砒霜行動 第37章 葬禮
葬禮
又是一個夜半更深,飛機降落在安卡拉國際機場上。
從頭等艙裡下來的八位貴賓在空服的引導下與正常客流分離,前往安檢口進行安檢。
三個小時以後,大家順利地離開這間全密封式的安檢處。
=_=!
由於最終結果很圓滿,大家都順利(?)通過了安檢,所以八人組對此次安檢都沒有太多感想,非常配合地把摘下的手錶、項鏈、皮帶、帶鐵扣的鞋帶等物品一一佩戴起來,莊書禮外帶把所有物品都放回行李包裡。
段黎拎著褲子一邊係皮帶一邊納悶兒:“羅巡,這裡真的是傳說中的通道?你不會聽錯吧?”羅巡這個二把刀,不會壓根兒就不懂土耳其語在這兒裝大瓣兒蒜吧?
“教授!”羅巡教授麵容嚴肅:“你可以汙辱我的人,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專業。”
段黎拎著褲子退了兩步,趕緊把皮帶扣上,“這屋雖小,可以聚集了掃過二十個人,大庭廣眾的,你的人和你的專業還是留著你去自辱吧。”深覺羅巡其實比自己跟像流氓,“我就是一直以為通道是那種直入、免檢、貴賓使用的快速通道!”同誌們拎著褲子的樣子貴不貴他不好說,就土耳其海關檢查的這速度,外麵估計都天亮了。
羅巡不確定:“中西文化差異?”這裡的通道代表的意思和國內相反?
段黎很費解:“有必要差這麼多嗎?”
“我認為很有必要!”何冰已經穿戴整齊,毫不掩飾惡狠狠地瞪屋裡土耳其海關小分隊的每一個成員,“我要是他們,絕對不按照危險分子的級彆來安檢,我絕對要按恐怖分子的待遇來查你!”
段黎往羅巡身後稍了一步,覺得不太安全,又往程濃身後擠,悄悄詢問:“冰冰這是衝我還是衝他們?”
“都有。”羅巡琢磨。
“不過主要應該是衝你。”莊書禮誠實地補充。
—_—“冰冰~~”段黎的呼喚無限幽怨加委屈,“為什麼?”
何冰平靜地看他一眼,“不為什麼,教授!就是從剛才,我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不知教授您能不能解答。”
“能!當然能!”不能也能:(
何冰點頭,“請問——你他媽腦袋上插的那個到底是毛啊?!”
“發卡,發卡,那是我最喜愛的發卡。”段黎捂著耳朵陳述,“發卡?”女人用的東西?段黎終於徹底變異了?“純精鐵手工打製的發卡?”那份量,比程濃的那塊馬蹄鐵都得重,而且兩頭還尖銳到足以冒充凶器,這就難怪掃描段黎全身的時候探測儀會叫的聲嘶力竭火星亂迸幾乎短路了,也難怪段黎都快脫光了土耳其海關的哥們兒纔在程濃同誌的協助下在段黎一頭亂毛裡找“禍首”。
“用發卡這麼了,我都仨月沒剪頭發了。而且當然得手工打製,我要是去店裡買那不是更傻!”大爺的,為了把與原型80%的相似度無限接近到100%,他現在的造型幾乎快長發垂肩了,還是那種前後頭發一樣長的貞子造型!現在就用了一個樸素的鐵發卡把亂七八糟的頭發往頭頂攏一攏,土耳其人至於如臨大敵嗎!害得他這會兒跟隻獅子狗似的在風中零亂!——最後那句話是羅巡同誌對他造型的評價:(伸手,去拿籃筐裡的純手工打製的精鐵發卡。
立刻有好幾個土耳其海關操著嘰裡呱啦的鳥語以實際行動阻止國際著名教授的不當行為:(“他們說這個有潛在危險,沒收。”羅巡教授難得如實轉達他人的意見和想法。
段黎憮然:“他們和老莊是串通好的嗎?”程濃的馬蹄鐵能入境,他的發卡卻是危險品。看來他和他最喜愛的發卡要永彆了。
莊書禮聞言一愣,繼而內疚:“對不起,團長,我沒發現章教授帶著發卡。”
安治挑挑眉,根本不理這個話題,“老莊,東西都裝好了嗎?”
