀器,驚得下巴都掉了,“這這這,這是?”
“研究室,給你用的,就是有點小,你先用著,之後給你建個更大的。”常尋走進來,看著佈局,滿意地點點頭。
“不怕我搞破壞嗎?”
“隨便你造,壞了再建個新的不就行了。算是我和常尋給你的見麵禮。”江歲敲了敲我的機甲外殼,“去吧江如,祝你操作開心,記得注意安全。”
江常二人走出房間,順手關上了門。我來到儀器台前,檢查著桌上的藥劑,他們怎麼把所有藥劑都搜刮過來了?聖西亞藥劑的藥性和銳塞他們手中的大差不差,我抓起藥瓶,回憶著銳塞的操作,埋頭開始搗鼓。
淺淡又十分有吸引力的香味從器皿裡傳來,我握著手中的試劑瓶,桌上淩亂地堆著大大小小的藤蔓枝葉,鼻尖縈繞著熟悉的香氣,鬆了口氣,這麼久沒白忙活。
“江如,這是什麼味道?”江歲常尋二人進門走到我身邊,好奇地看著我和我懷裡的東西。
“快來聞!”我隨手抓來一把枝葉塞進二人懷中,隨意擦了擦臉上的汙漬。
“這是什麼好奇特的味道!江如,這是你研製出來的嗎?”常尋低頭嗅了一會兒,擡頭看向我,話語裡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怎麼樣怎麼樣?”我期待地看向二人。
“我怎麼覺得沒那麼緊繃了?”江歲懵懵地從枝葉裡擡起頭,看看同樣驚訝的常尋,又看看我,說:“這是你做的?這麼厲害!”
“那當然,我還是很厲害的!我見好長一段時間你們都要長時間按著太陽xue,猜測或是犯了頭疾,還胸悶,就搞了點花藥,應該能緩解你們的病哦。”我拉著二人往地上那堆草走去,“快聞聞,是不是好了一些?”
“江如,你是怎麼研製出來的?”江歲聞著清香,舒緩著緊繃許久的神經,整個人舒服得有些發懵。
“很簡單啊,花啊草啊什麼的,我全都認識!生病什麼的不是很簡單就能看出來嗎?”我眨著眼睛,認真回話,“不過這些不是成品,成品功效可能會更好。江歲常尋,等等我嗷,一個小時就能好啦!”
“好,辛苦我們小江如了。”常尋不知想到了什麼,輕笑一聲。
“江如,來一下,我有個問題想問。”
我正往湖邊去找維吉斯,就被江歲叫住了。在王宮呆的時間久了,宮裡的大多數人都知道我的存在,來去銀湖我都不怎麼用機甲了。
“怎麼了江歲?是花藥出問題了嗎?”我走到江歲跟前,仔細打量著江歲的臉色,比以往幾個月要紅潤不少。
“你是怎麼做出來的這種藥?還有在你研究室裡出現的那些長長的一條一條的又是怎麼回事?”江歲揉著眉心開口。
“就是用之前給你們看的那段藤蔓做的呀,經過我反複比對,找到了優質的培養器具裁了一段放進去,再滴上我配的藥水,自己就能長出幾乎一樣的枝葉。喏,現在又有新的枝葉啦!”我取下彆在頭上的一小段綠葉遞給江歲,繼續說:“下的那部分就被我洗了烘乾磨成粉,又加了一些其他試劑,就配好啦”
“之前有人教過你這些嗎?”
“沒有誒,我在見到維,不是,藤蔓的時候就想到了,這很難嘛?”我飛快搖頭,忽略了腦海裡日複一日觀察的那群銳塞的身影。
這對我來說確實不是什麼難事,有維吉斯的幫助就行。
江歲哽住。
江歲沉默。
好半晌,江歲才問:“江如,你是要去銀湖嗎?”
