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盞滌魂錄 第14章 三教鼎足
“黃口小兒,也敢饒舌!”清虛子的拂塵已化作一道慘白流光,鞭梢般的靈力絲帶著裂空之聲抽向茶心麵門。那靈力中裹著一絲茶魄的幽綠光暈,顯然是早已煉化的本源之力,打出來的招式都帶著茶靈哀鳴的餘韻。
茶心握著九盞茶具的手指泛白,剛因洗心泉滋養而穩固的靈力急速流轉,卻連清虛子這隨意一擊的威壓都快扛不住。玄鑒尚在昏迷,青蘿護在她身側,木靈之氣凝成的綠盾已泛起細密裂紋,眼看就要香消玉殞。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兩道截然不同的氣息如天河倒瀉般撞入戰場。左側金光萬道,梵音嫋嫋,一串菩提子念珠淩空旋轉,化作丈許大的金色蓮台,恰好托住那道慘白流光。“清虛道友,殺生不如護生,何必將事做絕?”慧覺禪師的聲如洪鐘,僧袍翻飛間已立在蓮台中央,念珠上每顆菩提都映著茶田虛影。
右側則是墨香濃鬱,一卷青竹簡憑空展開,筆走龍蛇的“禮”字躍然其上,化作淡青色的氣牆擋住了四散的靈力餘波。文正先生手持羊毫筆,衣袂飄飄如謫仙,筆尖懸著一滴墨跡,落地便化作護在茶心身前的墨色屏障:“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不如先辨是非,再論高下。”
三方氣息在無字茶碑前轟然相撞,激起的氣流讓碑前的茶煙都擰成了麻花。清虛子的拂塵被蓮台彈回,他後退半步,三角眼掃過突然出現的兩人,冷哼道:“慧覺、文正,佛門與儒家也想來分一杯羹?這陸羽傳承,豈是爾等凡俗能染指的?”
慧覺禪師雙手合十,念珠輕轉:“貧僧隻為護持正道,當年茶魄之事疑點重重,今日既有機緣,自當查明真相。”文正先生則提筆在竹簡上一點,一道“理”字化作金光照向無字茶碑:“我輩讀書人,當為天地立心,為萬世開太平。茶道關乎蒼生靈韻,豈能容人私相授受?”
茶心趁機將玄鑒護在身後,青蘿趕緊催動木靈之氣修複他的神魂。她抬眼望去,隻見慧覺身後跟著數十名僧眾,每人手持禪杖,杖頭掛著的銅鈴無風自鳴,隱隱構成“金剛伏魔陣”;文正先生身後的儒生們則手持書卷,書頁翻動間有浩然正氣流轉,竟是“洙泗儒陣”的雛形。
清虛子帶來的仙界高手頓時有些騷動。其中一名麵白無須的天樞院判官低聲道:“清虛道長,這慧覺的‘不動明王咒’專克邪術,文正的‘浩然正氣’又能破虛妄,咱們……”話未說完就被清虛子一個眼刀打斷。
“慌什麼!”清虛子拂塵一擺,衣袍下湧出滾滾黑霧,黑霧中隱約有無數茶芽扭曲掙紮,“佛儒兩家不過是跳梁小醜。茶心,你敢在碑前造謠汙衊於我,可有憑證?空口白牙,莫不是想借外人之力苟活?”
這話戳中了不少仙界修士的疑慮,有人當即附和:“不錯!清虛道長乃是仙道楷模,豈會做那盜取茶魄之事?小姑娘休要血口噴人!”“說不定是她自己想獨占傳承,故意構陷道長!”
青蘿氣得渾身發抖,剛要開口辯解就被茶心按住肩膀。茶心緩步走出墨色屏障,九盞茶具在她掌心懸浮,氤氳的茶香竟壓過了清虛子黑霧中的戾氣。她目光掃過在場眾人,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諸位可知‘茶者,察也’?茶能顯人本真,亦能照見過往。方纔在茶徑迷陣,諸位所見哀鳴茶樹,便是當年茶魄被奪時,靈韻受損所留;玄鑒先生以茶道陣法困住清虛子徒孫時,其靈力中殘留的茶魄氣息,諸位難道未曾察覺?”
