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媒方越ARjc匣諍 192
人太聰明,也不都是好事
宋明遠聽到這話,頓時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腹誹起來——
這人太聰明,也不是什麼好事。
清醒地活著,隻會讓人愈發難受。
有仇不能報,更是讓人痛不欲生。
他對上範宗那堅決的眼神,想了又想,他長長歎了口氣,到底還是開口道:“您既然都已這樣說了。”
“我如何還敢藏著掖著?”
“沒錯。”
“當日正是常勉對晴姐兒做了那等禽獸不如之事,他已親口承認了。”
說著,他又連忙道:“不過您放心,常勉欠晴姐兒的,有朝一日,我定會叫他十倍、百倍、千倍地奉還!”
自範宗知曉宋明遠毆打常勉一事後,就匆匆趕來定西侯府。
在他前來定西侯府的路上,心裡更是七上八下。
如今聽宋明遠這般說,他紅了的眼眶眨了眨,到底沒叫眼淚掉下來,他直道:“好!”
“明遠,你既然這樣說了,我便信你。”
說著,他更是感慨起來:“當日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聰明過人。”
“如今看來,我是半點沒有看錯人……”
宋明遠見他如此鎮定,懸著的一顆心反而放了下來。
“您莫要說這些。”
“我們之間若說這些,實在是過於見外了。”
“人在做天在看。”
“常勉做出如此歹毒之事,老天爺全然看在眼裡,定不會讓他有什麼好下場的……”
範宗聽到這話,隻平靜點點頭。
他既已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寒暄幾句後,很快就走了。
倒是宋明遠看著範宗那平靜的背影,
宋明遠看著他那離去的背影,卻忍不住琢磨起來——
方纔範宗太過於冷靜。
冷靜的有點不對勁。
他當即就忍不住吩咐道:“如意。”
“這幾日你要寸步不離盯著範先生,免得他做出什麼傻事來。”
如意連忙應道。
……
待範宗一出定西侯府大門,眼淚就忍不住簌簌落下。
他曾無數次與女兒範雨晴說過,人活著要向前看。
他眼見著範雨晴不像從前一樣沉默寡言,願意出去走走看看,他是樂在心裡。
但是,他們能忘卻保定之事,義無反顧地朝前走嗎?
範宗知道,不僅女兒做不到。
他更是做不到。
範宗曾許多次想起保定寺廟一事。
並非他刻意去想。
而是他根本控製不住自己。
如今那歹徒的麵容變得清晰明朗,這叫他如何能不恨?
範宗不僅恨,更是恨得想將常勉碎屍萬段。
饒是如此,他仍覺得不解氣。
範總坐在宋明遠為他安排的馬車裡,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剛擦乾淨卻又掉了下來。
可不管心裡再怎麼傷心難過,待馬車停穩後,他下車前是深吸一口氣,胡亂將臉上的眼淚擦去。
在他下車那一刻,麵上更是隱隱浮現出些許笑容來。
走進院子,隻見妻子陳氏還與從前一樣帶著幼兒認字玩耍。
女兒範雨晴坐在香樟樹下的石凳上做繡活。
每個人都一如從前,好像未曾發生過保定寺廟之事。
但範宗心裡清楚,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不僅不敢提起當日之事,甚至連‘保定’、‘寺廟’或‘堂姨母’等字眼都不敢提起。
範雨晴一看到範宗進來,當即含笑迎上前。
“父親。”
“廚房剛燉了綠豆湯。”
“如今天氣漸漸熱了起來。”
“您可要喝上一碗解解暑?”
“好啊!”範宗望著女兒那張消瘦不少的臉,點點頭笑道,“定西侯府之中都是些名貴茶點,我可真吃不慣。我最喜歡的還是你母親煮的綠豆湯。”
很快,範雨晴就端著一碗綠豆湯出來。
範宗心不在焉地坐在石桌前喝著綠豆湯,眼神卻時不時掃向陳氏等人。
除去長女範雨晴外。
他還有兩個兒子,一個不過十歲出頭,一個隻有五六歲。
都說男孩頑皮,可他這兩個兒子個個聽話懂事。
特彆是長子範培,雖年紀不大,卻已過了縣試,如今在京城之中已是小有名聲,人人稱讚。
範宗看著範培那青澀的麵容,問道:“培哥兒。”
“你可想去宋氏族學念書?”
範培一聽這話,頓時眼前一亮。
“父親,我當然想!”
“不過……”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這宋氏族學向來隻收大周亡士子弟,我能去嗎?”
他知道父親一向剛正不阿,從不願沾染旁人的光。
從前他也不是沒委婉提出想去宋氏族學念書,可父親卻沒答應。
如今範宗卻笑道:“當然可以。”
“如今宋氏族學之中不僅有宋光在,明遠也賦閒在家,想來會為族學中的子弟指點一二。”
“縱然明遠隻比你上幾歲,但若能得他指點幾分,也夠你受用無窮。”
說話間,他見次子範馳也出來了,當即道:“待會兒我就修書一封,你們兩人明日一早拿著這封書信去定西侯府,找明遠或者宋光都可。”
“他們看到這封書信,定會將你們收入宋氏族學。”
範培也好,範馳也罷,聽到這話頓時高興不已。
範宗當即提筆開始寫信。
等他這封信寫完,已是夕陽西下,陳氏已帶著女兒範雨晴進去堂屋擺飯。
範宗看到穿行於遊廊的陳氏,輕聲開口:“敏君。”
陳氏扭頭看向他:“有何事?”
範宗看著妻子這些日子明顯蒼老不少的模樣,心中亦不是個滋味。
他知道不僅僅隻有自己疼惜女兒,妻子陳氏對女兒的疼惜不會比他少,這些日子的傷心難過更不會比他少——
母女連心。
範雨晴可是陳氏懷胎十月、生下來的第一個孩子啊!
範宗見陳氏雙鬢白發似又多了些,直開口道:“敏君。”
“從前你不是與我說過多次,想要帶著孩子們一起回老家嗎?”
“這幾日,我已想過這件事。”
“如今老家的房子雖年久失修,可若花上幾十兩銀子修繕一番,也能住人。”
“到時候,再在院子裡養上兩條大黃狗,種上幾塊菜園子,這日子比在京城不知好上多少。”
這話陳氏從前不知與他提過多少次。
可從前每每提起,範宗都拒絕了。
她也知範宗寒窗苦讀多年,心中自有抱負在,若是要他放棄一切回去老家是何等殘忍,久而久之便再未提起。
如今聽到這話,她麵上一喜。
“好啊!”
“你、你……終於捨得辭官了?”
“我這就寫信回去,請人幫著修修房子。”
“等房子修好,咱們就帶著晴姐兒他們回去。”
“叫我說,這京城雖大,卻沒什麼好的,遠沒有咱們老家好……”
她隻顧著高興,壓根沒有多想為何範宗既想回去老家,為何還要讓兩個兒子前去宋氏族學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