“昂,我想去看看還有沒有藤蔓,之前的好像有點不太夠了。”我小聲解釋。
“銀湖太危險了,我和你一起去。”
“銀湖太危險了,我和你一起去。”
來到銀湖旁,一株翠綠色的藤蔓匍匐在泛著光的鋼鐵建築上,十分耀眼。
我眼睛一亮,鬆開江歲的手直奔維吉斯而去。
維吉斯現在和我小腿一般高了。
“江如,危險!”江歲在我身後喊了一聲。
我摸了下維吉斯,而後摘下其中的一段分枝小心收進懷裡放好,看著就在旁邊安靜臥著的湖,心神一動,指尖觸及一抹濕潤,是溫熱的觸感。我詫異地朝湖中看了一眼,好像也沒有常尋和江歲說的一樣危險。見無異常,我順勢將手沒入水中。
平靜的湖麵因為我的動作而漾起一圈圈水紋,我失神地看著漣漪中間的影子,太像了。
一陣嘶啞的嚎叫喚回了我的思緒,我扭頭下意識縮回泡在銀湖裡的手,看向聲音來源。
隻見江歲扭曲著他那張還算好看的臉,朝我飛奔過來隻是衝到一半,就生生頓在原地,愣愣地看著我。
“你怎麼了江歲?”我見江歲保持好半天沒動作,實在沒忍住走上前,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擔心。
“江,江,江如,你手痛嗎?”江歲乾巴巴地問了一句。
我如實地搖了搖頭,似是怕江歲不信,又將手伸至江歲麵前使勁晃了晃。
江歲站直,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身軀,想到什麼,他說:“對了江如,之前報告上顯示你的精神力是非常完美的狀態,要是出現不舒服,哪怕一點,都要和我們說哦,‘心焦’很難受的。”
“好,我會注意的!你和常尋要是不舒服了要和我說,我還能做更多花藥的。”我應得飛快。
“也就是說,你既不會頭疼碰到銀湖也毫發無傷還能研製花藥然後蹦蹦跳跳睡個好覺?”江歲木著一張臉問我。
“是這樣。”我老實回答。
江歲蹲下身,輕輕點了一下我的鼻尖,笑道:“我們小江如真厲害。”
“江如,千萬不要和人提起你會花藥,也不要和人提起你能碰到銀湖。”江歲斂下笑意,一臉嚴肅對我叮囑著:“至少現在,和誰都不能說。”
我明白的,在聖西亞我就明白的。怪物要想活下去,就要藏好它的爪牙。在這裡也是一樣的。
隻是
我看著銀色水珠從指尖滑落,要是剛剛見到的是明珠就好了。
紀林,你這次在1903室呆了好多天,差不多快一週沒見到你了。”711坐在我身邊,側頭同我說話。
“很久嗎,我幾乎是睡過去的。”我細想了一下,腦海裡竟毫無時間印象。
711這麼一提醒,我才後知後覺意識海的時間過得有多快。
“一會兒就要到我了,祝我好運,這次出來我可不想再收獲一堆稀奇古怪的藥了。”聽到廣播念及自己的名字後,711身子微微後傾,雙臂大大張開,懶洋洋地同我說。
“祝你好運。”
“喲,江歲殿下又帶著你那小機器人來給常尋殿下加油助威了?”一群人湊過來將我和江歲團團圍住,鬨哄哄地。
“常尋殿下的比賽怎麼能錯過?”江歲拉著我的手腕,微笑著同那些人寒暄。
“這又不是在談判桌開會議,江歲你個裝貨彆裝高冷。”其中一人勾著江歲的肩嬉皮笑臉。
“恭喜你,霍爾殿下,你的臉上大屏了。”江歲淺笑著指了指半空的巨屏,語氣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如你所願,你上了期待已久的大屏,就是有些猥瑣。”
和江歲勾肩搭背的人石化在原地,大屏上麵正放著他逐漸僵硬的臉,還在不斷放大。
“噗。”我躲在機甲裡笑了一聲,就聽見有人叫江歲。
“江歲殿下,你這身邊跟著的是機器人?”
“對,還在試用期。”江歲說著,拍了拍我的腦袋,“這位是格桑殿下,打個招呼。”
“你好。”我站直身體,對著那名叫格桑的人一彎腰。
“這小機器人這麼聰明?簡直和人一樣!”另一人湊過來蹲下身,視線與我齊平,對著我好奇地左看右看。
“小機器人,和我揮手。”
我衝他揮了揮手。
“小機器人,你會飛嗎?”又有一人蹲在我身邊,興衝衝地問。
“不會飛。”我木著臉回答。
“小機器人,你”
原本比我高得多的人通通蹲下身拉著我這問那問的。
“江歲殿下,你這機器人哪定製的?是出自常尋殿下之手嗎?能幫我問問她還造嗎,造的話我要一個。”
“我也要我也要!”
