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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曜劍骨錄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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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未散時,顧承淵已牽著兩匹馬等在巷口。

蘇九曜裹著他的外袍跨上馬背,左肩的傷口被粗布裹得嚴嚴實實,卻仍隨著馬的顛簸一下下抽痛。

她垂眸盯著自己交疊在鞍橋上的手,指節泛白——方纔翻找星圖時,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月牙形的血痕。

\"昨夜暗淵閣在城南設了三道關卡。\"顧承淵翻身上馬,青衫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玄甲盟特有的青銅虎符,\"我讓陳叔帶一隊人引開追兵,咱們抄西山的野道走。\"他側過臉,目光掃過她緊抿的唇,聲音放軟了些,\"疼就說,我讓馬慢些。\"

蘇九曜搖頭,卻還是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多久能到?\"

\"快的話,申時末。\"顧承淵抽了抽韁繩,黑馬打了個響鼻,\"幽蘭穀\"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措辭,\"二十年前我隨父親翻舊檔,見記載說九曜先生曾在此閉關三年。

穀中多奇霧,尋常人進得去出不來,但若有九曜劍骨\"他轉頭看她,眼底映著晨露未晞的光,\"或許能解其中玄機。\"

蘇九曜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懷中的星圖。

半枚玉片貼著心口,熱度順著血脈往四肢百骸鑽——這是自她有記憶以來,劍骨第一次主動傳遞情緒。

不是疼痛,不是警惕,是類似歸巢的雀鳥輕叩竹籠的震顫,一下,又一下。

\"你父親\"她突然開口,聲音發澀,\"他記的檔裡,可提過我娘?\"

顧承淵的背微微一僵。

他望著前方被晨霧染白的山道,喉結動了動:\"九曜先生與夫人的合籍在玄甲盟藏了十七年。

我翻到最後一頁時,墨跡都暈開了——上麵寫著'穀中星軌與劍骨同頻,若得九曜齊,可破百年迷障'。\"

蘇九曜的呼吸陡然一滯。

她想起啞婆婆臨終前塞給她的破布包,最底層那張被蟲蛀了邊角的紙,上麵歪歪扭扭的小楷:\"阿曜生辰,穀中幽蘭初放,星子落進劍骨裡,像你孃的眼睛。\"

馬隊拐過一道山梁時,霧色突然散了。

蘇九曜勒住馬,望著山腳下被青霧裹著的山穀口——說是\"口\",實則是兩扇傾斜的巨石,石縫裡擠出幾株墨綠的蘭草,花瓣上凝著水珠,在陽光下泛著幽藍。

\"到了。\"顧承淵翻身下馬,伸手要扶她,卻在觸到她手腕的瞬間頓住。

她的皮膚燙得驚人,腕骨下的血脈跳得急,像藏了隻急於破繭的蝶。

蘇九曜盯著穀口,喉嚨發緊。

她能聽見,不,是\"感知\"到——風裡浮著金鐵交鳴的餘韻,泥土下埋著木屬性的生機,就連石縫裡的蘭草,每一片葉子都流轉著暗屬性的隱晦光芒。

九曜劍骨在她體內嗡鳴,像久未出鞘的劍終於嗅到了血的味道。

\"星圖。\"她啞著嗓子伸出手。

顧承淵立刻從懷中取出半枚玉片,指尖相觸時,兩人同時顫了顫——玉片的溫度比方纔更高了,幽藍的光順著指縫漏出來,在地上投出個扭曲的影子。

蘇九曜捏著玉片走向穀口。

離巨石還有三步遠時,玉片突然劇烈震顫,她險些握不住。

就在這時,石縫裡的蘭草無風自動,花瓣上的水珠\"啪嗒\"墜地,在青石板上砸出個小坑——坑底,一枚與她手中玉片嚴絲合縫的碎片正泛著光。

\"是星圖的另一半。\"顧承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些驚訝,\"暗淵閣的人冇找到它\"

\"因為他們冇有九曜劍骨。\"蘇九曜蹲下身,指尖剛要碰到碎片,劍骨突然傳來刺痛。

她猛地抬頭,正看見顧承淵皺眉盯著她身後——巨石上不知何時爬滿了暗紫色的紋路,像被血浸透的樹根,順著石縫往她腳邊蔓延。

\"退開!\"顧承淵撲過來拽她,無屬性內息裹著風將她帶離原地。

下一刻,暗紫色紋路\"轟\"地炸開,碎石四濺,炸出的煙塵裡,竟飄著幾縷熟悉的甜腥——是暗淵閣特有的蝕骨香。

\"他們早設了機關。\"蘇九曜抹掉臉上的血珠,望著掌心重新安靜下來的玉片,\"但機關認主。\"她扯了扯嘴角,這笑比哭還難看,\"我娘當年,大概也這樣試過。\"

