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玉碎_不為瓦全 9
-
9
將軍府最終被判滿門抄斬,聖上寬厚老將軍厥功甚偉,故並未株連。
在我離開前,特地去獄內見了爹孃他們一麵。
他們身上遍佈著累累傷痕,顯然這些日子過得並不好。
隔著牢門,也擋不住他們想要生啖我肉的恨意。
宋祁年,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畜生!當初就不該把你找回來,就該讓你流落鄉野,死在外麵!
爹咬牙切齒的瞪大了眼,看我像是看生死仇人。
娘和長姐同樣也滿眼恨意和失望的看著我。
爹抓著牢門的欄杆,將所有的憤懣都發泄在了我身上:
你這養不熟的白眼狼,對自己的至親都能如此狠心,這輩子註定眾叛親離,不得好死!
我始終停在離他們三尺的距離。
聽著他們振振有詞的指責,我甚至不明白,所謂的恩到底從何而來
我雖自幼流落在外,但在被師父撿到後,跟著眾同門生活在藥王穀,活的愜意又舒心。
十五歲時,他們不顧我的意願,強行把我帶回將軍府。
當時,我也以為終於自己找到了歸宿。
可回來才知,除了二公子的虛名,他們的愛已經全數給了宋懷之。
宋懷之幾次三番陷害於我,爹孃不經查實,就對我用了家法。
在我好不容易與李凜玉兩情相悅時,又經曆了換臉一事。
他們的心從來都偏到了骨子裡。
我掃了一眼蜷縮在角落裡蓬頭垢麵,一言不發的宋懷之,輕嗤了一聲:
怎麼得到了我的臉,現在又不滿意了嗎
他散亂的頭髮擋住了大半模樣,抬頭時才露出了那半張潰爛的臉。
看清我後,突然像瘋了一樣撲了上來:
不可能!你的臉怎麼會冇事
我看著他目眥欲裂的樣子,故意不答。
果然,他愈發崩潰:是你這該死的東西蓄意害我對不對,一定是你!
他想伸手掐我,卻怎麼也不夠不到。
對峙了半晌,終於泄氣般撲進孃的懷裡哭訴著:
娘,我的臉毀了,怎麼辦,凜玉肯定不會再喜歡我了。
懷之乖,無論你變成什麼樣,你在娘心裡永遠都是最好的模樣。
看著娘滿臉心疼的哄他,我的心不免還是泛起了陣陣酸澀。
這般母慈子孝的模樣,我從未享受過。
視線氤氳,我下意識放輕了聲音:
娘,世上之人都說母子血脈相連,你知道那晚換臉時,我有多疼嗎
你知道臉皮被硬生生剝落有多疼嗎
娘搭在宋懷之背上的手一僵,眼底泛起些許動容。
她僵硬的抬眼看我,張了張嘴,眸中隱隱可見淚光。
最後卻又說不出話。
我又看著爹:
爹,你當真以為你那些通敵叛國的罪證是我故意發現的嗎
爹從來不讓人進他的書房,連娘也不例外。
那天,我與宋懷之和下人玩矇眼聽聲辨位的遊戲。
為了讓我受罰,是他們故意把我往書房引。
不出意料地,我最後又受到了一通責罰。
但也是那次,我發現了書房內的暗室。
爹眸光一滯,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宋懷之,後者又慣性的開始哭訴著狡辯。
我早已習慣他顛倒黑白,也冇覺得他們真的會信我。
我掏出隨手攜帶的短刃,利落地將袖袍隔斷一角:
你們雖予我生恩,但從未儘過撫養之責。
我早已不欠你們什麼,從今以後,我和你們再無任何瓜葛!
我最後看了一眼神色呆滯的長姐:
長姐,你知道你把我關起來那三天,我經曆了什麼嗎你幫著娘管理府中內務,難道會不知宋懷之帶了醜陋的婆子進府也不知那些人如何欺我如辱狗
我輕飄飄的話在此刻像是一記天雷,將她擊的渾身血色儘褪。
她含著淚,搖搖欲墜的站起來,搖著頭想要辯解。
我卻再也不想聽她多說一句。
我轉過身,眼神正好跟站在不遠處的李凜玉對上。
她咬著唇,滿眼痛色的望著我,袖中緊握的手在劇烈顫抖。
我自幼耳力過人,從她剛來時便已經知道。
方纔那些話,除了說給獄中的他們聽,也是說給李凜玉聽。
此番我來,不為殺人,隻為誅心。
我就是要他們死生都有愧,不得安寧。
這是他們欠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