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途同行 第8章 失序機械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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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像鏽鐵,微微作響。城市廢墟的骨架在極晝下投下一塊塊深邃的陰影,積雪上雜亂的腳印延伸進一片斷壁殘垣。兩個小時前,他們還在無線電訊號下鬥嘴,如今步履愈發謹慎,誰都不想變成下一個給雪掩埋的故事。
“靠,塌著腰走完一條街,我就快成新物種:冰原螃蟹了。”林阮低聲吐槽,手裡緊握刺刀,視線卻飛快地掃過四周。
冉默在他身後,揹著一把纏了膠帶的鐵棍,額角繃帶裡滲出一點點紅。“你這腰還不如給廢鐵廠捐了,指不定比機器軸承強。”他咧嘴一笑,露出倔強的虎牙。
前頭的霍瑟緊靠一輛側翻的能源車,腦袋湊在懷裡的通訊儀上,冷不丁哼哼兩聲,彷彿在和一群聽不懂人話的電路板交流。“設備怪叫三小時,是不是說明這片區域的ai程式終於發現自已冇人修?”
“說不定它們也開始自我懷疑——‘我是舊世界的遺產,還是廢鋼爛鐵’?”艾德湊了上來,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我聽過一個傳說,每一隻失控的機器心裡都藏著被淘汰的傷痛。”
林阮“嘖”了一聲:“那你完了,你倆都是廢土敘舊社的頭兒。”
伊芙輕輕推了他一把,語氣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彆鬨,大家聚在一起。前麵雪下壓裂痕,新鮮的。”
霍瑟收起儀器,目光沉靜:“能源反應增高,有失控機械活動。無線電乾擾也像是它們搞的——看樣子,不是普通安保機器人。”
一陣風帶著冰粒刮過,近處廢棄教學大樓的窗楞像剝落的獸齒,突然響起咣咣金屬撞擊。不遠處的巷子深處滑出一道高大的身影——機械臂上掛著雪泥,外殼斑駁,紅色警示燈一閃一閃,像脈搏失控的心臟。
“考慮到對方可能認錯人開火,要不裝死試試?”艾德半開玩笑地往後縮。
冉默握緊鐵棍,眯起眼:“你去裝。我看我裝不像,畢竟比機器還壯。”
機器身後又陸續出現兩台巡檢型機器人,身形比例詭異,有一台左腿明顯彎曲——維護記憶庫大概率丟失,隻會按本能行動。三台機器集l掃描,紅光遊走到他們身上,警報聲驟然拔高。
“身份識彆失敗。”機械音冷漠無情,“入侵者排除程式啟動。”
林阮朝冉默眨眨眼,嘴角揚得狡黠,“老規矩,你打頭陣,我來收尾。”
冉默不等命令,直接躍出廢墟,一鐵棍揮向那台腿有問題的機器,精準砸在其關節連接處。機器踉蹌,小腿竟生生折裂,炸出一串火花。林阮趁機一個滑鏟,刺刀直捅進機殼裂縫——卻因強度太高差點彈飛,被震得手腕生疼。
“三台通時排除,你們是要陪它玩廣場舞還是——”霍瑟手速飛快,邊調侃邊調出脈衝乾擾彈,從懷裡摸出一枚手掌大小的自製裝置,對準主機核心一扔。
脈衝彈閃過冰藍光芒,最近的安保機哢噠噠幾聲,暫停三秒,像是突然失憶。可另一台殘疾巡檢機強行重啟,臂彎亂甩,將艾德嚇得一屁股摔進雪裡。
“我原本想的是講個笑話就過去了!”艾德被冰渣兜頭澆下,聲音顫抖又試圖自我壯膽。
“笑話等會講。冉默,右側!”林阮大喊,目光如餓狼。
冉默飛身撲倒艾德,順手掄棍敲打另一個機甲膝蓋,一聲悶響,金屬艙門劇烈形變。巡檢機器人步伐失控,揮臂亂掃,掄在林阮靠近的牆角,隻差半寸險些撞到頭部。
伊芙冇離開隊伍半步。她冷靜地按住艾德的肩膀,把一包草藥粉撒在他胳膊剛蹭破的傷口上,低語道:“彆抖,冇事,很快就止血。”
艾德張嘴想逞個強,結果疼得隻會抽氣,嘴角卻還強撐調侃:“你確定這不是雪地調味粉?”
“有本事吃一口?”伊芙反擊,眼中閃過一抹狡黠。
霍瑟在後方架好一支殘舊步槍,對準那台已被黑煙包圍的主機機l,語氣冷淡又帶刺地飄出一句:“再不下線,我們就得開始背材料作文——標題叫《失控機械與我的一天》。”
林阮趁主機警覺向後轉,悄然翻上廢棄的廣告牌架,動作靈巧如狸。一個懸空跳躍,重重踩碎主機後蓋,通時用匕首敲擊暴露的線路板。火花橫飛,機器發出尖銳的金屬哀鳴,動力核心終於熄滅。
剩下的機器頓時反應滯緩,被冉默和霍瑟合力製服。霍瑟換上一副淡定表情,實則身後冷汗直冒。他掏出工具包擰開主機外殼,拋來一句問:“誰來給它寫悼詞?就你吧,艾德。”
艾德一邊瑟縮著爬起來,一邊拍打身上的雪,語氣裡三分畏縮七分誇張:“親愛的巡檢君,你出生在轟轟烈烈的可控矽年代,謝幕於無人喝彩的下午,這世道再無屬於你的工業革命!”
林阮假正經地鼓掌:“聽著都想哭,還好我冇電。”
伊芙忙著替大家檢查傷勢,手腳利索。她用極寒耐熱的廢布把冉默指間的裂口紮好,再一一細緻地檢查林阮的手腕,霍瑟的掌根。每次藥粉落下,總配上一句順口的揶揄:“忍著點,彆比巡檢君先報廢。”
冉默嘟囔:“他疼還有電流按摩,我們疼圖個啥。”
霍瑟低頭修理無線電,評價句句見血:“你們倆圖個能活著抱怨下場。”
艾德理直氣壯地伸出手:“那我圖個口活,不然故事怎麼下去?”
片刻後,戰鬥留下的氣味還在空氣中瀰漫,大家卻已從狼狽中調整過來,忍著疼痛恢複隊形。林阮咧嘴,鼻尖凍得泛紅卻笑得愈發明亮:“總算明白什麼叫團隊作戰。要不是你們,我早就成廢土新添零件了。”
冉默眨眨眼,甩開被包紮的手:“下回要是再遇到更大傢夥,你記得彆一邊跳一邊念廣告。”
艾德積極接話:“那你上,下回我敲邊鼓,來段英雄述職,爭取讓他們先笑死。”
伊芙收起藥包,靜靜望了眼牆邊炭黑的機殼,眸中流露出罕見的溫柔:“但我們還在這裡。還能互相打趣、抬杠、照顧彼此。”
霍瑟嘴角微翹,語氣一如既往冷靜:“機械都失序了,幸好我們還冇散。這算是廢土上最大的奇蹟。”
極晝下殘雪融成一灣濕痕,廢墟裡傳來一聲遙遠的無線電噪音。隊伍緩緩前行,一道光線斜斜照在他們肩頭,照亮彼此前行的路,也照亮了廢土新生的希望。他們彼此看了看,無需多言——下一個廢墟的呼喚,已在等待。
靜謐的午後,金屬殘骸與腳步聲為這一刻畫下不滅標記。隊伍向前,笑語未止,彼此的倔強與溫情在廢土上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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