“私人定製,全聖西亞僅此一個,彆想了各位!”江歲揮開了嘰嘰喳喳的人群,帶著我來到觀眾席就座。
“話說江歲,你打得過常尋嗎?”在等待常尋場的間隙裡,我拉了拉江歲的衣角,湊到他耳邊小聲詢問。
“打不過。”江歲笑著搖頭。
“不信。”
“真打不過。”江歲無奈地攤手。
“常尋殿下她們來了!”歡呼聲四起,我們沒再說話,視線緊緊跟隨著台上移出殘影的那道利落的人影。
我看得正起勁,打算拉著江歲一起蹦躂兩下釋放一下被常尋激起的熱血,一個側頭,就看見平日裡看著不好接近的江歲殿下這時候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嗎,整個人柔軟得不可思議。他不像周圍的人群一樣揮舞雙手一齊歡呼,他隻是靜靜地端坐在原地,手中握著常尋的營養劑,嘴角高高揚起,眼神專注地落在台上。
無論是誰,隻要看江歲一眼,就能從他身上感受到強烈的歡愉的氣息。
讓江歲變得柔軟的源頭是
我順著江歲的視線,看到了在台上發光的常尋。
不對勁。
江歲看常尋的眼神不對勁!
“我信了。”我看著麵前被打得趴在地上的江歲,一臉複雜地左右看了看,地上躺著的全是被常尋打趴下的人。
“今日要選拔新的護衛隊,還有突擊考覈,我和常尋要去現場,江如,你今天要做花藥嗎?不急的話可以隨我們一起去看看。”江歲站在我房間外麵的走廊上,背對著我說。
“要去!”我一個激靈,快速翻身進了機甲和江歲一同出門。
常尋早早來到現場,正在為護衛隊進行突擊考覈,我和江歲剛進訓練場就看見地上整整齊齊地躺了一片。
“這是什麼儀式嗎?”我好奇地看著躺在地上的人,問江歲。
“不是儀式,是考覈,不過都被常尋打倒了而已。”江歲麵不改色地拉著我往訓練場中間走去。
“江歲殿下來了!”
“快快快!江歲殿下救命!”
“我們都考覈完了,江歲殿下你不露一手?來都來了!”
地上躺著的人對著江歲鬼哭狼嚎的,說著還愜意地翻了個身。
“我打不過常尋殿下,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江歲挑眉。
“沒事沒事,來都來了!常尋殿下!快來!江歲殿下說要挑戰你!”
說著,躺在地上的人全都一骨碌滾到訓練場外側,留出了中間的大塊空地。
“比比?”常尋舒展著肩背,十分囂張地對著江歲招了招手。修身的戰鬥服襯得常尋整個人更加修長健壯,常尋背部露出大半的麵板,銀色的背鏈自脖頸直達腰際,在光照下閃閃發光。
不多時,地上傳來一陣響聲,緊接著就出現了江歲的身影。
周圍傳來了陣陣喝彩。
“你看我沒騙你吧,小江如?”江歲仰躺在地,對我說。
“我信了。”看著江歲沒怎麼受傷的模樣,我放下心來,趁著休息的功夫一股腦地衝到常尋跟前,拉著她的手亮晶晶地看向她:“常尋殿下,你好厲害!”
常尋抱著我猛吸一口,回到場中央,開始了新生檢測。
聖西亞王朝有一批實力雄厚的安邦護衛,隊內不分性彆,隻看實力。實力強勁的為人不錯的通通都會留下,進入安邦護衛的人會被派去駐守邊陲、維護住民治安等等。
“護衛隊護的是整個王朝,這不會成為護衛某一性的特權,招的是實力強勁能護國護民的人才,若是按照一些小事來區彆對待,這對於聖西亞王朝來說是嚴重的損失,小事也會經年累月發酵成大事,到時候可能會失去一些本性的判斷,思緒就會失衡。性彆不過隻是一種特征而已,不能說明強弱的。安邦護衛,護的是民心。”
趁著常尋考察新生的間隙,江歲為我細細介紹了護衛隊的由來,護衛隊的一係列規則通通經由江常二人製定。
“你怎麼不和常尋一起考覈。”我和江歲坐在訓練場邊緣,安安靜靜地看著場中央。
“我的身手不如常尋,分不出每個人的特質。但常尋可以,她可以按著每個人的特質安排不同的職位,還能一眼看出不足之處。王朝沒有一個人可以打得過她。”
“那其他王朝相比呢?”
