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魚草 第三十三章：不要讓海水將你溺亡
不要讓海水將你溺亡
“你有多大把握？”西林的深吸了一口氣。
之前從歐文心的話語中，他大概能聽出來周言慎似乎是做了什麼換血手術現在還沒恢複過來，更何況敵多我少，門口看守的每個黑衣保鏢都是身強體壯的alpha，就算能夠依靠資訊素等級進行壓製，但周言慎現在身體虛弱，資訊素更是極不穩定，如果真要硬闖出去，他們能否不占下風都是個未知數。
“五成。”周言慎實話實說，他的嘴角彎彎勾起，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就好像，根本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眼裡。
西林感慨萬千，一時之間竟然一點都猜不夠周言慎到底想的是什麼。
明明和歐文心合作，把自己交出去，還能夠救活自己的弟弟，有什麼不好的嗎。
“周言慎，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站在我這邊？”我以為自己早就被拋棄了。
周言慎深深地注視著西林的臉，這讓西林在他的眼眸中讀出了令人難受的深情，好像自己真的在有被對方好好愛著一樣。
“我隻是希望你能活著而已。”周言慎說。
十幾年前埋下的惡果和他沒關係，他也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看著克裡斯·邱和包括他父母在內的慈善家們逃到國外。
他不在乎那些孤兒的生死，也不在乎那些罪孽給多少人帶來了怎樣的傷害。
從來都是事不關己，唯利是圖自私自利纔是他的真麵目。
隻有西林，坑蒙拐騙軟硬兼施都要得到的人，不能死去。
兩人的視線互相交織著，懷疑、痛苦以及那種似乎名為愛的東西在短短的幾瞬中閃閃爍爍，隻能在靜謐黑暗的懲罰室裡毫無節製地流淌，而不能宣之於口。
周言慎似乎下定了決定，在托著西林的臉頰在上麵小心地吻了一下，然後輕輕推開對方的肩膀，轉過身去。
他沒有做好訣彆的準備，但是現實往往就是需要在頃刻之間做好重要的決定。
煎熬間，他的衣袖再次被西林拉住。
“我知道怎麼出去。”西林聲音嘶啞。
周言慎迷惑地嗯了一聲，又聽到西林重複：“我知道怎麼出去。”
故意配合歐文心，使得自己回到懲罰室並不僅僅是拖延時間，而是那個充滿著各種殘酷回憶的房間裡，真真實實地存在著通往外界的通道。
“還記得外麵走廊上類似於圍棋一般的牆麵佈局嗎？其實懲罰室裡也有，隻不過這裡常年失修又沒有光線，不仔細去觸控的話就不會有所察覺。這裡的通道並不會通往地下或者地上的任何一個房間，而是……”
西林背靠著牆壁，伴隨著一聲按壓的機關聲，房間傳來細微的震動，牆壁分裂，果不其然一個類似於隧道的通道出現在麵前，通道的儘頭傳來陣陣風聲和水流聲，潺潺的。
周言慎還沒來得及驚訝，門口看守的黑衣保鏢立刻發現了不正常。
“怎麼回事！”其中一人對著鐵門喊了一句。
西林快速網門口看了一眼，隻是猶豫了一秒，沒有任何遲疑地背過周言慎，將自己的手指用力伸到喉嚨裡隨意地攪了幾下，乾嘔的感覺從肚子蔓延到喉嚨。
黑暗中，周言慎看不真切西林的眼神，情愛中糾纏的嗚咽聲從西林的口中細細微微地發出，好像很爽又好像很痛苦。
他聽見西林叫著什麼不行了，太刺激了，都給我這樣的昏話，還有一些像是哭又像是笑的呢喃聲。呻吟不算大，但足夠傳到鐵門之外。
門口的保鏢恥笑了一聲，嬉笑道：“叫的還真好聽。”
“啊啊啊啊啊……”西林大叫了一聲，然後止住了聲音。
周言慎去拉他，然後又摸到了對方滾燙的臉。
“被做得暈死過去了。”西林將手指從喉嚨裡拿出來，輕喘著氣，好像真的被欺負過一樣。周言慎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不想讓他再發出聲音。
西林用他的手擦了擦嘴角，又扔開，說：“聽到水流聲了嗎，隧道的儘頭似乎是河流。”
“你怎麼知道這條通道的？”周言慎問。
“除了建造者之外，沒有人比我更瞭解懲罰室了。雖然沒有進入過這條通道，但我想有水源的地方就有出口。總比你捨身炸地下室要好吧。”
兩人牽著手，沿著通道一步步向裡麵走去。
通道很小正好能容納兩個成年人，周言慎的個子很高，碰到幾處凹凸不平的地方需要低下頭才能勉強不被磕到。
