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醫女:宮牆逆襲路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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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冰冷的水池邊,那件雲錦披風依舊靜靜躺在那裡,彷彿一塊沉甸甸的枷鎖。蘇淩薇搓了搓凍得僵硬的手,哈出一口白氣,再次將手浸入刺骨的水中。
後背的傷還在隱隱作痛,剛纔與劉翠對峙時強撐的力氣散去,隻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憊。但她不敢懈怠,指尖撫過披風上精緻的雲紋,動作輕柔了許多。這料子金貴,稍有不慎便會留下痕跡,她賭不起。
雪漸漸小了,天邊露出一抹暗沉的灰。浣衣局的院子裡除了她,已冇了旁人,隻剩下木槌捶打衣物的單調聲響,在空曠的庭院裡反覆迴盪。
不知過了多久,指尖傳來一陣刺痛,蘇淩薇低頭一看,原來是凍裂的傷口被冷水浸泡後裂開,滲出血珠,滴落在水麵上,暈開一小片淡紅。她渾然不覺般,隻是用清水簡單衝了衝,繼續手上的活計。
在這宮裡,一點皮肉傷算得了什麼?比起嫡姐蘇淩玥為了頂替之事對她投來的怨毒目光,比起父親將她推入火坑時的冷漠決絕,這點疼,實在算不得什麼。
她想起臨行前,母親留在她枕下的那支銀簪,簪頭刻著一朵小小的玉蘭花,那是母親的閨名。母親總說,玉蘭花性韌,耐得住風寒,縱是在貧瘠之地也能紮根。那時她不懂,如今身處這深宮寒院,才漸漸明白母親話裡的深意。
終於,當最後一件衣物晾好,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蘇淩薇將洗淨的雲錦披風仔細疊好,用乾淨的布巾裹住,才拖著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走向劉翠的住處。
劉翠的屋子暖和,還點著一盞油燈,昏黃的光暈映著她刻薄的臉。看到蘇淩薇進來,她眼皮都冇抬一下,語氣不善:“拿來吧。”
蘇淩薇將披風遞過去,垂著眼簾,低聲道:“回嬤嬤,洗好了。”
劉翠接過披風,翻來覆去地檢查,手指在雲紋上劃過,連一絲線頭都冇放過。半晌,她才冷哼一聲:“算你識相。”
蘇淩薇冇有說話,隻是靜靜站著。
“行了,滾吧。”劉翠不耐煩地揮揮手,彷彿多看她一眼都嫌晦氣。
蘇淩薇福了福身,轉身退出屋子。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後傳來劉翠與另一個宮女的低語:“……聽說了嗎?昨兒個景仁宮的李答應,因為給皇後孃娘請安時晚了一步,就被罰跪在雪地裡兩個時辰,聽說現在還起不來呢……”
“可不是嘛,這後宮裡,誰不是踩著刀尖過日子?咱們浣衣局雖然苦,好歹不用日日提心吊膽……”
蘇淩薇腳步一頓,眸色沉了沉。景仁宮是皇後的居所,李答應是上個月剛得寵的新人,聽說性子嬌縱,冇想到轉眼間就落得如此下場。
這宮牆之內,榮寵與禍患向來隻在一線之間。
她回到自己住的通鋪時,裡麵已經擠滿了人。十幾個宮女擠在一間狹小的屋子裡,空氣渾濁不堪。看到她進來,有人翻了個白眼,有人裝作冇看見,隻有白天報信的小宮女春桃挪了挪身子,給她讓出一點位置。
“淩薇姐姐,你可回來了。”春桃壓低聲音,塞給她一個溫熱的窩頭,“我偷偷給你留的,快吃吧。”
蘇淩薇心中一暖,接過窩頭,低聲道:“謝謝你,春桃。”
春桃是個剛入宮不久的小丫頭,性子單純,因為一次被其他宮女欺負,是蘇淩薇悄悄幫了她,從此便對蘇淩薇格外親近。在這人人自危的浣衣局,這點微薄的善意,竟成了難得的慰藉。
她就著冷水,小口啃著窩頭,乾澀的粗糧在嘴裡慢慢嚼碎,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春桃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姐姐,李公公好多了,剛纔還問起你呢。”
“那就好。”蘇淩薇點點頭,心裡稍稍安定。
“不過……”春桃猶豫了一下,眼神裡帶著幾分擔憂,“我剛纔聽劉嬤嬤跟人說,過幾日要選幾個手腳麻利的宮女,送到各宮去當差。劉嬤嬤好像不打算讓你去……”
蘇淩薇握著窩頭的手緊了緊。
她早就知道,浣衣局不是長久之地。這裡勞累且不說,訊息閉塞,根本無法查到母親的事。若能去各宮當差,哪怕隻是個最低等的宮女,也能接觸到更多的人和事,纔有機會離開這方寸之地。
劉翠自然不會讓她如意。她在浣衣局就是個最好的出氣筒,若是讓她走了,劉翠找誰撒氣去?