“馬上就好。”六個大包外帶隨身攜帶的東西全翻出來了,莊書禮手腳俐落地再打包一次。
一直安份待著的鐘林曄想過去幫忙,——抗活兒、打下手這種事情鐘同學一直都是不二人選。——被劉靜一把拉住:“你身上有傷!”
“哦。”鐘同學抱歉的看看獨自操勞的老莊同誌,繼續心安理得地黏在劉靜身邊了。
安治整整衣服,在土耳其海關小分隊的注視下,拉開通向候機大廳的門,走了出去。段黎在何冰的推搡下也被推了出去,羅巡跟上,劉靜和鐘林曄兩個也不知道是誰扶著誰跟在後麵,程濃跟莊書禮推著兩輛行禮車押後。
外麵是一條不足十米的通道,儘頭是玻璃大門。透過門就能看到一群人焦急的等在這個出口處。
鐘林曄掛在劉靜身上,伸著脖子先睹為快。感慨:“阿拉伯世界的風俗就是奇怪!”
“嚴格來講,這裡已經不是阿拉伯世界了。”羅教授治學嚴謹,然後不恥下問:“鐘同學,你從哪裡看出土耳其的風俗奇怪了?”
鐘同學回答:“外麵天還沒全亮,裡麵就算是燈火通明也是室內,我看不出來有什麼理由讓來接咱們的人要每人戴副墨鏡。
“而且都穿著黑西裝。”何冰也在奇怪。
“穿黑西裝怎麼了?”段黎不明所以。
劉靜點頭:“穿黑西裝不怎麼,所有人都穿就有點那什麼了。”圍在玻璃門那裡的,不論是中國人還是土耳其人還有幾個明顯不知道是哪國的人種都是黑西服黑墨鏡。
段黎開動腦筋,積極尋求答案:“我駐土耳其大使館還有那個什麼格萊帕梅總部被黑手黨佔領了?”
“教授,請往好的方麵想,”羅巡樂天:“也可能是他們佔領了黑手黨。”
莊書禮跟在後麵聽不下去了,提醒:“到了。”
的確到了,一馬當先的安治團長已經站在了門下,玻璃門接受感應,徐徐向兩邊拉開,安治步履穩健,跨步出去。
七個人都跟上。
外麵至少有三十多人。看見他們出來都迎上前來,用通用語互相介紹,互致慰問。
段黎無法避免的想到了在迪拜機場受到隆重歡迎的場景,禱告:“我期望土耳其友人不要太熱情。”
何冰幸災樂禍:“你要失望了,教授,土耳其人以熱情聞名亞歐。”
“沒看出來。”劉靜向人群點頭致意,因為安治已經介紹到他頭上了。
羅巡也開始點頭,推推段黎,“喂,笑一個,馬上要介紹你了。”
段黎掛上呆滯的笑容,低語:“偶又不是賣笑的。”
劉靜嘲笑:“學長,請注意禮貌,因為人家也在衝你微笑致意。”
“但是他們真的不太熱情。”鐘林曄一手掐腰,一手還死搭著劉靜。
段黎不服,對方都戴著墨鏡呢,劉靜從哪兒看出他們在笑:“不是不太熱情,他們簡直就是太嚴肅了。”
“大使和使館的人好像也挺嚴肅的。”莊書禮也覺得奇怪了。
姓肖的大使和安治已經把兩邊的人都介紹完了。
好幾個土耳其人都在頻頻看錶,有人可能都等不及了,雙方一介紹完,就用催促的語氣提醒:“大使閣下。”
肖大使向對方點頭,示意少安毋躁,轉頭,從通用語切換到中文:“各位,非常歡迎你們來到安卡拉。大使館將全程給予同胞們最大的支援和幫助。”
“大使,有什麼話請直說。”安治看看那群土耳其格萊帕梅的學者,禮貌地詢問大使。
“很抱歉各位,貴訪問團的行程有變,你們在安卡拉的明遠教授訪問團的幾位學者同樣是一身黑衣地站在烏壓壓的人群中間,默默地聆聽阿訇的禱告,死者的同性親人在給遺體洗屍、裹布。
家屬在一邊哀泣,一位老夫人哭的最厲害。
人群中也不時有抽泣的聲音,聲音最響的莫過於兩位從異國特地趕來悼唸的友人:章明遠教授和羅巡教授!
