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息地 身世之謎
身世之謎
“空間承載能力正常，可進行下一步。”數名銳塞對著巨屏上的黑色影像嘀嘀咕咕的。
箍著我腦袋的頭儀被取下，隨著身上儀器被拔除，我正要起身，就被身旁的一名銳塞製止，我疑惑的朝他看去。
“先彆動。”他說。
不遠處的灰眸銳塞將我身邊的這名銳塞叫走，耳語幾句，那銳塞點頭出門。
我老老實實的按著他們的話躺在床上，那盞亮得晃眼的白熾燈暫停了工作，我無所事事地四處看著。目光落在東南角配比藥劑地銳塞身上就很難再移開了。
就在我癡迷於這場盛宴的時候，門開了。銳塞身後，跟著一位男子。
“10715。”灰眸銳塞朝我招手，示意我過去。
“看清楚了。”他拍了拍我的肩，指了指那男子。
一名銳塞將插在衣領的筆放在男子手中，下一秒，筆消失了。
憑空消失了？
還是我眼花了？
我愣愣地盯著他的手心，那裡空空如也，又看向身側的灰眸銳塞，我瞪大了眼睛。
那銳塞將夾在腋下的本子放在男子手中，下一秒，本子消失了。
我大概是真的沒睡醒，回去就睡個昏天黑地的。
灰眸銳塞按著我的腦袋，我隻能看著那男子的手。
一個響指之後，男子手中出現了那隻筆，筆被拿走後，手心又出現了那本本子。
“可以了。”灰眸銳塞放開按住我腦袋的手，一手握住我的手腕，攤開我的手心，一手拿過筆，放在我的手心，聲音又輕又緩：“接下來，按我說的做。”
“記住這筆的樣子，然後，閉上眼睛，想象一下，你的四周沒有我們，什麼都沒有，隻有你自己，你看向你的手心，這筆就出現了。”
我糊裡糊塗地按著銳塞的指使，可惜，我閉上眼，彆說筆了，我連自己都看不見。
即使閉著眼，手心那輕微的重量提醒著我我並沒有成功。
灰眸銳塞讓我深呼吸，幾息之後，他又在我耳邊重複了一遍，我依舊什麼都沒看見。
幾次之後，灰眸銳塞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睜開雙眼。
我睜開眼睛，就看見那名男子仍舊站在原地，我禮貌性地朝他一笑。他隻是呆呆地看著我，或者說，看著空氣。
他就像個沒有大腦的木偶，沒有一點表情。
銳塞對著巨屏滑來滑去，很快，那呆呆男子就和一名銳塞出門了。
“今天就先這樣。彆氣餒，多試幾次就好了。”灰眸銳塞將新配好的藥劑遞給我，無厘頭地對我說。
我看著他眼中那過於囂張的眼神，剛想準備問他這和給我治病有什麼關係時，逢生那時對金紫芙說的話跑進我耳朵裡。
“你要明哲保身，莽撞可不是什麼好辦法。”
“怎麼了？”灰眸銳塞漫不經心地瞥了我一眼。
“沒什麼。”我接過藥劑，轉身離去。
金紫芙說的果然不錯，這裡有問題。
失敗。失敗。失敗。失敗。失敗。失敗。失敗。失敗。失敗。失敗……
我失敗了整整一年。
我看著手心裡紋絲不動的那隻筆，又看了眼按揉眼睛周圍的灰眸銳塞，悄悄努了努嘴。
我是真不知道要怎麼讓它出現在我手心，我閉上眼睛這筆不就一直在我手心嗎？
灰眸銳塞在原地轉了幾個圈，走到一邊和對著巨幕的其他銳塞探討。好一會兒，他纔回來，給我新一輪的藥劑，讓我回去了。
在我不斷失敗的這一年裡，見到金紫芙的次數時多時少，大多數時間她都埋頭畫畫。
金紫芙變得沉默了，我有事沒事就粘著她，我真的很想知道她身上多出來的東西是什麼。
有時候她會邊畫畫邊說什麼“這是騙局”、“一群狗賊”、“要把這裡一拳打爆”等等奇怪的話語。
也有時候她畫著畫著就停下筆，目光鎖定在一處，嘴巴說個不停：“我的名字是金紫芙，不是什麼p382675。我是一名全職畫師，我的家在西郊東區竭澤善6街3幢1號，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的家人還在家裡等我。我要揭露他們的罪行。”
金紫芙每次說到這些話時，最後眼眶通紅，有水光浮現。她吸著鼻子，甕聲甕氣地說完。她說話聲音不大，坐在她身邊的我們幾人卻能聽得清清楚楚，
711在金紫芙剛說這話的時候就和我說過不要去打斷她，一定要讓她唸完。
金紫芙手中的那本厚重的白紙經過一年隻剩下薄薄的幾頁。
711身體時好時壞的，一簇簇手掌般大小的火苗會突然從他身體某處冒出來，剛開始我和金紫芙見到這情況慌得正要跑到水坑邊捧水來滅火，逢生把我們攔住了，他指了指我們身後，隻見不遠處誦讀的68663指尖一擡，一股手指般粗細的水流從他指尖湧出，直直撲向711身上的火苗處，“滋啦”一聲，火苗就滅了。
我：“……”
金紫芙：“……”
逢生優雅地坐下，繼續看書。
711麵無表情地抹了把臉，擰著濕漉漉的衣服。
如我所想那般，68663會水。
