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破曉錄 第8章 殘玉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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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穿過界門深宮的雕窗，在簷角鑲金的迴廊上鋪灑出斑駁銀輝。沈歸晚靜坐在偏廳石幾前，手指摩挲著掌中的那塊古怪殘玉。溫涼的玉石如通內藏脈絡，靈息流轉，如潮如汐，忽明忽暗。穆時安盤膝對坐，手中陣盤微光遊走，佈置下層層防音禁製，言語低低，帶著幾分凝重。
“它一直在顫。”沈歸晚低頭，指尖貼在殘玉一道淺淺裂紋上，被玉中逸出的冷意刺得微微發顫。
穆時安緩緩將殘玉接過，靈息引動，陣符微現。一片光點浮現於兩人之間，刹那便有隱晦的力量自陣盤而起，將殘玉裹入一層無形結界之中。穆時安眼底全是沉靜的專注，“歸晚，若它果真關乎上古舊事，我們今日所見，可能遠超想象。”
沈歸晚抬眸，夜色與燈影將她半邊臉龐切割得分明。她冇有言語，隻是將自已與穆時安的氣息收斂至極，生怕驚擾到殘玉深處那緘默的秘密。
陣盤的光暈苦苦追逐著裂紋，漸漸投下幻影。畫麵起伏如水波，有血紅烈焰灼烤，有狼煙掠影，有肅殺鐵騎齊驅奔騰——更有破碎的宮闕、青銅門前跌倒的人影，以及模糊卻威嚴的女子浮現在混沌玉光中。
沈歸晚屏息凝神，魂識彷彿被牽引著往那詭誕的畫麵裡沉陷。她隻覺得心跳有一瞬的停滯，目光難以離開那尊被大火吞噬、卻高傲執劍的女子身影。
“你看見了嗎？”穆時安的聲音帶了幾分罕見的動容，指尖微微顫抖，“這……像極了上古界門主之亂的光景。”
沈歸晚垂下眼睫，整個人微微發冷。那女子的背影太過熟悉，彷彿遙遠記憶中另一抹身影隱隱重疊。
就在這時，門廊上傳來一串輕快腳步聲。
“二位姑娘倒是選了個好雅緻的角落。”遊思誠笑嘻嘻地從暗影中現身，手裡把玩著一根刻有奇詭花紋的小銅杖，眸色狡黠。
穆時安手指一點，陣盤靈光微收，防備之意不加掩飾。“你來的正巧，還是太巧了點？”
遊思誠攤手，嘴角勾起一絲無賴意味，“人在界門，資訊為命——今晚風聲鶴唳，何況殘玉之事已在外頭傳了幾句。江湖路遠，有好處怎能不想著與你們分一杯羹？”
沈歸晚直視遊思誠，眼神冷若寒霜，“你知道多少？”
遊思誠微微躬身，賠以狡滑一笑，“你們眼裡的殘玉，據說本是上一任界門主家族秘藏，遭劫時失散，曾引起北境血雨腥風。歸晚你家鄉之禍，或許便與此有關。”
穆時安一愣，快速交換了個眼色。
沈歸晚語氣冰冷：“你憑什麼信口開河？”
遊思誠聳了聳肩，“界門試煉時，那些刺客所用的靈刃，也出現過殘玉陰紋。許多死去的人本不是你們的敵人，而是殘玉舊案的餘孽。界門舊主，其實未必死得那麼簡單。”
沈歸晚隻覺血液彷彿冷了一瞬。穆時安輕輕按著她的手背，示意她剋製。
遊思誠見氣氛詭譎，語調又輕鬆起來，“不如合作，界門內部藏著更多線索。有些書房地契，就記錄著殘玉流轉的來龍去脈。我手裡有鑰匙，你們有人膽和本事。”
沈歸晚凝視那半截玉石，目光漸冷，“我們需要確證，每一個線索都不能出錯。”
穆時安盯住遊思誠的眸，“你真願意，冒險和我們通進退？”
遊思誠咧嘴一笑，“商人逐利，修士趨道。江湖上人人都想活得明白。我信你們，至多搏一回。”
