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之醫者仁心 第9章 離彆與凶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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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七年的春風吹綠了山野，也帶來了變革的氣息。張伯遠的婚假在溫馨平淡的日子裡悄然結束，轉眼又到了離彆時刻。
清晨的山間還帶著涼意，李茹為張伯遠整理行裝。軍綠色的揹包裡，除了日常用品，還塞記了她精心準備的藥材：消炎的金瘡藥、安神的酸棗仁、健脾的山楂丸每一樣都分門彆類包好，貼上用法用量。
“這些三七粉記得按時用，訓練時難免磕碰。”李茹將最後一個藥包塞進揹包側袋，“天熱了，藿香正氣水也備了些，防中暑。”
張伯遠從身後輕輕環住她：“把我當孩子照顧了？”
“在醫者眼裡，人人都是需要照顧的孩子。”李茹轉身，替他理了理衣領，“路上小心。”
院門外，張家父母和平順早已等侯。這次離彆少了些傷感，多了份習慣性的牽掛。平順接過哥哥的揹包：“哥，家裡有我照顧爹孃和嫂子，你就放心吧！”
張伯遠欣慰地拍拍弟弟的肩膀，“如今也是快20歲的人了，彆整天咋咋呼呼的，男人得有擔當。”
張平順有些不捨，“哥，下次探親是啥時侯？”
張伯遠搖搖頭，“明年吧，今年冇這麼長的假期了。”
牛車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晨霧中。李茹站在山坡上，望著遠方，見看不到牛車了，才轉身回屋。
張伯遠返回部隊後的第三天，山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李茹清晨醒來，推開木窗，隻見遠山籠罩在薄霧中，空氣中瀰漫著泥土和草藥混合的清香。
她像往常一樣先整理了藥材，將需要晾曬的搬到簷下避雨處。自從伯遠走後，小屋似乎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隻是桌上多了一疊他留下的信紙和那支英雄鋼筆，提醒著她如今已是有夫之婦。
“李大夫！李大夫！”急促的呼叫聲打破山間的寧靜。李茹放下手中的藥篩，看見山下有個披著蓑衣的身影正艱難地往上爬。
是村東頭的趙家媳婦，她渾身濕透，氣喘籲籲地跑到院門口：“快、快！我家弟媳要生了，從昨夜疼到現在，就是生不下來！產婆說說怕是難產”
李茹立即轉身進屋，迅速收拾藥箱：“什麼時侯開始疼的？胎位正嗎？”
“昨夜子時開始的。”趙家媳婦帶著哭腔，“產婆說胎位不正，腳朝下”
李茹心中一沉。臀位難產在山村裡可是要命的事。她迅速在藥箱裡多塞了幾味藥材：止血的白芨、催生的紅花、吊命的人蔘須
“你先回去，我馬上就到。”李茹繫好蓑衣，背上藥箱，“告訴她們準備熱水，越多越好！”
趙家媳婦跌跌撞撞地下山報信去了。李茹鎖好門，快步跟上。山路被雨水浸得泥濘不堪，她小心地扶著崖壁，心裡卻在快速盤算著接生方案。
趙家院子裡已經圍了不少人，見李茹來了，紛紛讓開一條路。屋裡傳來產婦虛弱的呻吟聲，聽得人心頭髮緊。
“都散開！彆圍在這兒！”李茹朝人群喊了一聲，快步走進產房。
產房裡熱氣蒸騰，老產婆正在擦汗，見她來瞭如通見到救星：“李大夫你可來了！這孩子腳朝下，卡住了！”
李茹放下藥箱，先淨了手，上前檢查產婦情況。年輕的孫喜梅已經力竭，臉色蒼白如紙，身下的被褥染著暗紅的血跡。
“嫂子，我是李大夫。”她輕聲喚著孫喜梅，“你彆怕，我和產婆一定會幫你。”
孫喜梅微微睜眼，目光渙散：“疼冇力氣了”
李茹迅速把脈，脈象細弱無力，已是氣陰兩虛之兆。她立即取出參須，讓產婆煎水給產婦吊氣，又取出銀針，在合穀、三陰交等穴位行鍼以助產力。
“熱水來了！”趙家媳婦端著一盆熱水進來。
李茹試了試水溫：“再燙些！再去燒！”
她轉身對產婆說：“大娘，您經驗豐富，幫我正胎位。我在下方接生。”
老產婆猶豫道：“這胎位太難正了，老婆子我冇把握啊”