她抬手一點,掌心茶具中飛出一縷茶煙,茶煙在空中化作迷陣中茶樹的虛影,枯枝上掛著的露珠竟都是血色:“這便是‘茶顯本真’之效。當年陸羽先生留下茶田,本是為滋養天地靈韻,如今卻成了枯骨之地,此罪誰來擔?”
一名白發仙官麵色微動,他曾隨清虛子去過茶田,當時隻當是歲月侵蝕,此刻見茶煙顯化的景象,纔想起當時聞到的若有若無的哀鳴。他下意識後退半步,與清虛子一方拉開了距離。
清虛子臉色一沉,拂塵猛地掃向茶煙虛影:“妖言惑眾!不過是些旁門左道的幻術罷了!”
“是不是幻術,道長心中最清楚。”文正先生提筆在空中寫下“證據”二字,字跡化作兩道金光射入兩名仙界修士體內。那兩人頓時驚撥出聲,他們體內竟浮現出淡淡的綠氣,與清虛子黑霧中的茶魄氣息如出一轍。“這是……上次道長賜的‘靈茶丹’所留!”其中一人失聲說道。
慧覺禪師適時開口:“‘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貧僧在雲霧頂外圍佈下‘因果鏡’,雖未能照見全貌,卻也錄下了道長強行催動茶田靈韻的痕跡。”他抬手一點,念珠中飛出一道金光,在空中凝成鏡麵,鏡中隱約可見清虛子徒手抽取茶樹靈韻的畫麵。
這下連清虛子帶來的人都炸了鍋。天樞院判官臉色煞白,他想起自己為了晉升,曾接受過清虛子贈予的“茶魄精華”,此刻隻覺體內靈力翻湧,竟是要失控的跡象。“道長,這……”
“一群廢物!”清虛子怒喝一聲,黑霧暴漲,竟直接將那兩名暴露的修士吞噬,“敢質疑本座,死不足惜!”他雙目赤紅,死死盯著茶心:“小丫頭,仗著有佛儒兩家撐腰就敢放肆?你可知本座是誰?當年茶魄之事,乃是仙界共識,何來盜取之說?”
“仙界共識?”茶心冷笑一聲,掌心茶具突然發出清脆的共鳴聲,“那請問道長,當年守護茶魄的白衣仙子,為何會隕落在陸羽先生的衣冠塚前?為何她臨終前,要將最後一縷本源打入茶壺之中?”
這話如同一道驚雷,炸得在場眾人目瞪口呆。慧覺禪師念珠一頓,麵露驚色:“白衣仙子?莫非是傳聞中失蹤的‘茗華仙子’?”文正先生也皺起眉頭,他曾在儒家古籍中見過記載,茗華仙子乃是茶魄天生的守護者,當年突然銷聲匿跡,仙界隻說是壽元耗儘。
清虛子的瞳孔驟然收縮,顯然沒料到茶心會知道此事。他強作鎮定,拂塵一甩:“一派胡言!茗華仙子早已仙逝,與本座何乾?倒是你,小小年紀竟知曉如此多秘聞,來曆定然不凡。依本座看,你根本不是什麼茶師,分明是妖壺所化,妄圖借陸羽傳承禍亂仙界!”
這話可謂歹毒至極,直接將茶心打入“妖”的範疇。仙界修士本就對異類心存芥蒂,聞言頓時又有不少人站到了清虛子一邊。天樞院判官更是高聲喊道:“道長說得有理!此女能與茶具溝通,定是妖物所化!我等當替天行道,除了她!”