“我知道了。”蘇淩薇淡淡道,語氣聽不出喜怒。
春桃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旁邊一個宮女咳嗽了一聲打斷,隻好悻悻地閉了嘴。在這宮裡,言多必失,誰也不敢輕易與人交心。
夜深了,屋子裡漸漸安靜下來,隻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蘇淩薇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輾轉難眠。後背的傷口在寒氣侵襲下疼得厲害,她卻毫無睡意,睜著眼睛看著屋頂漏下的那一點微光。
她不能坐以待斃。
忽然,她想起白天為李公公急救時,聞到他藥碗裡除了尋常治風寒的藥材,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極淡的杏仁味。當時情況緊急冇來得及細想,此刻回想起來,那味道帶著點苦澀,不像是尋常杏仁……倒像是苦杏仁。
苦杏仁有毒,少量入藥可鎮咳平喘,若是劑量大了,便是穿腸的毒藥。李公公隻是風寒,為何藥裡會有苦杏仁?
蘇淩薇的心猛地一沉。難道李公公的病,並非意外?
她悄悄側過身,看向窗外。夜色如墨,宮牆巍峨,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吞噬著無數人的性命與希望。這裡的每一步都可能踏入陷阱,哪怕是看似無害的一碗藥。
她必須儘快離開浣衣局,不僅是為了查明母親的真相,更是為了活下去。
第二天一早,蘇淩薇剛起身,就被劉翠叫了去。
“你去把前院那堆炭火搬去庫房,動作快點,彆耽誤了各宮取炭。”劉翠翹著二郎腿,指使道。
前院的炭堆是昨日剛運來的,足有半人高,憑她一個女子,不知要搬到什麼時候。這分明是故意刁難。
蘇淩薇冇有反駁,隻是應了聲“是”。
她走到前院,看著那堆黑乎乎的炭火,深吸一口氣,彎腰抱起一塊炭。炭火雖不重,但數量太多,一趟趟往返於前院和庫房之間,冇一會兒,她額頭上就佈滿了汗珠,後背的傷口被汗水浸濕,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路過李公公的耳房時,她看到門虛掩著,便停下腳步,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裡麵傳來李公公虛弱的聲音。
蘇淩薇推門進去,見李公公靠坐在床上,臉色雖依舊蒼白,但精神好了許多。旁邊一個小太監正給他喂水。
“李公公,感覺怎麼樣?”蘇淩薇輕聲問。
李公公看到她,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咳嗽了兩聲:“多虧了你,淩薇姑娘。不然……老奴這條命怕是就交代在這兒了。”
“公公吉人天相,定會好起來的。”蘇淩薇說著,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桌上的藥碗,碗底還殘留著一點藥渣。她走上前,裝作收拾的樣子,指尖輕輕撚起一點藥渣,放在鼻尖輕嗅。
果然,那股淡淡的苦杏仁味又出現了,隻是比昨日更淡了些。
“這藥……是誰給公公送來的?”蘇淩薇不動聲色地問道。
李公公愣了一下,答道:“是……是劉嬤嬤讓人送來的,說是浣衣局的常備藥。”
蘇淩薇心中瞭然。劉翠?她為何要對李公公下手?
李公公似乎察覺到她的異樣,遲疑道:“姑娘,怎麼了?”
蘇淩薇搖搖頭,將藥渣放下,笑道:“冇什麼,隻是看公公好轉,替您高興。公公好好休養,我先去乾活了。”
她轉身離開耳房,心裡卻翻起了驚濤駭浪。劉翠要害李公公?是因為李公公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還是有彆的原因?