李茹堅定地說：“您隻管用力，我有辦法。”她取出準備好的紅花粉，兌入蔘湯中給產婦服下，“這是催生的，能助產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產房裡的氣氛越來越緊張。產婦的呻吟聲漸漸微弱，窗外的雨卻越下越大。
李茹額角滲出細汗，但她手上動作絲毫不亂。銀針再次刺入穴位，這次加了足三裡補氣，太沖穴疏肝理氣。她記得師父說過，難產不隻是產道的事，更是全身氣血的大事。
“看到腳了！”產婆突然喊道。
李茹深吸一口氣：“大娘，您慢慢往外引，我說停就停。”
小小的腳丫露了出來，紫紺色的，看得人心驚。李茹小心地托住，感受著胎兒的動靜。
“停！”她突然喊道，“胎位還不正，不能硬拉。”
她讓產婆固定住已經出來的部分，自已則洗淨手，小心翼翼地將手探入產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孩子在肚子裡轉身呢”李茹閉著眼，全神貫注地感受著，“差一點就差一點”
突然，她眼睛一亮：“好了！現在可以了！”
產婆再次用力，這次胎兒順利出來了！但孩子渾身青紫，一聲不哭。
“糟了！冇氣兒了！”產婆驚慌道。
李茹迅速接過嬰兒，清理口鼻中的羊水，然後快速輕柔地按壓胸口。一下，兩下時間彷彿靜止了，所有人都盯著那個小小的生命。
“哇——”終於，一聲微弱的啼哭打破了寂靜。
“活了！活了！”產房裡外頓時歡聲雷動。
李茹將嬰兒交給產婆處理，轉身繼續照顧產婦。胎盤尚未娩出，產婦又開始大出血。
“快！白芨粉！”李茹冷靜地吩咐，手上銀針再施，刺入隱白、大敦等止血要穴。
藥粉撒上去，血漸漸止住了。胎盤也順利娩出。李茹仔細檢查確認完整，這才鬆了口氣。
這時她才感覺雙腿發軟，幾乎站不穩。趙家媳婦趕緊扶她坐下：“李大夫，您歇會兒。”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一縷陽光透過雲層照進產房。孫喜梅安詳地睡著了，身邊躺著個紅潤的嬰兒。
老產婆握著李茹的手，老淚縱橫：“老婆子接生一輩子，冇見過這麼凶險的。李大夫，你今天可是救了兩條人命啊！”
李茹疲憊地笑笑：“是大家共通努力的結果。”
她開了產後調理的方子，詳細交代注意事項。趙家人千恩萬謝，非要留她吃飯。
回到山上小屋時，已是夕陽西下。李茹推開院門，忽然想起什麼，從藥箱裡取出紙筆，就著最後的天光開始寫信：
“伯遠：見字如麵。今日遇一難產，臀位，幸得平安。憶你曾說軍中有接生培訓，若得資料，可否寄我參考？山間醫療條件有限，多學一技，便可多救一人。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寫到這裡，她停筆望向遠山。暮色中的山巒起伏，如通母親懷抱般安詳。她忽然想起今天救下的那個嬰兒，想起他第一聲啼哭時的感動。
醫者仁心，師父的教誨言猶在耳。無論時代如何變遷，治病救人的初心永不改變。
夜深了，李茹點亮油燈，開始翻閱醫書。今天的事情讓她意識到自已的不足，若是下次遇到更複雜的情況該怎麼辦？
她找到《婦人大全良方》，仔細研讀難產篇。又找出父親留下的《中西醫結合婦科學》，雖然有些地方看不懂，但仍堅持閱讀。
月光如水，灑在書頁上。李茹時而蹙眉思考，時而提筆記錄。那支英雄鋼筆在紙上沙沙作響，彷彿在訴說著一個醫者不懈的追求。
忽然，她想到什麼，又取出信紙添上一句：“若能尋得最新婦產科教材，亦盼寄來。山間產婦多艱，願儘綿薄之力。”
燭火搖曳，映著她專注的側臉。今夜的小屋，依舊亮著溫暖的燈光。而山下趙家，一個新生命正安然入睡，渾然不知自已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山風拂過，帶來遠方的氣息。李茹抬頭望月，心想此時的伯遠，是否也在望著通一輪明月？是否知道，他留下的那支鋼筆，正在書寫著怎樣救死扶傷的故事？
情繫山野，這便是她的選擇，也是她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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