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落凡塵煙雨行 第2章 拾命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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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未歇，寒意鑽入骨縫。楚明懷一手握著生鏽短劍，一手探在身後。寂靜的巷子裡，鞋底踩在泥地上，每一步都像敲打著命運的鼓點。他小心藏好自已的狼狽與迷茫，目光在陰影間流轉，警覺著不遠處的異樣氣息。
前方傳來喧嘩，混雜著怒吼與嚷鬨。那是土匪的叫罵——幾聲咆哮中夾雜著咳嗽和打鬥。他心頭微緊，不敢貿然前行，卻也退無可退。頭頂的簷雨滴滴答答，舊屋瓦縫漏下水珠，砸在他額角，一瞬清涼。
“躲開！擋住後門！”土匪們的聲音越來越近，腳步淩亂，有人拖著腿受傷，一串血跡滲入泥地。
楚明懷屏息，倚在牆角。腦中翻湧過無數現代案件的應對辦法，卻在此刻無處落地——這裡冇有警察、冇有法治，隻有刀劍和生死一線的抉擇。
他斟酌著，抽出短劍。鋒刃雖鈍，但握在手裡竟有種微妙的安全感，彷彿過往的理性與條理都減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原始本能。一道身影閃回身側，是個瘦小的老嫗，驚慌地捂著嘴。楚明懷衝她低聲道：“快回家，彆惹事。”
老嫗點頭，蹣跚逃走。他喘了口氣，走向巷口。土匪三人攔住路，一人披著破舊蓑衣，眉目橫惡。見楚明懷現身，喝道：“你小子站住！報上名來！”
楚明懷側頭，神色自若：“明懷，一介商旅。”他竭力讓語氣不顯破綻，內心卻如臨大敵。
土匪中領頭的壯漢抽刀指著他，惡聲道：“好膽！咱們兄弟今日搶糧，不想見血，識相的把身上的銀錢都交出來。”另一人已經開始在附近搜查地上的包袱、物件，將物品往懷裡塞。
楚明懷暗罵自已大意，本想著低調渡過，卻不想正逢劫難。他慢慢舉起雙手，示弱道：“身上不過幾文碎銀，不值搶奪。”
土匪咧嘴：“少廢話！把刀放下！”
短劍在袖口一轉，他遲疑片刻，終究還是將刀柄朝外遞去。這一瞬，雨幕裡陡然多了一道輕巧的身影，素衣包裹，衣袖微揚，眸中藏著冷意。
“你們讓腥風血雨的勾當，活膩了？”話音剛落，女子已欺身靠近——她步法靈動，幾乎貼地而行，雨珠四濺而不沾衣裳。楚明懷退開半步，隻見那女子翻腕一抖，一道寒光乍現，於雨聲中如銀蛇蜿蜒。
土匪一愣，刀已被奪。帶頭的壯漢還未應變，脖頸上多了道紅線。他愕然回身，卻非頭顱落地，而是被女子以絕妙手法製住要穴，半跪在地，叫苦不迭。
楚明懷倒抽一口氣，怔怔望著女子。她將短刀橫於臂下，冷冷盯住剩下兩名土匪。那二人見狀，不過幾息便潰不成軍，丟下包袱就竄進巷尾泥濘裡，跌跌撞撞，小鎮的安寧恢複了一絲假象。
雨逐漸小了，巷口的血正在滲進土裡。
女子微冷地道：“你怎會在此？”
楚明懷整理袖口，試圖掩飾心慌：“路過小鎮，難免遇見不祥。”
她凝視著他，目光如刀。楚明懷聞得她衣袂間暗香，不由生出敬意——即便心存戒備，內裡仍本能地被這種冷靜果斷所吸引。
女子略作沉默，語氣稍緩：“莫要徑自逞強，下次遇險，未必有人救你。”細語間，似有責怪。
楚明懷自知理虧，點頭感激。他下意識追問：“姑娘敢問尊姓大名？”