“也沒有。”
“常尋好厲害!”我忍不住讚歎。
“嗯,常尋殿下非常厲害。”江歲笑著附和。
某日休假,江歲在客廳席地而坐,桌上攤著紙,他低頭在紙上認真寫著什麼。
“你在寫祝禱詞嗎?”我走到江歲身邊,將新製好的花藥放在他手邊,沒看江歲的紙,問。
“不是,是一會兒要給常尋的。”提及常尋,不論何時何地,江歲眉眼就變得柔和,他指了指那張寫有密密麻麻字跡的紙,衝我說:“想看嗎?”
“不看,這是給常尋的。”我擺擺手,又離遠了一點。
“行,等她回來你問問她。”江歲說著,又低下頭去將那張紙平整地疊好放進了一個信封裡。
“江歲,你對常尋好軟哦。”我看著江歲鄭重的動作,突然出聲。
“軟?”江歲悶悶笑了幾聲,聲音裡帶著無儘的歡喜“因為,我喜歡常尋。”
“喜歡?”
“嗯,喜歡她,很喜歡她。”
恰好常尋從樓上下來,我興衝衝地招呼著常尋,指了指身邊的江歲,說:“常尋!你快來!江歲他說他喜歡你!你呢?你喜歡江歲嗎?喜歡嗎喜歡嗎?”
“是啊常尋殿下,江歲喜歡你,你喜歡江歲嗎?”江歲起身,邊說邊將手中的信封遞了出去。
“喜歡,一直都很喜歡的。”常尋先是摸了摸我的腦袋,看著遞到眼前的信封,小心接過,而後緊緊抱住了江歲。
“我也會喜歡人嗎?那是什麼感覺?”這在聖西亞聞所未聞,隻有金紫芙的畫紙上見過。
“江如,你過得好嗎?我是指遇到我們之前。”江歲來到我身邊坐下,他斟酌著措辭,輕聲問道。
我下意識看向手臂,本該布滿猙獰疤痕的手臂現如今光潔如新,找不到一點針眼的痕跡。可手臂觸感依舊灼熱,腦袋裡冰涼的蟲體仍舊在遊動。我吸了吸鼻子,沉默片刻,輕聲說:“當然很好。”
“現在呢?你過得好嗎?”江歲又問。
“非常好。”我衝他們咧嘴一笑。
“不一定要和我們一樣的,也不一定要喜歡人的。我們江如,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快快樂樂活一輩子也非常好。你就算隻喜歡你自己,也很好的。在我們這裡,你可以拋開一切,隻做江如。”常尋抱住我,親昵地蹭了蹭我的臉頰。
“我就做不到了,我的情感我的目光我的身心自發的跑到了常尋的身邊,拉不回來了。”江歲狀似苦惱地揉了揉眉心。
“常尋也是嗎?”我擡頭看向常尋。
“是啊,所以,我和江歲是兩個人過一輩子了。”常尋也學著江歲的樣子揉著眉心,可兩人身上那股高興的勁兒攔也攔不住,全散在這片空間,和清淡的花藥香味混在一起,融成了另一種甜味。
真好啊,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和聖西亞的住民不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靈。
不對。
“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我後知後覺回味過來江歲方纔的問題,麵無表情地開口。
江歲常尋靜靜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可惡,我什麼時候露餡的?
吾愛常尋:
忘了是從何時開始,我見到你就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我看似坦蕩,可內心早已亂了陣腳,隻要聽見與你有關的事,我的心就瘋狂躁動,我攔不住它的動靜,也降不下它的音量。我害怕你在我身邊會聽見那不聽話的心跳聲。
我發現我停留在你身上的目光越來越久,久到我能感受到嘴角上揚的弧度,久到我會因你落在我身上短暫的目光而忘卻呼吸,然後倉促地移開。你的目光一離開我,我的視線就會不聽話的追著你身影而去。每每此時我都會懊惱,懊惱我的無禮,以及莫名的隱秘的期待,我期待你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可以久一點,再久一點。
我好像生病了,這病來得突然,查不出病因。它來得毫無道理,單單裹挾著你的名字,就鋪天蓋地的將我困住。
也隻困住了我一個人。
我找了許久,找到了這困擾我許久的病名。
它有個很好聽的名字——怦然心動。
常尋,我為你怦然心動。
你應該不會知道,在你看向我的時候,我的心率瞬間失衡,它拽著我墜入了一條湍急的河流。我被它們大力推著,朝你越靠越近。
我的視線不受我的使喚,我的心跳頻率逾越了普通界限,這些隻有我一個人知道。
我們雖並肩而行,可我們之間卻隔著半個手臂的距離。這距離雖短,它卻像一道溝,一道沒有橋梁的溝。
在我確定心意的這天,一直緊張忐忑的心忽然間變得明朗,變得舒展。
我對你的感情,就像眼睛不可缺少的光明。
我和觀眾看台上所有人一樣,目光都定格在了你的身上,你會發現躲在無數熱切視線裡那萬分之一個屬於我的追逐著你的目光嗎?