顧承淵的臉色沉了沉。

他解下外袍罩在她頭上,擋住飄過來的煙塵:\"走裡麵。\"他指了指炸開的石縫,\"機關破了,路該顯出來了。\"

穀內比想象中開闊。

兩人沿著碎石小徑走了小半個時辰,兩側的蘭草越來越密,風裡的甜香濃得發膩。

蘇九曜的劍骨震顫得越來越頻繁,她能清晰感知到,每走十步,周圍的屬性分佈就會變化一次——先是金克木,再是水克火,最後是光暗交織,像有人刻意布了個屬性相剋的陣。

\"停。\"她突然抬手。

顧承淵立刻收住腳步,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前方空地上立著塊半人高的石碑,表麵爬滿了墨綠色的苔蘚,卻掩不住下麵深深刻著的符文。

蘇九曜一步步走近石碑。

離三步遠時,劍骨突然發燙,她的指尖不受控地抬起來,懸在第一個符文上方。

那符文的形狀很熟悉,像極了啞婆婆教她認的第一個字:\"曜\"。

\"是九曜劍譜的刻痕。\"她轉頭看向顧承淵,眼裡有細碎的光在跳,\"我爹的劍譜,每一頁開頭都有這樣的紋路。\"

顧承淵摸出火摺子點燃,湊到石碑前。

跳躍的火光裡,符文邊緣泛著淡金色的微光,像是被某種內息滋養過百年。\"這些符文按屬性排列。\"他指著最上麵三個,\"金、木、水,中間是火、土、風,最下麵雷、光、暗\"他突然頓住,\"和九曜劍骨的屬性順序一模一樣。\"

蘇九曜的呼吸急促起來。

她想起啞婆婆臨終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找到穀裡的碑,按你娘教的順序摸\"當時她以為是胡話,此刻卻清晰記起,幼年時總見母親對著月光畫符,嘴裡念著\"金生木,木生火,火生土\"

\"生序。\"她輕聲說,\"不是相剋,是相生。\"

顧承淵挑眉:\"你確定?\"

\"我娘教過我。\"蘇九曜伸出手,指尖觸到第一個符文——金。

石碑微微一震,金紋亮起。

第二個是木,木紋跟著亮。

第三個火,第四個土當她的指尖按上最後一個暗屬性符文時,整座石碑突然發出嗡鳴。

墨綠色的苔蘚簌簌掉落,露出下麵刻著的一行小字:\"以骨為鑰,以血為引。\"

蘇九曜的指尖滲出一滴血。

她還冇反應過來,那滴血已經被石碑吸了進去。

下一刻,地麵劇烈震動,石碑緩緩下沉,露出下麵黑黢黢的洞穴入口。

\"九曜。\"顧承淵按住她的肩,聲音低得像耳語,\"裡麵可能有\"

\"我知道。\"蘇九曜打斷他。

她望著洞穴深處飄出的薄霧,那霧裡裹著的屬性波動,和她血脈裡的劍骨共鳴得幾乎要撕裂皮膚。\"我爹的劍,我孃的仇,都在裡麵。\"

顧承淵的手收緊了些,又慢慢鬆開。

他從腰間取下青銅虎符,塞到她手裡:\"若有變故,捏碎它,玄甲盟的人半個時辰能到。\"

蘇九曜正要說話,後頸突然泛起寒意。

九曜劍骨的震顫驟然變得尖銳,像是被人用刀尖挑動劍弦。

她猛地轉身,正看見霧氣裡閃過一道黑影——是夜影!

他的衣襟被劃破了幾道口子,臉上沾著血,眼裡的瘋狂卻比昨夜更盛。

\"蘇九曜!\"夜影的聲音像刮過石板的刀,\"把劍骨交出來,暗淵閣饒你全屍!\"

顧承淵的摺扇\"唰\"地展開,無屬性內息在扇骨間流轉。

他擋在蘇九曜身前,望著夜影身後越聚越多的黑影,低聲道:\"退到我身後。\"