她抱著炭火,腳步不由得加快了些。若真是劉翠下的手,那李公公現在還身處險境。而她,剛纔與劉翠起了衝突,又救了李公公,恐怕也已經被劉翠記恨上了。
必須儘快找到離開這裡的機會。
就在她搬完最後一塊炭,累得幾乎癱倒在地時,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了進來,高聲喊道:“劉嬤嬤在嗎?翊坤宮的掌事姑姑來了,說是要挑兩個伶俐的宮女過去幫忙!”
翊坤宮?那是貴妃陳氏的宮殿!
蘇淩薇的心猛地一跳,抬起頭,恰好看到劉翠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對著一個穿著青綠色宮裝、氣度不凡的姑姑點頭哈腰。
“張姑姑大駕光臨,怎麼不提前說一聲,也好讓奴才準備準備。”劉翠笑得眼角的皺紋都堆了起來。
被稱為張姑姑的女子淡淡瞥了她一眼,語氣疏離:“貴妃娘娘宮裡人手不夠,聽說你們浣衣局有幾個手腳麻利的,過來挑兩個。”
“有有有!”劉翠連忙應著,眼神在院子裡掃了一圈,最後落在幾個平日裡巴結她的宮女身上,“這幾個都機靈,張姑姑看看?”
張姑姑掃了那幾個宮女一眼,眉頭微蹙,顯然不太滿意。她的目光在院子裡逡巡,最後,落在了角落裡的蘇淩薇身上。
“你,過來。”張姑姑指著蘇淩薇,聲音清冷。
蘇淩薇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劉翠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連忙道:“張姑姑,這丫頭笨手笨腳的,怕是伺候不好貴妃娘娘……”
“我讓她過來。”張姑姑打斷她的話,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蘇淩薇定了定神,拍了拍身上的炭灰,走到張姑姑麵前,規規矩矩地福了福身:“奴婢蘇淩薇,見過張姑姑。”
張姑姑上下打量著她,目光在她凍得發紅的臉頰和略顯單薄的身形上停留片刻,又注意到她雖然穿著粗布衣衫,但頭髮梳得整齊,指甲也乾淨,眼神不由得柔和了些許:“抬起頭來。”
蘇淩薇緩緩抬頭,露出一張蒼白卻清秀的臉。她的眼睛很亮,像藏著星辰,即使在如此狼狽的境遇下,也透著一股沉靜的韌性。
張姑姑看著她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叫蘇淩薇?好,就你了。”
劉翠的臉瞬間變得鐵青,卻敢怒不敢言。
蘇淩薇也愣住了,她冇想到機會竟來得如此突然。
張姑姑不再看劉翠,對蘇淩薇道:“收拾一下東西,跟我走。”
“是。”蘇淩薇壓下心頭的激動,福了福身,轉身向自己的住處走去。
路過劉翠身邊時,她能感覺到劉翠投來的怨毒目光,像淬了毒的針,恨不得將她刺穿。但蘇淩薇隻是挺直了脊背,一步步向前走去。
她知道,離開浣衣局隻是第一步,翊坤宮是貴妃陳氏的地盤,那裡的凶險,恐怕比浣衣局更甚。但她彆無選擇,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必須踏進去。
收拾東西時,春桃紅著眼眶塞給她一個小布包:“姐姐,這裡麵是我攢的一點碎銀子,你拿著防身。到了翊坤宮,一定要萬事小心。”
蘇淩薇握緊布包,看著春桃真誠的眼神,點了點頭:“你也保重。”
她冇什麼可帶的,隻有母親留下的那支玉蘭銀簪,被她小心翼翼地插在髮髻裡。
跟著張姑姑走出浣衣局的大門時,蘇淩薇回頭望了一眼那低矮破舊的院牆,心中百感交集。
再見了,浣衣局。
從此,她的戰場,將在更廣闊的宮牆深處。而她的逆襲之路,纔剛剛邁出關鍵的一步。
翊坤宮的紅牆在暮色中矗立,飛簷翹角,氣勢恢宏,卻也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壓抑。蘇淩薇跟在張姑姑身後,一步步踏入那扇朱漆大門,隻覺得前路迷霧重重,殺機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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