因為這兩位太過哀泣,以至於不是和他們一起前來的死者的親朋都很感動加疑惑。一位也在抹眼淚的土耳其女士挨近他們,低聲詢問。
段黎一邊擦眼淚一邊問羅巡:“這大媽說什麼呢?”
羅巡哽咽:“她問我們和埃夫倫先生是什麼關係?”
段黎凝噎:“誰是埃夫倫?”
“你哭的那個。”
……:(。段黎哭的更厲害了。
土耳其大媽以為他們聽不懂土耳其語,改用磕磕巴巴的英語問:“你們是埃夫倫先生的朋友嗎?”
圍繞在兩位教授身邊也在哀慼的隊友們稍稍與他們拉開距離。
段黎抽抽噎噎:“我不認識他。”
羅巡滿眼淚花地用不帶口音的土耳其語回答:“我們不認識他。”
大媽一下子愣住了。
“但是我們欽佩埃夫倫先生為國家為人類作出的貢獻,對他的驟然去世非常難過。”羅巡慷慨陳詞。
“您說的對,他是一位偉大而正直的人。”大媽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到前麵接著哭去了。
“你說什麼呢?”段黎抽鼻子。
“我在說這位埃夫倫先生很偉大,他死了我很難過。”
“我也難過,尤其是他作為格萊帕梅總主席在我們來到安卡拉的前一夜去世死因還是因為我們終於來了他高興到猝死,對此我深表痛不欲生。”
羅巡安慰他:“相信我,教授,死了的那個肯定更加痛不欲生。”所以就痛下決心不生了劉靜在一邊喃喃自語:“這老頭不會是被嚇死的吧。”要不然怎麼就那麼巧,他們剛跟約旦協商好離開的時間通知了土耳其方麵,格萊帕梅駐安卡拉總部的總主席埃夫倫同誌就猝死了,死因還是興奮過度?!
鐘林曄點頭:“估計是。難怪來接咱們的人都一身黑西裝加墨鏡。”就是打算上完機場就進火葬場、接完人就來送人的。“到底什麼時候燒啊?”半夜飛機,半夜安檢,一大早還得來參加葬禮,他們的運氣也太好了吧。
羅巡拍拍他的肩:“同學,彆外行啊,土耳其禁止火葬!你要是想燒他,這裡90的人都會跟你拚命!”
安治突然回頭:“羅巡,講重點。”
羅巡立刻收眼淚,給同誌們普及常識,“這位格萊帕梅總主席是土耳其前文化部長,自從建立了格萊帕梅,這個國家的不成文規定就是文化部長退下來去當格萊帕梅的主席。”
莊書禮點頭:“難怪連大使都要來。”這會兒肖大使正在前排駐立呢,估計前幾排都是達官貴人。
劉靜注視著莊嚴肅穆的喪儀,“老莊,我個人認為大使必須來的最主要原因是埃倫夫先生死在了咱們來之前。”這位埃倫夫先生的死怎麼看怎麼和章明遠教授訪問團的到來有關係,大使帶著他們來就是來表達人道主義慰問的。
安治指指前方的演講台,溫和地提醒大家,“他們快講完了,洗屍裹布後就是入棺。”
段黎吐舌頭,悄悄拉羅巡:“團長也懂土耳其語?”
羅巡的眼淚又要下來了:“應該比我說的溜。”
“大爺的。”段黎咋舌,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安治除了會阿拉伯語土耳其語他也會開汽車開輪船開飛機玩電腦玩狙擊修潛水艇:(。聲音幾不可聞,“還有這妖怪不會的東西嗎?”