我也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原來逢生說的“互補”是這個意思。
許久未見的68663看上去更加憔悴了，自從上次消失又回來之後，他更沉迷於誦讀經文，也不怎麼叫我過去了。
彆說68663了，就連711也不怎麼和我說五行八卦，我問他你不教了嗎，711一哽，囁嚅半晌，捏出幾個字來：“其他的我都不記得了。”
“沒事。”我哥倆兒好地拍了拍他的肩，笑嘻嘻地說：“你們都說我聰明，我學得快，等我學會了，我和你說。”
711定定地看了我，半晌，舒了口氣，對我說：“紀林，快些長大吧。”
聽到這話，我更加用力的點頭，和他保證我一定會快點長大的。
逢生倒是和平常沒什麼區彆，隻不過他會經常腫起來又癟回去。
p382679見到的次數倒是不多，她來的時候也隻是沉默地坐在一邊。我見到過她笑，是在金紫芙幫我梳發的時候，她也會湊過來，和金紫芙一人一半，鼓搗著我的頭發，在那時候，她的嘴角會向上揚，整個人呢和金紫芙一樣亮亮的。
時間一久，我也能笨手笨腳地幫她們紮出幾個簡單的發型，不過成品不太好看。
每天睡醒，我都會在衛生間裡的鏡子前欣賞一會兒新頭發，雖然它被我壓得亂糟糟的。我會笑嘻嘻地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早啊，紀林。”
每日的生活重複而枯燥，實在沒事乾，我和金紫芙就轉移到水坑邊，身後跟著一個愛湊熱鬨的711，我們三人就蹲在一塊兒看那巨力人扣石頭，雕出滿地的石屑。每到這時，我們都能見到一張漲紅的憨憨笑臉。
“他們是新來的嗎？”金紫芙指著鬨哄哄的門口，問我。
“嗯。”我點頭，又說：“好快，一年就過去了。”
“一年了麼。”金紫芙眼裡的光暗淡下來，她彎腰抱住了小腿脛骨，整個人有些頹喪。
“24了。”她低低地說，又轉頭問我：“10715，你呢，你今年多大了？”
“什麼？”我茫然地看向她。
我覺得她問的話很熟悉，想了半天才從記憶的某個角落想起來很早的時候逢生和711也這麼問過我，隻不過那時我還什麼都不懂。
“我不知道。這很重要嗎？”我問。
“重要吧。”金紫芙嗓音悶悶的，頓了頓，她又說：“重要的。”
“711，”金紫芙探頭看向711，“你今年多大了？”
“29，怎麼了？”711不明所以。
“他呢。”金紫芙又指了指逢生。
“也是29。”711說。
“所以，你們十來歲就在這了？”金紫芙問。
“嗯，是吧。不太記得了。”711一愣，說。
“我隻是呆了一年，我就受不了了。那麼小小一間房，除了衛生間和一張桌子，什麼都沒有，我隻能和自己聊天。他們每天都要讓我吃一大堆藥，做很多很多痛苦的檢查，我除了畫畫，就是畫畫。我要瘋了。”金紫芙急促地說著，“我不敢想象，十來年你們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一年，他們肯定很擔心我的。”說著說著，金紫芙哽咽著低下頭。我耳邊響起一陣低低的抽泣。
711和逢生都沒說話。我朝他們看去，一個比一個沉默。
我也沉默著，等到金紫芙平靜下來，我清了清嗓子，木著臉問他們：“‘家’是什麼？”
這對我來說十分陌生，逢生和711好像從沒在我麵前提起過這個字。
“就是有爸爸媽媽，有你，也可能有兄弟姐妹。你可能不清楚，不過你們應該是知道的吧。”金紫芙和我解釋，轉頭向那二人看去。
“沒有。”逢生硬邦邦地說。
“曾經有。”711也硬邦邦地說。
“抱歉。”金紫芙張了張嘴，輕聲說。
“你很幸運。隻是，可惜了。”逢生搖頭，淡淡說了句。
“不會。”金紫芙一愣，明白逢生的意思後，她那雙眼睛再度明亮起來，“不可惜的，隻要我還活著，隻要我尚有一絲清醒的意識，隻要有一絲能出去的可能性，就都不可惜。”
金紫芙說完，又輕拍我的肩，說：“10715，你可能和我一樣，不是自願來的，他們在外麵肯定擔心壞了。”
我懵懵地點頭，老實說，父母是什麼，我完全不知道。我這樣想，也就這樣問了。
“就是，監護人，是世界上對你最好的人。”金紫芙對我解釋，說著，她又安撫性地揉了揉我的腦袋，柔聲說：“彆擔心，或許等你出去了，你就可以見到你自己的父母了。”
父母嗎？
對我好的人？逢生、711、金紫芙對我都很好，那可以……
這樣想著，我又偷摸看了眼逢生。
“想都彆想。”逢生似是看穿了我的想法，敲了下我的腦袋。
好吧，那有點可惜了。我頗為惋惜地歎了口氣。
或許我真的像金紫芙說的那樣，是有家人的。
這樣想著，我對金紫芙甜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