蘇九曜摸出袖中短刃。

刀身映著她泛紅的眼,裡麵有火焰在燒——不是恐懼,是終於能撕開二十年迷霧的滾燙。

洞穴裡的霧更濃了,裹著夜影的獰笑,裹著顧承淵緊繃的肩線,裹著蘇九曜手中越來越燙的虎符。

而在更深的地方,有什麼東西正在甦醒,順著劍骨的震顫,一遍又一遍,喊著她的名字。

洞穴裡的霧色像被潑了墨,夜影的身影從霧裡浮出來時,蘇九曜後頸的寒毛根根豎起。

九曜劍骨在血脈裡跳動,像被人攥住了劍尖反覆敲打——這是危險逼近時,劍骨特有的預警。

\"退到我身後。\"顧承淵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他摺扇\"唰\"地展開,骨節分明的手指扣住扇骨,無屬性內息順著扇骨紋路流轉,在兩人身前三尺織出一層淡金色的氣牆。

蘇九曜望著他繃緊的肩線,突然想起昨日在繡坊,他也是這樣擋在她和潑臟水的婆子之間——那時他用的是繡品,現在用的是內息。

夜影的刀先到了。

刀光裹著腥風劈下來,蘇九曜瞳孔驟縮。

她看清那刀身泛著暗紅,是浸過毒的——暗淵閣的\"蝕骨刀\",專破內息防禦。

顧承淵的摺扇斜挑,扇麵與刀刃相碰,火星子\"劈啪\"炸響。

他眉峰微擰,內息流轉的速度快了幾分:\"火屬性。\"

蘇九曜瞬間會意。

她垂在身側的手蜷起又鬆開,指尖掠過袖中短刃的紋路——這是啞婆婆用舊菜刀磨的,刀身冇有刻任何符文,卻能精準傳導她感知到的屬性。

夜影第二刀劈來時,她順著顧承淵卸力的方向側步,短刃在掌心發燙,劍骨裡翻湧的屬性波動突然清晰起來:刀風裡除了火,還有暗。

\"火克金,暗克光。\"她咬著牙默唸,目光鎖住夜影握刀的手腕。

那裡有一道淡青色的血管跳動,是暗屬性內息運行的軌跡。

九曜劍骨的感知像一張網,把對方招式裡的屬性破綻拆解得清清楚楚——原來夜影的刀看似剛猛,實則暗屬性在護著命門,火屬性在主攻。

顧承淵的摺扇突然發出脆響。

蘇九曜抬頭,見扇麵被刀氣劃開一道裂縫,他的虎口滲出血珠,卻仍穩穩護著她:\"他在逼我用全力。\"

\"不。\"蘇九曜盯著夜影發紅的眼尾,那裡有極淡的青黑——是強行催發暗屬性的後遺症。\"他在怕。\"

怕什麼?怕洞穴裡的東西。

石碑下沉時她摸到的震顫還殘留在指尖,那是比任何屬性都純粹的劍意,像她爹書房裡那柄斷劍的氣息。

夜影的瘋狂裡藏著慌亂,說明他知道洞穴裡有能威脅暗淵閣的東西。

\"承淵,往右帶!\"蘇九曜突然開口。

顧承淵冇問為什麼,摺扇一旋,帶著兩人往右側錯了半步。

夜影的刀擦著他肩頭劃過,在石壁上砍出半尺深的豁口,碎石簌簌落在蘇九曜腳邊。

她的短刃終於出鞘。

風屬性在刃尖凝聚,不是淩厲的切割,而是螺旋狀的迴旋——這是她在繡坊偷學繡娘紡線時悟的,用風屬性的\"繞\"破火屬性的\"衝\"。

夜影的刀第三次劈下時,蘇九曜腳尖點地躍起,短刃劃出一道弧光。

風旋裹著刀風打了個轉,竟將那股灼熱的火屬性反推回去。

\"嗤——\"

夜影的衣襟被自己的刀氣燙出焦痕。

他瞪大眼睛,刀差點脫手:\"你你怎麼可能\"

\"我娘教過我。\"蘇九曜落地時膝蓋微屈,劍骨的震顫突然變得柔和,像被春風撫過。

她想起幼時在竹院裡,母親握著她的手畫符文:\"屬性不是死的,像繡線,要會繞,會收,會借勢。\"那時她總把金紋繡成死結,母親就用木線繞著金紋打活釦——原來這纔是相生的真意。

顧承淵趁機補上一掌。

他的無屬性內息像水一樣滲進夜影的防禦漏洞,拍在對方胸口時發出\"悶響\"。

夜影整個人飛出去撞在石碑上,嘴角溢位黑血——是暗屬性內息反噬了。

\"九曜劍骨\"他撐著刀爬起來,喉間發出咯咯的笑,\"就算你拿到劍,也解不開\"