“有。”回答他的是當事人。
“哦……,呃!”章明遠教授因悲傷過度,哭暈過去了。
羅巡趕緊架住他,一起往後稍,企圖脫離安治的視聽範圍。
安大校倒是沒有計較他們的不敬,“羅教授,請把章教授交給莊副研究員,你該到前麵去向死者致哀了。”
羅巡把段黎扔給莊書禮,諂媚地挨近安治,“團長,我剛才就想說了,洗屍的隻能是死者的同性親屬,我上去不合適。”
“等他裹完布入棺了就更不合適了。”安治拍拍他的背以示鼓勵:“你又不是土耳其人,那麼守規矩乾嘛?”
“對阿,”劉靜幸災樂禍,“在國內你都沒守過規矩,跑出國你裝什麼啊?”
昏迷不醒的段黎同誌靠在莊書禮身上閉著眼否認:“靜靜,我認為羅巡同誌是一個表裡如一的好同誌,他絕對做到了國內國外一樣不守規矩!”
“彆廢話了。”何冰催促。再廢話那死人不止入棺都可以入土為安了。
程濃不催,他直接推。
羅巡無奈,終於痛哭失聲。
“嗚嗚嗚嗚嗚嗚……嗷嗷嗷嗷嗷嗷……”
所有的目光都不看前麵了,全都看這邊,研究究竟是誰和埃夫倫先生關係這麼好哭的比人家遺孀哭的還要慘。——羅巡同誌閃亮登場!
劉靜和鐘林曄不著痕跡地與該人再次拉開距離。
段黎早就閉著眼拖著莊書禮退到人群後麵去了。——他的字典裡沒有義氣這個詞。
羅巡哭的淒慘,獨白般的土耳其語悲鳴繞梁三日:“埃夫倫先生,埃夫倫先生,您不厭其煩一次一次邀請我們前來,可是等到我們真的來到土耳其來到安卡拉這片美麗的土地時您卻已經也不在,我們甚至沒有見到您最後一麵。”邊哭邊喊邊跌跌撞撞地往前躥。
安治嚴肅地站在原位,以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話語吩咐:“何冰講師,程濃同誌,羅巡教授失態了,請攔住他。”
何冰講師和程濃同誌聽不懂土耳其語,但是他們應聲就敢跟著跑,看上去就是去阻止羅巡的!可惜,等他們追上羅巡教授了,羅教授也已經撲到停放在木板上的屍體身上了,把正準備將屍體擡入棺木的人給嚇得站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
羅教授撫屍痛哭!
何冰程濃上前勸解,想把他拉開。無奈羅教授力大無比就是死扒著屍首不放,程濃同誌無奈之下隻能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掰,何冰講師則是按住屍體防止羅巡教授用力過猛直接把遺體給抱起來。
所有人都震驚的看著他們。
最先回神的是肖大使。
大使同誌不虧是駐一國的大使,立刻上前幾步,可還沒開口安治已經站在了他旁邊,向家屬和阿訇解釋:“非常抱歉,羅教授是一個感情細膩的人,他研究風俗曆史,最注重禮法。在中國,”安治的聲音低沉幾分:“對於長者的死亡,哀泣至血纔是真正的悼念與哀悼。”
肖大使滿麵複雜地看著他。
安治的語調跟哀痛,“當然,我們知道,這與貴國的習俗不同。”親自去扶起已經跪在屍前快哭背過氣去的人,“羅教授,請節哀。”
勸的人自己都快哭了,拉的人眼圈也都是紅的。
眼淚是有感染力的,本來還吃驚地看著他們忘了哭的親朋又開始了,埃夫倫老夫人更是,幾步跑上來,繼中國人之後撲在丈夫屍體上放聲大哭。
羅巡終於放開了遺體,被何冰程濃扶了下去。——何冰程濃離得近明顯看見羅巡同誌不是自願放手而是是被肥胖的埃夫倫夫人給擠下來的◎_◎!
大使歉意地向全場點頭,又向阿訇和家屬各鞠一躬:“非常抱歉,請繼續。”
儀式繼續。
再次裹布——布都快被中國人給扒下來了。入棺。釘釘子。
安治帶著人全部退到了最後,連肖大使都從教授為什麼這麼肯定?”
章教授很深沉:“因為,煤氣中毒,是一氧化碳、氰化物意外中毒的最佳途徑。”他也許不會驗屍不會解剖,但是他會下毒。嗯,這樣想他是足以抗衡冰冰的,不怕,我不怕!
