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破曉錄 第1章 故園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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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園血夜
夜色深重，北境的寒風如刃，從殘垣斷壁間呼嘯而過，撕裂著小城最後的溫存。沈歸晚的呼吸凝滯在破碎簷角下，每一次心跳都帶著沉重的疼痛，彷彿這片故土將她的骨血與靈魂一通碾碎。
她攥緊衣角，指節泛白，腳下是暗紅的泥，混合著死去兄長的血。屋脊上的火苗吞噬著夜色，但她再無力回顧。遠處廝殺未絕，兵甲錚然、咒陣炸裂、呼喊與哀嚎混為一l。沈家舊宅門扉裂開，她母親的玉佩跌落一隅，碎成三片。
黑衣人已至簷下，腳步冷冽。一隻芒鞋啪地踢在碎瓦上，身影橫貫猩紅火光。沈歸晚屏息，指尖在伽藍陣石上一挫，幽藍符紋被她激發，野草瘋長間遮掩了她的氣息，牆後沉默如死。火光將她半邊臉染紅，她咬著下唇，不敢留下一絲喘息。牆外一聲冷斥：“搜！一個也不許活！”
心跳在耳膜炸裂，沈歸晚不知自已如何蜷縮著逃了出來，僅記得父兄血色眼神——“歸晚，快走！”那聲嘶力竭，是她今生聽到的最後一句親情。她拚命回憶母親教導的隱息術式，腳步輕若微塵，沿著雜樹間的影子遊走。
背後，是故園的烈火；眼前，是凍土的無邊黑暗。沈歸晚在破井欄後停住，撕下袖角纏住胳膊傷口。她額角沾血，呼吸冷冽如刀。夜風捲走所有溫暖，僅剩殺意在空中打圈。
而這殺意，竟不隻是外敵。沈家夜覆，九州各族的利爪都在城中掠食。沈歸晚聽得分明：黑衣中夾雜幾聲低語，帶著陌生的口音。陣法宗門、邊境舊軍、門閥走狗……她咬牙抑住恐懼，記住每一道聲音，仇恨在胸腔裡悄然生根。
城頭爆炸聲驟起，一道藍光如蜿蜒巨蛇破空，轟碎東牆。那些追殺者驚喝著拔刀交錯，有的踏上陣盤、有的躍入暗巷。沈歸晚趁隙衝出，一路掠過廢園、死巷和血河。她遇到兩個族人重傷倒地，忍痛掩住口鼻，將他們最後的目光收進心裡。冇有哭泣，隻有牙齒咬碎冰冷空氣。
轉角處，她剛要跨過門檻，忽然一雙血手伸出，拽住她腕子。
“歸晚！”那聲音像枯木裂開的裂痕，帶著絕望的嘶啞。
她低頭，是沈家的二叔，昔日裡冷峻有力此刻卻血跡斑斑。二叔手裡緊握一封油紙書信，遞給沈歸晚時聲音顫抖：“帶、帶去界門主府……不能讓沈氏血脈絕於此地。”
沈歸晚咬住後槽牙，想要哭，卻隻能點頭。她將信藏在衣襟最深處，忍著淚將二叔攙離路側。黑衣人已然逼近，二叔揮掌送她入暗巷。“去！”一句話，隔斷了半生的牽連。
她跌跌撞撞奔向城外，寒風裹著野草灰燼撲在臉上。城門已坍塌，火光燒亮了天際，但邊境的荒野更甚於人間煎熬。她在亂石間摸索爬行，四肢凍僵卻不敢停下，一步一血痕地向小城南側的山道蜿蜒而去。
城外，一道隘口，積雪冇過膝蓋。沈歸晚埋頭疾行，耳邊全是腦海裡的殘音：家族覆滅、親人訣彆、信物在手、黑幕交錯。過去的溫柔被火焰切斷，隻剩殺機與生存。
身後忽然傳來短促的腳步聲。她猛然側身，壁立的荒鬆下，一道年輕身影迎風疾步，目光冷冽。那是陌生的通齡少女，青衣拂雪，眉間有陣法的淡淡靈光流轉。
二人目光在黑夜裡短暫交錯，對峙片刻。沈歸晚本能地後退一步，青衣少女卻冇有敵意，隻是低聲道：“你是沈家的人？”
沈歸晚警惕審視，手心握緊玉佩碎片，眼裡還有未乾的淚意。“你是誰？”
對方沉聲道：“穆時安。來查沈城陣殺之變。”
沈歸晚的警惕未消，瞳孔一縮——天璣宗，陣法天才，族內傳聞不絕。她明白穆時安絕不會無目的而來。火光照映下，兩人分明都是孤絕於世，被權勢與殺機追逐的少女。
“沈家已亡，陣盤毀裂，你若為宗門而來，恐怕隻剩灰燼。”沈歸晚聲音微啞，卻帶著硬骨頭的堅定，她的身軀在風中微微顫抖，卻硬是不曾低頭。
穆時安凝視她片刻，取出一枚小巧符紙，遞給沈歸晚：“外麵追兵未散。再下山路有羅刹陣，接我符紙能暫避鋒芒。”
沈歸晚接過符紙，她的指尖剛觸到靈力，識得是天璣宗秘法。二人對峙間風雪漸緊，身後仍有刀光人影在荒原追逐。舉世無親，她隻得相信身旁這個陌生但通樣孤毅的人。
穆時安低聲問道：“你可知是誰欲滅沈家？”
沈歸晚咬牙：“門閥聯手、宗門插足、還有未知的暗流——我若不死，總有一日讓他們付出代價。”
穆時安心頭微動，目光柔和了幾分：“若你能走出今日，將來必有複仇之機。”
沈歸晚捏緊書信與符紙，在風雪中看穆時安一眼。她努力收束自已的悲慟，將全部恨意埋進胸腔。一個角落火光照亮了她濕潤的眸子，像凍土裡堅韌的春苗，被血夜摧打，卻不曾折斷。
“走吧。”穆時安率先邁步，小心避開殘兵餘燼。
沈歸晚緊隨其後，步伐堅定卻顯得瘦弱。兩人在暗雪中疾行，穿過布記陷阱的古道，彷彿整個世界都背棄了她們，隻剩下互為依托的身影。
遠方傳來一聲哀笛，沈歸晚背過身去。沈家舊城，火海淹冇了昔日的晨曦。她在毀滅與逃亡中，第一次清楚地感覺到自已的渺小和堅韌。
天邊燒儘，界門的方向黑闇莫測。沈歸晚將母親玉佩碎片與二叔書信藏入懷中，每走一步都刻下仇恨的印痕。穆時安在前方回眸，目光中有淡淡的悲憫與堅決。
夜色漸深，兩人的影子在冰雪裡交錯拉長。故園已滅，血夜飼養著新生的仇念和夢想。沈歸晚忍著傷痕，在北境荒野邁出屬於她的第一步。
遠處，界門舊府的燈火紛亂，將一個新的世界緩緩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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