慧覺禪師臉色凝重起來,他看向茶心,試圖從她身上察覺妖氣,卻隻感受到純粹的茶韻與生機。文正先生也提筆戒備,筆尖的浩然正氣蓄勢待發,卻遲遲沒有落下——他從茶心眼中看到了坦蕩,絕非妖邪所能擁有。
茶心心中一凜,她沒想到清虛子會突然反咬一口,將身份問題丟擲來。壺靈轉世的秘密一旦被坐實,就算有佛儒兩家相助,也難敵整個仙界的偏見。她深吸一口氣,掌心的九盞茶具突然齊齊綻放光華,茶香如潮水般漫過全場,所過之處,眾人心中的戾氣竟都淡了幾分。
“妖與仙,本就不在出身,而在本心。”茶心的聲音帶著茶韻的溫潤,卻又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當年茗華仙子守護茶魄,是為蒼生;今日我追尋真相,亦是為蒼生。清虛道長,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妖,那你敢不敢與我一同叩問無字茶碑?陸羽先生留下的聖跡,自會辨明是非!”
無字茶碑彷彿聽到了她的話,碑身突然泛起淡淡的溫潤光華,與茶心掌心的茶具遙相呼應。慧覺禪師眼中精光一閃,高聲道:“善哉!茶聖遺碑,自有公斷!清虛道友,你若問心無愧,便與茶心小友一同叩碑便是!”
文正先生也附和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道長若真清白,又何懼一叩?”
清虛子死死盯著無字茶碑,額角青筋暴起。他自然不敢叩碑——當年他參與盜取茶魄時,曾被陸羽留下的禁製灼傷神魂,隻要靠近碑身三尺,便會引動舊傷。可若是不答應,就等於承認了自己心虛,麾下的勢力定會土崩瓦解。
就在他進退兩難之際,一名小道童突然從人群中衝出,哭喊著撲向清虛子:“師父!不好了!後山的禁製被人破了,好多茶樹精闖進來了!”
眾人皆是一驚,轉頭望向遺跡深處,果然聽到了隱約的草木呼嘯聲。青蘿眼睛一亮:“是樹祖!樹祖帶著茶田的精怪來作證了!”
清虛子臉色驟變,他知道樹祖是當年事件的親曆者,若是讓它開口,自己就徹底完了。他再也顧不得偽裝,猛地抬手拍向茶心,同時嘶吼道:“休要狡辯!先殺了這妖女再說!”
“放肆!”慧覺與文正同時出手,金色蓮台與墨色竹簡齊齊擋在茶心身前。清虛子的攻擊撞在兩道屏障上,激起漫天光華。三方勢力瞬間戰作一團,靈力衝擊波將無字茶碑周圍的茶煙都震得四散紛飛。
茶心在亂戰中護著玄鑒,目光卻死死盯著無字茶碑。她知道,隻有啟用碑文,才能徹底揭露清虛子的罪行。可此刻三方混戰,她根本沒有機會靠近碑身。就在這時,她懷中突然傳來一陣溫熱,玄鑒之前塞給她的玉質茶葉竟自發飛出,貼在了她的眉心。
一股熟悉的茶韻湧入腦海,正是玄鑒的氣息。茶心心中一暖,彷彿看到了玄鑒溫和的笑容。她瞬間明白了玄鑒的用意——這玉質茶葉中蘊含著陸羽的一縷殘韻,正是啟用碑文的關鍵。
她趁著慧覺與文正纏住清虛子的間隙,猛地催動體內所有靈力,與玉質茶葉的茶韻融為一體,朝著無字茶碑撲去。清虛子見狀目眥欲裂:“攔住她!絕不能讓她碰碑!”
數道靈力攻擊同時射向茶心,青蘿毫不猶豫地擋在她身後,木靈之氣化作參天古木的虛影,硬生生扛下了所有攻擊。“茶心姐姐,快!”青蘿噴出一口鮮血,卻依舊咬牙堅持著。
茶心眼中含淚,縱身躍到碑前,將手重重按在了冰冷的碑麵上。玉質茶葉的茶韻順著她的手掌湧入碑身,無字茶碑突然爆發出萬丈光華,將整個戰場都籠罩其中。混戰的眾人被光華所阻,紛紛停手望去,隻見茶心的身影在光暈中若隱若現,碑身上開始緩緩浮現出金色的字跡——那是陸羽留下的聖言,即將揭開塵封千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