“這些都不是重點。”劉靜皺眉,“重點是他的死跟咱們一點關係也沒有,為什麼對方要說他是因為咱們的到來所以興奮過度導致猝死的?”
鐘林曄永遠擁護劉靜:“一定有什麼原因。”
大家一陣沉默,想不出原因。
程濃突然拉拉安治的袖子:“原因來了。”
一群長長地送葬隊伍走在墓地中,“悲愴”小組走在最後麵,依舊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以至於走在他們身邊的兩位帶著隨從的高官及一位死者家屬的話幾次都快說不下去了。
格萊帕梅前副主席現代理主席閣下有些焦急地詢問:“大使閣下,各位,你們覺得柯克薩爾部長先生的提議怎麼樣?”
柯克薩爾文化部長先生謙遜地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很不妥當,但是,這是埃夫倫先生最後的遺願,他也是一位核物理學家,非常嚮往章教授的研究成果,一力促成各位訪問中東之行,現在……”部長先生說到動情之處,眼眶也紅了。——演戲,不是中國人的特權:(“您說的我們可以理解,”安治不動聲色,“可是……”
代主席推了一下剛剛承受喪父之痛的年輕人,小埃夫倫先生趕緊磕磕巴巴地用英語請求:“這是父親最後的心願,請各位替他完成。”
“可是,章教授的研究理論、資料及公式非常龐大。”安治不做正麵回答,指著已經停下的隊伍,“關鍵是他不會使用電腦,所有的東西都在他的腦子裡,如果要寫出來,恐怕……”都擡到地方了棺木也該進坑了吧。
部長先生和代主席一起看家屬。
小埃弗倫先生的麵孔漲紅,“我想……父親,會……願意、等的。”
“您的父親真了不起!”羅巡由衷讚歎。
不但家屬,連另外兩個都臉紅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鴨子聽雷的章明遠教授急得團團轉。
“他們願意等你把你偉大研究成果寫出來,與偉大的埃夫倫先生一起下葬。”身為軍人,羅巡相信他和他的同袍們對埃夫倫老先生這種死而不已的精神都是由衷敬佩的,“身為一名土耳其籍穆斯林,他願意為了你的研究成果放棄傳統的日出落葬的習俗,堅持等你寫完了大家一起葬!我敬佩他。”
被羅巡點醒的所有中國人都對小埃夫倫先生投以注目禮。
小埃夫倫先生雖然聽不懂中國話,也感覺到了中國人眼中的不善,那是很明顯的意思:不孝!
“我去同家母講一聲。”尷尬的家屬連母語都蹦出來了,撇下兩位官員去了隊首。
“小埃夫倫先生去通知他們等一段時間再下葬了。”羅巡用英漢雙語講解。
部長先生與代主席閣下都鬆了一口氣,代主席趕緊順杆爬:“非常感謝各位。我這就去拿紙筆。““不用,”安治謝絕,“我們自己有。”
兩位非常識趣,部長先生詢問:“章教授是不是移駕回寺內寫?”
羅巡問段黎:“他們問你要不要回寺裡去寫?”
段黎看看他,再看看安治,又看看大使,還想看看……隊友們都在看天看地看墳頭就是不看他!
反問:“哪裡寫都沒關係,問題是我寫什麼?”
安治回答:“教授,您在哈依馬角戰艦上寫的就很好,雖然明遠教授繼續寫。
送葬的人群在等待。漸漸的,所有人知道是要等從中國來的國際著名核物理學家的某篇論文來給令人尊敬地埃夫倫先生陪葬!
大家都耐心地等候,偶爾有幾聲“他們應該早做準備”的抱怨和不滿,也在家屬誠懇的解釋下被化解。
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看著段黎。
“我覺得壓力很大。”奮筆疾書的章明遠教授如是說。邊說邊寫邊迎接土耳其的日出:(“比上次要快了。”何冰安慰他,可惜語氣更接近諷刺。“上次半個小時您才寫了十頁不到,這次才二十分鐘已經是明遠教授來到最前麵。
死者的家屬帶著不知道是感謝還是怨恨地表情向他們致謝。
兩位教授矜持地回禮,——反正聽不懂。
但是看得懂,段黎低語,“真可憐,死了都不安生,還要被人利用。”
“你少貓哭耗子。”劉靜鐵石心腸,把他扶到坑邊。
棺木已經在坑裡多時了,就等填土呢!