我是膽怯的,我不敢輕易靠近你的身邊。確定心意後,我開始不敢看你,也不敢與你對視太久。就連走路我都刻意地落後你一兩步,這樣你的影子就落在了我的懷裡,我不貪心的常尋,我隻想要一個擁抱,一個就足夠了。
你就像盛典上綻放的火花,輕飄飄地落進了我的心,燙出了一個不容忽視的洞。
我希望你回頭,又害怕你回頭。常尋,隻要你一回頭,你定能看清我的所求。
常尋難尋。
常尋常尋。
隻有夜深人靜之時,我纔敢偷偷捂住發燙的心臟,它時時刻刻都在冒著甜蜜而酸澀小泡,然後對著空氣低聲呢喃著你的名字。
是的,我是膽小鬼。
我原以為這份快要失控的秘密心意會永存於我的心底,直到那天,你當眾承認心有所屬,我可恥的發現,我竟接受不了這殘酷的事實,我的大腦當場宕機,心裡的那個洞燙得我難以維持住得體的表情,我想我一定非常醜陋,就因為我忮忌你心儀的物件。我在腦中過了無數遍我能找到的可疑人員,我找不出他們的半點錯處,他們每個人都優秀得足以與你相配。
放屁,我深切的覺得沒人與你相配,包括我。
我想不出該是多好的人能讓你默默喜歡這麼多年,我卑劣地想著那人為何不能是我呢,我們兩小無猜,我們青梅竹馬。
於我而言,常尋江歲天生一對。
怎麼辦呢常尋,我要打碎理智的牢籠閃現在你麵前訴說快要將我溺斃的情意嗎?
不,這對你,對你心儀的物件,對我都不公平。
我不能因為我的私心為你們帶來不必要的困擾。
我不能衝動,我要,要冷靜消化這讓人心碎的事實,可能要很久,也可能今生都消化不了。
喜歡你本就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我搜刮遍了腦中能找到的詞句,也隻能拚湊成短小乾巴的一句話。僅僅是腦海裡翻來覆去練習一會見麵要對你們說的話,這對我來說不易於酷刑。我練了很久,才艱難地順出了這一句:
惟願你幸福,常尋殿下。
我的理智被燒上心頭的衝動占了上風。
我還是沒能很好的控製住自己將心意全盤托出,你會因此厭惡我嗎?還是會因為我這一番話,我們就會淪落到越走越遠的地步。
我們的關係,終究是被我搞砸了。
這短短的幾分鐘比任何一次談判會議都要煎熬難耐。
好奇怪,談判桌上縝密的心思在遇到你的時候,就成了一團飛舞跳動的細線。
我捏著線的一端,手忙腳亂地整理著打結的線團。
我從未想過,這被我理得糟糕的線團會在你手中變得聽話。我捏著細線的一頭,愣愣地看著你將細線的另一端係在手中,對著我淺笑揮手。
你喜歡我!
常尋喜歡我!
這於我而言是一樁想都不敢想的美談。
怎麼會怎麼會喜歡我呢?
多餘的線團在我和常尋之間那道溝上架起了一座橋梁,如今我終於能跨過這道深不見底的溝,名正言順的站到常尋的身側。
常尋,
我不敢同你說永遠,畢竟永遠的背後是虛無。
我隻想抓握住現在,在這無中生有的短暫時光裡站在你身邊,和你一起度過有限的今生。
在莊嚴神像之下,萬物萬靈作證。
我的真心,明明瞭了,曆曆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