兩側都是石壁，上麵和地下都爬滿了青苔，所以他們走得很慢才能避免滑倒，周言慎單手扶著西林的一隻手臂有一種將他整個人架起來的氣勢。
四周散發著潮濕的、沼澤的氣味，不是很舒服。
實驗室的資料剛才已經通過周言慎的網路傳給了申旭，不管他們的結局如何，這個塵封了這麼多年的秘密終將被揭開。
遠處的風聲和水流聲越來越近，越往裡走就越能感受到類似於水波拍打石壁的席捲的撞擊。
西林有些興奮，又有些難過。
如果通道的儘頭沒有如他所期待的河流，如果他們在湍急的流水中溺亡，抑或是在寒冷中被凍成冰塊，那麼這樣的結局，似乎不是不可以。
就算真的能逃出去，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況且，在這樣的地方和周言慎殉情，也是……他期待的一種結局呢。
就像吊橋上走投無路的情侶，在絕望與死亡麵前，身體的激素會刺激著彼此產生惺惺相惜的愛的感覺。他知道，這一刻，周言慎對他是存在愛情的。
那麼，他曾經得到過愛。
“害怕了嗎？”周言慎將他的肩膀攬了攬。
從進入隧道開始，不……從在這個破地方再次見到西林開始，周言慎就覺的對方冷靜得可怕。孤勇、無所畏懼甚至在折磨自己的時候也毫不留情，那個將自己的身體完全物化的西林讓他感到害怕。
開始隻是以為西林隻是想報複自己、報複歐文心，後來又覺得那個人的正義感強的可怕，鋌而走險得想要拯救彆人。
但實際上都不是。
他的西林，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
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態的。
直到現在，他們走在隧道裡，沉默中他感受到了對方的顫抖。黑暗和潮濕就是很會讓人生出強烈的不安感，他記得西林曾經說過很喜歡他們家柔軟的棉被，被陽光曬過，溫暖的、舒適的。
“彆害怕，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在你身邊。”
周言慎用為數不多的體力釋放安撫資訊素。
玫瑰花的清甜的味道既像是安慰，又像是求愛。
很快，西林的身體往他的身邊更靠近了一些，兩個人緊緊地貼在一起行走在漆黑的通道裡。
“周言慎，我恨你。”西林顫抖著聲音，呢喃的聲音中夾雜了顯而易見的抽泣聲。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愛你。那麼多年，我一直愛著你……你為什麼不能愛我！
流水順著臉頰滑落到地上，洶湧地控製不住地任性地。
真心總是容易被踐踏，但就算在泥裡滾了一萬圈，還是炙熱又唯一的屬於那個人。
就算是最後一次，那些告白的話也無從說出口。
腳下變得潮濕，冰涼的液體浸濕了鞋襪。
“是水。”西林努力抑製住自己的情感，“真的是水，前麵一定有河。”
他快速往前走了幾步，水位越來越高，慢慢沒過他的小腿。很深很深，是常年沒有陽光照射堆積在陰影裡的死水。
越往裡走，水波呈現出翻滾的姿態，腐朽的味道慢慢褪去，是鮮活的、清爽的味道，它們跳躍著跳動著互相推擠著在西林的小腿上拍打滾動。
“往前走，遊出去。”西林拉住了周言慎的手臂，淌著寒冷的水流，快速向前移動。
水波越來越洶湧，水位高漲，一點一點沒過他們的大腿、腰部、胸腔直到下顎。
“等等西林……”周言慎停下了腳步，西林卻掙脫他的手臂向前方奔去。
身體浸泡在刺骨又冰冷的水裡，他逐漸聞到了不同於河水的味道。鹹的，是鹹的！那不是河水，是海水！通道的儘頭是連線霧市和鬆下的海呀！
“不要往前走，前麵是海！西林，你聽到了嗎！”他用力叫喊著，用力地滑動著自己的手臂往前去，去拉住他，去把它拉回來！
“西林！”
西林！
“不要到海裡去！”
深海中，周言慎從背後抱住了西林。他用儘了全力將對方的身體轉過來，然後，他看到了西林死一般的眼神，比深水還要沉寂。
周言慎短短三十年裡，做過很多黑白界限邊緣的事情，但從未受到過難以承受的懲罰。
他自詡幸運，又洋洋得意著擁有這份幸運。
所以總是做一些過分的事情。
為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愧疚與後悔。
怎麼辦！到底要怎樣才能將你救回！
到底怎樣才能不讓海水將你溺亡！
他們的嘴唇貼在一起，分享中口中的氧氣，彼此的身體親密無間，像很多個夜晚裡毫無防備地相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