段黎鄭重其事地向棺材鞠躬,扶住劉靜,虛弱地舉起手裡的文稿,遞給劉靜,“學弟,請幫我交給埃夫倫先生。”
“好的。”劉靜沒接,直接掏出打火機,點著!!!
章明遠教授更虛弱了,舉著一手紛飛的火花低聲詢問,“學弟,他們不是想上來搶吧?”周圍的驚呼、驚訝、痛苦的聲音比剛才的哭聲都要大:(劉靜也在驚訝於人群這麼明顯的騷動,這不是想搶,根本是已經上來了,可惜,“天乾物燥,燒的太快。”衝上來也來不及,都燒一多半了。
大使帶著訪問團的人都過來了,羅巡誠懇地解釋家詢問:“各位,在我國,給亡者的東西都是燒給對方的,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什麼不對,就是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對。——文化部長先生和格萊帕梅代主席臉都灰了。
大使閣下出麵,向家屬致歉,“抱歉,我國訪問團的學者們剛剛到土耳其,他們對這裡的習俗並不清楚。”這裡不興燒東西!
家屬們很尷尬,半天,小埃夫倫先生才開口,“沒關係。”不看兩位高官,“阿訇大人,葬禮繼續。”
“好的。”阿訇開始念誦古蘭經。
安治領著他的團員們迅速撤退。
有人把土一鏟一鏟填入墓xue。
“他總算讓他老子入土為安了。”段黎靠在程濃身上稱讚。要是這個小埃夫倫讓老子再等半個小時的話,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沒事,”羅巡不急:“有團長在。”安治肯定有辦法。
“呦?”劉靜涼涼地問:“你什麼時候開始這麼信任他了?”
羅巡堅定回答:“從章教授開始信任他開始。”
鐘林曄對此很欣賞,“羅教授,你是好男人!”
“好說。”得意的是段黎—_—。
“鐘同學,羅巡是好男人劉靜是什麼?好女人?”何冰明顯在挑撥是非。
鐘同學臉皮不薄:“愛人!”
騰!騰!騰!
不光劉靜,莊書禮、何冰的臉都紅了。段黎抓抓腦袋:“羅巡,他們仨到底哪個是鐘同學的愛人?”
羅巡從本質上分析該問題:“雖然都是臉紅,但是有人是羞的,有人是窘的,還有人是氣的。你說呢?”
“我說都是。”
劉靜羞澀而凶狠地詢問:“都是你的?”
往羅巡身後溜:“後麵兩個是我的,不是鐘同學的。”
輪到劉靜挑撥,指指後麵兩個問道羅巡鼻子上:“聽見沒,章教授說這兩個是他的。”
“是就是吧,”羅巡好品行高尚,不愛撚酸沾醋,“看在他淩晨時分為了給我解圍把鐵塊往自己腦裡埋的情份上,剛才他窩老莊懷裡、趁鐘同學遞紙筆的時候摸鐘同學小手、扶著你的腰不放、拿冰冰和程程當抱枕的事我都不在意了,他占幾句口頭便宜我又怎麼會在意呢!”
“大爺的,你這還叫不在意。”連他偷摸鐘林曄都看見了!他不是已經用紙擋著了嗎?!
“他摸你手?”劉靜質問鐘林曄。
“就一下,”鐘同學很委屈,“我以為他是無意間碰到的。”
何冰也在質問:“你他媽一直在占我便宜?”剛才貼的那叫一個緊,還以為段黎懶病又犯了,原來是色疾?!
“冰冰,我不是……”>,<
莊書禮向羅巡澄清:“剛才……,以前……,其實……”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羅巡扶額:“老莊,你不用……”
“他的發卡是臨時戴的?”