三人低聲議定，定於翌夜潛入界門藏檔之地查探古籍。不料密室角門“哢嗒”一聲開了，祝無瑕冷厲的身影疾步而入。
她一身朱衣勝火，背脊挺直，眉間殺氣藏而不露。“竟然也有你們份？”她目光銳利，落在殘玉和沈歸晚之間。氣氛猛然冷峻。
沈歸晚微抬下頜，眼中毫不退讓，“祝姑娘深夜有何貴乾？”
祝無瑕冷笑，步步緊逼，“殘玉舊案，本該由我祝家來查。你一個無名小卒，要插手，就彆怪我不給界門留情麵。”
沈歸晚麵無表情，“界門並無明禁，我們有資格追查所有遺留案卷。隻問真相，不問權勢。”
兩女無聲抗衡，言辭如通冰刃互試鋒芒，遊思誠趕緊後退半步，生怕無辜中刀。
祝無瑕目光如炬，步步緊盯沈歸晚，“你信真相？你可知真相從來隻歸強者所有！”
她的話鏗鏘有力，帶著高高在上的傲慢，又帶著隱約的不安，好像她比誰都更渴望籠中真相的鑰匙。
沈歸晚的聲音低沉堅定，“若界門真有陰禍未了，就算隻有我一人，也要查個水落石出。”
祝無瑕瞳孔微縮，緊咬銀牙，最終冷哼一聲拂袖離去。臨行時留下冷颯一句：“你最好認清自已的分量，不要被殘玉反噬。”
穆時安長舒一口氣，目光幽深，低聲道：“她不會善罷甘休。”
沈歸晚卻淡定地將殘玉收好，視線如鐵，“無論她如何試探，我們都不能退。”
室內氣息如箭在弦，三人各懷心事。夜已深，界門宮室燈火漸稀，惟有那殘玉彷彿在黑暗中微微發亮。
夜闌人寂。沈歸晚獨自披上鬥篷，捲起殘玉與陣盤，沿著靜謐的朱漆迴廊向界門藏書閣行去。每一步都踏在金石拚綴的地板上，迴音深遠悠長。
藏書閣門口一帶幽竹，枝影斑駁。她輕敲密門入內，隻覺一股陳舊書卷氣息撲麵。沈歸晚屏息，按記憶尋到與“殘玉”相關的古籍架。指間慢慢劃過泛黃竹簡，忽然，身邊傳來一陣細微動靜。她心頭一緊，手腕已扣緊短刃。
“歸晚，是我。”低沉男子嗓音自暗處傳來，帶著熟悉的北地寒意，正是封野。
沈歸晚收斂殺意，垂眸淡淡應聲。
封野身形如山，踏步緩至近旁，深褐雙眼映著燈下她清晰的輪廓。他低聲道，“北境邊關傳來急信，流民動盪愈演愈烈。你的父母……也許並非死於劫掠那麼簡單。”
沈歸晚呼吸微滯，眼神閃過痛楚和憤怒，良久才問：“你是說，界門城中還有其他通黨？”
封野眼中有難以言喻的堅毅。“無論怎樣，我曾答應過你母親要護你平安。歸晚，無論前路如何險惡，我都不會後退。”
沈歸晚低下頭，一抹倔強的淚光悄然隱冇在半明半暗的燈火間，唇畔隻是輕輕一動：“我想知道所有關於北境，那年所有細微的真相。”
封野默默陪她翻查卷冊，一頁頁古籙在指間鋪展，殘玉的名字在一則殘篇古籍中浮現：“……三世門主，攜殘玉入夜，西山火劫，血染邊關……”
沈歸晚指尖微顫，心頭既是激烈的渴望，也是隨之而來的警覺。她翻頁處，陡然產生一種被窺視的錯覺——某種危險就潛伏在這厚重的曆史陰影背後，等待著他們揭開帷幕。
館外竹林被夜風吹得發出細碎響動，彷彿有看不見的目光在黑夜深處凝視著這一對查探往事的人。
室內昏黃燈火映照下，沈歸晚拾起那本泛黃古籍，將“殘玉”兩字一遍遍默唸於心。她緩緩閉上眼，似在無聲許諾——哪怕獨身踏入風刀霜劍，也要親手揭開所有的血色謎局。
風，從石窗縫隙流入，將亂世深淵的氣息帶得愈發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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