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息地 精靈之夜
精靈之夜
“小精靈呢？”
“她在睡覺。”
“她最近怎麼老在睡覺？”
我遊蕩在虛空中，耳邊隱約傳來江如和枝欽的對話
我試圖睜眼喊他們一聲，下一瞬，跌倒了一塊硬物旁。
是一把椅子。
我又來到了永生之地。
背部感受到了一陣熱度，來自那隻白瞳。白瞳的位置，離躺椅近了些。
我無力地靠在椅子腳邊，至今未能弄明白這椅子上的為何人，未弄清多林是何人。
反正，不是維吉斯，不是江如，也不是我。
每次來到這裡，光亮都比之前暗淡幾分。
永生之地的大陸依舊在減少。
難不成還得再死一次？我無聲地見證一個又一個大陸散為塵煙，暗自思索著聖西亞國度的結局。
好在聖西亞未遭受到波及，我們還可以安穩度日。
乏力感再次席捲著我，我垂頭，意識逐漸消散。
“紀林，紀林。”那笑臉男子嘰嘰喳喳地喊我。
“什麼？”我迷迷糊糊地應著。
“你最近怎麼老是走神？”他眼含擔憂，“是治療副作用嗎？”
“嗯嗯，他們說是這期療程的副作用，會容易犯困。”我沒精打采地回答，待清醒過來後，我沒忍住偷偷笑了笑。
笑臉哥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轉頭同那位叫逢生的男子嘀咕：“逢生，你不覺得紀林狀態有點怪嗎？對空氣笑誒。”
“不對空氣笑，對你笑嗎？”逢生嗆了他一句。
“這很詭異。”笑臉男子嘟嘟囔囔的，他眉頭一皺，目光直直凝視著我，又看向逢生：“難不成……”
“紀林。”逢生打斷了笑臉男子的話，他溫和地看著我，說：“你找到你的寶貝了嗎？”
“還沒。”我失落搖頭。
“它長什麼樣？”
“我不知道。”
“它有名字嗎？”
“我不知道。”我泄了氣，手指攪著衣角，頭越來越低，聲音越說越輕。
畫麵一轉，我感覺自己置身於柔軟的床鋪之上，頭上箍著一個沉重的儀器，戴得我腦骨頭疼，我試圖晃了晃腦袋，發現這儀器牢牢的固定在頭上，擡手準備將它摘下，手還沒擡起來，就觸到一片冰涼，我的四肢都被固定住了，無法動彈。耳邊聲音嘈雜，一堆人嘀咕個不停，隔著罩子聽不真切。再加上一旁滴滴作響的儀器，這堆噪音隔著罩子試圖刺向我的耳膜。冰涼的觸感在體內遊走，我被凍得清醒幾分，費力睜開眼睛，刺眼的白光迫使我隻睜開一條縫隙，隱約看見一道身影立在我身旁，她在喊著什麼。
她在喊著什麼呢？
“小精靈，快醒醒！”
我懵懵地坐起身，許是夢中的感應太過強烈，我頭頂著暈眩的餘韻，朝周圍掃了一眼。眼前沒有烏泱泱的人群，也沒有惱人的聲響，我離開了那個讓人感到窒息的地方。
這裡是安穩舒適的、寧靜祥和的聖西亞。
我徹底放鬆下來，清淡的香氣源源不斷地朝我湧來，撫平我刺痛的神經，我舒展著略微僵硬的身體，對著一旁一直關注著我的江如揮手。
“小精靈你終於醒了，你快睡一天了，怎麼叫都叫不醒你。”江如拍去我背部沾染的草屑，話語裡無不透著擔憂。
“做夢了。”我笑著同她解釋。
“美夢嗎？”她笑盈盈地問。
“不是，是個很奇怪地夢。”
維吉斯端著剛出爐的糕點款款走到我們麵前，將糕點遞給我們，揶揄道：“這麼好睡，再晚一點醒，就可以睡到明天了。”
我嚼著香甜可口的糕點，一塊下肚後，回味著停留在唇齒間的綿滑口感，不由眼前一亮。維吉斯的手藝太過優秀，給我吃美了，我毫不吝嗇地豎起大拇指，給了維吉斯滿分好評：“香甜軟糯，外酥裡嫩。維吉斯，你太厲害了！”
“過獎過獎。”維吉斯點頭，收下了這份誇讚。
“晚上還睡得著嗎，小精靈。”江如坐在一邊，吞下糕點問我。
“當然了，聖西亞的每一處地方，都很容易入眠。”我拍著胸膛，答得毫不猶豫。
吃完糕點，我和江如跑到花露池邊蕩鞦韆，蕩累了，就坐在池邊小石台階上看水中之花。
夜間的花露池熱鬨無比，三兩人群圍在一起品茶賞夜景。無數花燈將這本改漆黑的夜晚照亮，此時的聖西亞少了青天白日才擁有的唯美，多了幾分靡麗絢爛。空中不時飄過落花，它們落於溪流之上，彙聚在花露池中，又慢悠悠飄向遠方。花燈不如日間的光照強烈，它朦朦朧朧的亮在各處，又因為數量繁多，造就瞭如夢似幻的精靈之夜。
我隨手打了個響指，萬千花朵從池中跳起又落回，隨落花飛濺的水珠也帶上了萬千色彩。花燈顏色和形狀並不單一，它們根據白日房主和休憩住民的心情變換形態和顏色。