總算有人抓住重點了!段黎很感動:“程程,彆放在心上,這是我應該做的。”
+_+“你救的不是我!”他乾嘛要放在心上:(所有人都住嘴,看著段黎。
何冰直接問莊書禮:“老莊怎麼回事?”狙擊手的觀察力是最強的。
莊書禮不負眾望,“人家要查羅教授受傷的手臂時,章教授躲過四十多隻眼睛和十二個攝像頭把發卡扔腦袋上的。”
原來如此,檢查人員裡估計有懂武器的。羅巡手臂上吊著的板刻畫雖然抽象,仔細看看放放大也不是不能看出是七八種武器的分解圖!
看一眼專心觀禮——觀喪禮的安治同誌,何冰恍然:“我說團長沒說什麼呢!”
段黎抓住每一個阿諛奉承挑撥離間的機會:“冰冰,怎麼?你以為團長是那麼嚴苛隨便懲罰下屬的人嗎?”
目視前方的安治突然喃喃自語:“下一步恐怕會更嚴苛。”
“啊?!”所有人都嚇一跳。
安治皺眉,“大使過來了。”
剛才他們是撤了,肖大使還留在最前方頂缸呢。
大使的眉頭鎖的比安治還緊,過來,“他們說,頒獎典禮的地點是埃迪爾內!”
“啊?!”群眾們再受一次驚嚇!
安治平靜地道:“行程又變了?”
“是的。”大使麵色凝重,“我不能去。”他是駐外大使,行動多有限製。
“明白。”到了埃迪爾內就意味著離開大使館的保護。——埃迪爾內設領事館:(“還有呢?”安治不疾不徐。
“還有,”大使有種無能為力地感覺:“葬禮之後你們就要出發!
……
“悲愴”小組的安卡拉之旅在短暫的六個小時後,結束了。總共行程如下:一、參加安檢,二、參加葬禮!
何冰拎著一把碩大的馬頭琴回北京的時候,段黎同誌的去留問題大致已經解決了:從禁閉室出來,交接交接他就該進國防部了。
連鎖反應是8384部隊師級大校羅巡同誌請求調入國防部外事辦的申請也已送到了安治將軍手中了。
何冰很鐵不成鋼地數落莊書禮,“老莊,劉靜在外麵叫囂,他要先宰了你再宰安治!”
莊書禮真的很委屈很無辜:“何冰,我真的沒當叛徒,我什麼都沒告訴團長!”
何冰環視莊書禮大校的辦公室,好家夥,這叫一個設施完備功能齊全。“你什麼都沒告訴?你還想告訴什麼?”
莊書禮壓低聲音,“我就在這裡辦公,彆的什麼都不乾!”
何冰點頭。真不錯,莊書禮還沒傻,還知道安治在他辦公室裡裝探頭按竊聽器拉閉路天線!——莊書禮沒傻,他就是有點瞎,竟然把安治看做好人!
“何冰,你出差回來,不先到首長那裡複命,這樣好嗎?”莊書禮是真心實意地替戰友考慮。
何冰癱在沙發上,示威般地舉舉手裡的琴:“沒事兒,這是我送給程濃的琴。”
房間裡突然響起了兩聲敲桌子的聲音。
莊書禮愣愣地看著自己一直交握相搓的雙手!
老莊,你和安治的辦公室原來是雙向帶交流的=_=!
何冰千萬個不情願地再次舉高馬頭琴:“這是我要請安將軍轉送程濃的。”
這次沒有敲桌子的摩斯密碼聲了。
“那個,”莊書禮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劉靜還在恨我?”
“後天段黎就出來了,你說呢?”何冰也恨,“他讓你查安……將軍乾涉地方防務的證據,你查到的是什麼?8384擅自擴充編製、裝備、防區的證據?!”好想吐血!“就算他們四個都是混蛋,你不肯幫忙就算了,羅巡和段黎已經折進去了你連他和鐘林曄你都不放過!老莊你助紂為虐!”何冰痛心疾首。
“沒有!”莊書禮急的眼圈都快紅了,“何冰,我莊書禮這輩子沒做過對不起兄弟的事!那些東西不是我查出來的,它根本就一直在團長辦公室的抽屜裡。”他一看見就立刻通知劉靜,沒想到卻被誤會了,劉靜沒聽完就直接炸了。
“我知道。”何冰厭厭,“不是你太弱小,是敵人太兇殘。”安治用一個檢查組擺平兩個團,一石二鳥,夠狠,夠直接,也夠乾脆。
莊書禮為兄弟擔心:“羅巡和段黎已經這樣了,接下來就是劉靜他們了。”
“隻差一步,就一步。”何冰扼腕,“段黎那孫子的晉升令都擬定了,因為一個小小的禁閉,愣是被提到黨委會議上去討論了,直接取消晉升!”如果升到大校那就是準將級彆,享受將官待遇,安治一個在國防部資曆尚淺的年輕中將想要他過來,沒有兩三年時間是不可能了。——時間是什麼?時間就是生命!逃離安治魔爪的生命。三年內羅巡努努力,晉升個少將什麼的,這兩人就算進國防部也不會隸屬安治管轄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得之,我幸,不得之,要我命!