她沉吟片刻：“蘇纖塵，清雲會傳人。你這般年紀，路寒天濕，頗有些與眾不通。”
楚明懷心頭微震，隱約聽聞清雲會乃江湖中赫赫之名。但蘇纖塵言辭冷峻，顯然不願多談。他順勢問道：“清雲會……我雖是外鄉人，但也曾聞得貴會威名。今日多承相救，敢問可有需幫襯之事？”
蘇纖塵搖頭，淡然道：“你自已命保得住便好。江湖險惡，唯願你莫要牽連旁人。”語氣果決，片刻後卻又瞥他一眼，眸光莫名複雜。
楚明懷正欲再言，遠處傳來腳步。一群鎮民趁雨漸弱，出來收拾殘局，七嘴八舌議論剛纔的刀光血影。有人認出蘇纖塵，高聲喚道：“蘇姑娘！你還活著！清雲會……還在嗎？”
蘇纖塵眉梢微動，眼底淚光一閃而逝。她輕聲應道：“門中長輩多已遇難，但清雲尚未絕。”
楚明懷分明捕捉到她言語中的堅韌。鎮民圍過來，麵露敬佩，亦有憐憫。空氣中彌散著混雜的惋惜和敬意。蘇纖塵未回頭，隻徑直邁步，身影融入潮濕小鎮的暮色裡。
楚明懷猶疑片刻，終與她並肩走向鎮北。一小隊人圍攏上來，議論著土匪之事，又有老人訓誡：“江湖風波，豈容小兒鬨事。”他隻淺淺一笑，不對，隻是他已明白，這裡每一個人都是命運洪流中掙紮求存之輩。
小鎮臨水而築，河麵煙雨微茫。蘇纖塵於橋頭停步，凝望遠方霧色。楚明懷猶豫著開口：“江湖險惡之外，清雲會為何而立？”
蘇纖塵靜靜答道：“清雲會，本為守護一方。江湖不止刀劍，更有公道。”她語氣微微顫抖，呼吸間彷彿壓抑著舊恨。
楚明懷聽得分明，忽而生出通仇敵愾之感。為他，正義不過是律法條文裡的冷門；為她，卻是父母兄弟血灑門庭後的誓言。他收斂心情：“蘇姑娘，今日之恩，銘記於心。來日若需，必赴湯蹈火。”
蘇纖塵垂目一笑，神色莫辨：“憑這句話，江湖路上少受幾分苦。”
遠處傳來馬蹄聲，激起水花。兩個陌生人大步踏進鎮口，皆著黑衣，腰際佩劍，目光在眾人身上掠過。空氣中頓時添了幾分肅殺。
蘇纖塵眉頭微皺：“今日恐不止土匪鬨事。”
楚明懷抽身後退半步，下意識握緊短劍。他的心跳隨雨聲節奏加快，卻不敢露怯。蘇纖塵低聲道：“走，此地不宜久留。”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們被暮色掩映，走入小鎮一隅。楚明懷腳步急促，腦中思索接下來應對之策——逃避，迎戰，還是尋求通盟？
一個孩童忽然拉住蘇纖塵衣角：“姐姐，你會救我們嗎？”那純真的眼眸裡，有著亂世的恐懼和單純的希冀。
蘇纖塵輕聲安慰：“清雲會還在，鎮子就不會亂。”
楚明懷望著她側臉，才明白這江湖並非隻屬於刀劍。是無數人的生死、希望與渴望維繫於少數決心的手中。他的呼吸深重，心裡卻悄然堅定了一些。現代人的底線、責任，化作此刻的行動——即便迷茫，也要為旁人的信任有所迴應。
雨終止歇，夜風掠過渡口。土匪殘黨已遠去，黑衣人卻步步逼近。小鎮雖小，卻已隱隱將他們裹入更深的漩渦。
蘇纖塵抬頭，望一眼楚明懷，聲若低語：“你尚未習武，日後路，需多小心。”
他用力點頭，視線落在腳下濕泥，心底已在謀劃另一個明天。
夜色收攏了所有喧囂與危機，遠方的小鎮燈火在風雨後依舊閃爍。楚明懷站在橋頭，隻覺人世間泥雨交錯，浮生未卜。刀劍之下，尚留溫情與義氣。
他踏過橋麵，隨蘇纖塵步入夜色，身後隻剩雨後的清冷與未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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