精靈王國的每一夜都與眾不同。
我對著花露池揮去一陣風，又打了個響指，花燈彈落的聲音同和風水流合成了一曲樂章，宛如天籟之音。
“小精靈，你身上的痕跡越來越多了。”江如表情凝重，她的目光緊緊跟隨在我伸進池水裡嬉戲的手臂上。
我正在變得醜陋。
“彆皺眉江如，維吉斯說了，我不會有事的。”我輕聲安撫著，指尖落在江如眉心，試圖撫平聚在她眉心的那小座山。
江如握住我的手腕，指腹觸上那些露在外麵的痕跡，沉默不語。
“天道好輪回，江如，上次是出現在你身上，你說這次是不是就要……”輪到我了？
我，連同未說完的話被突如其來的睏意捲起帶走，霓虹燈光在我眼前飛速旋轉，我落入一片漆黑漩渦，再睜眼我就又來到了這奇怪的地方。
“紀林，你這次在1903室呆了好多天，差不多快一週沒見到你了。”笑臉哥坐在我身邊，側頭同我說話。
“很久嗎，我幾乎是睡過去的。”我細想了一下，腦海裡竟毫無時間印象。
“一會兒就要到我了，祝我好運，這次出來我可不想再收獲一堆稀奇古怪的藥了。”笑臉男身子微微後傾，雙臂大大張開，懶洋洋地同我說。
“祝你好運。”
“你說什麼？我是好人？”笑臉男子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哈哈大笑好久，說話都停不住笑意，“那你想錯了，我是怪物，怪物的下場是什麼你知道嗎？無非三種，要麼成為怪物，要麼被抹殺，還有一種，”
說著，笑臉男子頓了片刻，他雖笑著，可說出的話卻帶著冷意：“自戕。”
亂糟糟的嗡鳴聲震得我耳朵發麻，我閉眼雙手抱頭，試圖驅散這擾人的吵鬨，待我再睜眼，身旁的人不是逢生，也不是笑臉哥，而是一個陌生的姑娘。
“紀林，我打算逃出去，你要和我一起嗎？”那姑娘緊緊握著我的手，一臉嚴肅同我說話。
畫麵在眼前飛出殘影，我隻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和慌亂的腳步聲，直到那少女停下，我彎腰喘著粗氣，四處看了看，這是一處高台。
女孩鬆開我的手，她上前幾步，而後連連後退，像是瘋了一樣大叫著：“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熊熊烈火在眼前燃燒，火光中站著個人，他在嘶吼，他沒有反抗，他說：“跑！”
“滋。”強烈的電流震得我全身一麻，我被束縛在床上，動彈不得。
“還跑嗎？”
我沒說話。
“滋。”我身體再次抖動。
“跑嗎？”
直到我感受不到我身體的存在。
“不跑了。”我無力地垂落手指，費力張嘴，近乎無聲開口：“再也不跑了。”
玻璃碎裂的聲音在耳邊炸開。
“你滿意嗎？開心了嗎？”我感受著快要把胸腔擠爆炸的怒火，死死盯著麵前的人，冷冷說著：“彆再和我說話了。”
“紀林，他們說的沒錯，我們都生病了，要認真接受治療的，早治好早離開。”那女孩呆滯地坐在我身邊，顫抖地握著我的手臂，認真對我說：“我有病，我生病了，我會乖乖治病的。”
“紀林，你找到那個寶貝了嗎？”
“寶貝？哪有什麼寶貝，找不到的。”
“紀林，他們最近沒叫你去嗎？”
“嗯，說是換了個療程，現在我的身體在適應中。”
“話說，你怎麼老照鏡子？”
“我在想，她會是什麼樣的，是同我一樣，還是同我不一樣。”
“你還不知道你的寶貝長什麼樣嗎？”
“不知道。”
“那你覺得會是什麼樣？”
“我希望會是她願意的樣子，那樣我們都會開心。”
墜感襲來，我後背再次靠在柔軟的墊子上。我費力地睜開一條縫隙，刺眼的白光直直射過來，不適的眯了眯眼，再睜眼時，我見到仙女了。
同我一樣的，藍發金瞳。
同我一樣的長相。
可她又與我不一樣，她不染塵埃，潔白無瑕，是顆耀眼閃光的明珠。
她露出一副焦急的樣子，嘴巴一張一合地喊著什麼。
“小精靈！”江如在我耳邊焦急地呼喚著。
我猛地起身，大口喘著粗氣。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記起所有。
我不是什麼小精靈。
我是紀林。
“江如。”我目光死死盯著她，心中翻起驚濤駭浪。我雙手緊握成拳，重重呼了口氣，一字一頓的，又十分鄭重地叫了她的名字。
終於見麵了。
江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