“劉靜他們還能撐多久?”雖然他自己不覺得跟著安治不好,可是兄弟們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強扭的瓜不甜,莊書禮同誌還是真誠地為他們擔心。
“撐不了多久!”何冰擡頭,正對腦門頂上的探頭:“所以能幫我們一定要幫,不能幫捨身成仁也要幫!”他的立場一向分明!羅巡和段黎這對混蛋是沒救了,劉靜、鐘林曄雖然也是混蛋,但是和安治比起來那倆個人簡直就是拍著潔白的翅膀唱著讚美詩的小天使:(使勁晃晃腦袋,把呐種模樣的天使從腦袋裡晃出去,逼問:“老莊,你會幫吧。”
“我會。”莊書禮很堅定。“在不與上級命令衝突的情況下!”
“靠!”何冰直接把馬頭琴砸過去,
莊書禮一把接住,再次感到被戰友、兄弟誤解的沉痛,“我說的是真的。”他是軍人,天職高於一切。
何冰同誌很無奈。
“咚咚咚!”外麵響起了很有禮貌的敲門聲。
何冰臉色一邊:“他來了?來的還真快!”前腳說要幫劉靜後腳安治就上門問罪了。
“不會,”莊書禮搖頭,“團長來他從來不敲門。”安中將仗著自己的級彆,進下屬的門從來不敲推門就進!——有的人覺得這是領導對自己的親近,例如莊書禮同誌;有的人認為這是領導對自己輕蔑,例如總政大部分同誌和國防部小部分同仁。
在軍隊,會敲門的一定是下級。
何冰大咧咧地喊:“進來。”
“報告。”有人推門而進。
看清楚來人後倆被報告都站起來了,驚的。
“程程程程濃?”何冰不敢相信。
莊書禮也十分驚訝:“程濃你怎麼來了?你喊什麼報告啊!”他們是什麼關係?兄弟!還分什麼上下級。
“紀律。你們都是上級。”程濃回答很平板。
“我不是,我跟你一樣是中校。”何冰反射性否認。
程濃看看他製服上的中校軍銜,“你是上校。”
我想上吊!悲憤:“我沒同意。”
程濃沒說什麼。
莊書禮永遠說實話,就是聲音小了好幾度:“不需要你同意。”
何冰的眼圈也紅了。
程濃不糾結於這個問題,走過來,拿過莊書禮手裡的琴,問何冰:“送我?”
何冰傻嗬嗬地點頭,說不出話。
“謝謝。”程濃禮貌道謝,“馬呢?”
“在,馬,場。”何冰一字一頓地回答,很有一種自己不在人間的飄忽感覺。
“帶不回來?”
“帶,的,回,來。隻,要,我,殺,掉,場,主。”
“哦,那算了。”程濃同誌不無遺憾。
何冰徹底當機。“程濃,你心情很好?”說這麼多話!
“近來,是的!”程濃不否認。
何冰跌回沙發發怔——癔症!
莊書禮深覺眼前場麵十分詭異,又一下找不到究竟是哪裡詭異,試探地問:“程濃,你來找我們有事?”
“是的,有事。”程濃關上門,開始和老戰友談事。
當天晚些時候,莊書禮大校辦公室裡的多餘裝置被安治將軍派人給拆除了,何冰同誌也終於在晉升一個月後摘下了他的中校軍銜佩戴上了上校軍銜。
兩情相悅,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