話音未落,他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枚黑球。

蘇九曜的劍骨再次尖叫——那是暗屬性壓縮到極致的毒氣彈。

顧承淵反應更快,摺扇一甩捲住她的腰往旁一撲。

黑球砸在兩人剛纔站的位置,\"轟\"地炸開,墨色煙霧瞬間籠罩整片空地。

\"屏住呼吸!\"顧承淵用衣袖捂住她的口鼻,內息在周身形成屏障。

蘇九曜眯眼望著煙霧裡晃動的影子,短刃攥得指節發白。

等煙霧散得差不多時,夜影已經不見了,隻留下地上一灘黑血和半截染血的刀鞘。

\"追嗎?\"她轉頭問顧承淵。

他的衣襟被劃破幾道,臉上沾著灰,卻仍笑著搖頭:\"暗淵閣的刺客最擅長逃,現在追是陷阱。\"說著他低頭檢查她的手腕,\"你剛纔用風屬性反推時,劍骨有冇有不適?\"

蘇九曜這才察覺掌心發燙,短刃上凝著層淡青色的光——是風屬性殘留的痕跡。

她活動了下手指,劍骨的震顫不知何時變成了輕鳴,像在催促她往洞穴裡走:\"冇事。

倒是你\"她指著他肩上的刀傷,\"需要處理嗎?\"

顧承淵扯下外袍係在腰間,露出裡麵月白中衣:\"玄甲盟的傷藥在虎符裡。\"他指了指她手中還攥著的青銅虎符,\"你剛纔冇捏碎,是信我能護你?\"

蘇九曜耳尖微燙,彆開臉:\"我信自己。\"

洞穴裡的霧又濃了些,帶著股清冽的劍氣。

蘇九曜望著黑黢黢的入口,劍骨的輕鳴變成了呼喚,像是有人在裡麵低聲喊她的名字。

她握緊短刃,邁出第一步時,顧承淵的手覆在她後背上:\"我在。\"

洞壁上突然亮起幽藍的光。

兩人同時抬頭,見石壁上刻滿了符文,和石碑上的九屬性紋路如出一轍。

蘇九曜伸手觸碰最近的金紋,符文突然流動起來,在她掌心烙下淡金色的印記——和她血脈裡的劍骨紋路一模一樣。

\"九曜先生的劍塚。\"顧承淵輕聲說。

他的指尖拂過石壁上的刻痕,\"這些是護陣,隻有九曜劍骨能啟用。\"

蘇九曜的心跳得厲害。

她想起啞婆婆臨終前塞給她的半塊金鱗玉,想起父母被殺那晚,母親把她塞進地窖時說的\"找劍塚\",想起洞穴深處那若有若無的劍鳴——原來所有線索都指向這裡。

洞的最深處,有一方石桌。

石桌上擺著兩柄劍,一柄金紋繚繞,一柄暗紋流轉,劍鞘上各刻著\"昭明\"和\"幽夜\"。

蘇九曜的手剛碰到\"昭明\"的劍柄,劍骨突然發出轟鳴,整座洞穴都在震動。

劍鞘\"哢\"地裂開,露出裡麵寒芒畢露的劍身,而劍身上的紋路,竟和她掌心的印記完全重合。

\"這是\"顧承淵的聲音有些發顫。

蘇九曜握住劍柄,一股熟悉的暖意順著手臂湧遍全身。

她想起父親教她握劍的姿勢,想起母親為劍擦鞘的背影,想起二十年前那個血夜,父親最後說的\"保護好劍骨\"——原來他的劍,一直在等她。

洞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顧承淵的摺扇瞬間展開,擋在她身前。

蘇九曜卻放下劍,側耳聽了聽:\"是玄甲盟的人。\"她指了指洞壁上開始消散的符文,\"護陣啟動時,虎符應該自動傳信了。\"

顧承淵轉頭看她,晨光從洞外照進來,落在她發間,落在她手中的劍上,落在她眼裡跳動的光裡。

他突然明白,為什麼暗淵閣怕這柄劍——不是怕劍的鋒利,是怕劍裡藏著的,九曜先生用一生守護的,江湖該有的樣子。

\"九曜。\"他輕聲說,\"接下來,你想怎麼做?\"

蘇九曜握緊\"昭明\",劍鳴穿透洞穴,震得石壁上的灰塵簌簌掉落。

她望著洞外漸亮的天,嘴角揚起極淡的笑:\"找暗淵閣的老巢,找當年的真相,然後\"她頓了頓,\"用這柄劍,告訴所有人,九曜劍骨,從來不是凶器。\"

洞外傳來玄甲盟弟子的呼喝,顧承淵的虎符在她掌心發燙。

蘇九曜看了眼石桌上的\"幽夜\",又看了看洞外的光——有些真相,該見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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