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暗碼:血色螺旋 第488章 鐵網下的暗潮與微光
省第一監獄的日複一日,是紀律、勞作與沉默的疊加。然而,人性從未停止其複雜的湧動,尤其在這樣一個高度壓縮、無處遁形的環境裡。上次針對陶成文的欺淩事件被壓製後,監區內的空氣彷彿變得更加粘稠,各種情緒在壓抑中發酵、變形。
孫鵬飛(石家莊)因其煽動者角色未被直接抓住實證,僅危暐(福州)等爪牙受了處罰,這反而助長了他扭曲的自信和隱形的權威。他像一頭蟄伏的獸,暫時收攏爪牙,但目光更加陰冷地審視著周圍,尋找著新的突破口和發泄渠道。他將上次的挫敗視為一種挑釁,內心醞釀著更隱蔽的報複。他深知,在這高牆之內,摧毀一個人,有時無需拳腳。
陶成文(假軍官)在管教的重點關注和心理乾預下,驚懼稍緩,但一種更深的絕望和麻木籠罩了他。他像一具被抽空靈魂的軀殼,機械地完成著指令。偶爾,他會用一種混合著恐懼和怨毒的眼神快速瞥過孫鵬飛的方向,但更多時候,他隻是盯著地麵,彷彿能從中看穿自己毫無希望的未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警示。
魏超(新城場站油料股)的狀態則出現了一種微妙的變化。持續的心理疏導像細雨滲入乾涸的土地,起效緩慢但並非毫無痕跡。他依然害怕孫鵬飛,依然會在噩夢中驚醒,但在一次小組學習分享中(監獄為促進矯治設立的非強製活動),當心理輔導員引導大家談論“害怕”時,魏超低著頭,手指絞著衣角,極其緩慢、磕絆地說了一句:“…怕…但…但報告乾部…有用…”
這句話耗儘了他巨大的勇氣,說完後他幾乎虛脫,但這無疑是一個積極的訊號——他開始模糊地意識到,除了被動承受,“報告”可能是一條出路。
這一細微的變化未能逃過孫鵬飛的眼睛。在他扭曲的認知裡,魏超這種“軟弱者”的任何一絲試圖尋求外部保護的跡象,都是對其“地下秩序”的挑戰和背叛。他不能容忍這種苗頭。
與此同時,張帥帥(陝西靖康)和沈舟(浙江嘉定)之間那點因上次事件萌生的不安和內疚,在枯燥的勞改生活和孫鵬飛無形的壓力下,正逐漸被消磨。他們再次趨向於更安全的沉默。鮑玉佳(安徽淮南)則徹底將自己埋首於新工段的高強度勞動中,用身體的極度疲憊來麻痹神經,對外界的一切近乎充耳不聞。
危暐禁閉結束後,變得稍微“老實”了些,但那種蠢蠢欲動的表現欲和對孫鵬飛的依附並未改變。
風暴在看似平靜的水麵下積蓄。
一日,在倉庫清點勞動物資時,魏超因為緊張,不小心碰倒了一摞箱子,險些砸到旁邊的孫鵬飛。
孫鵬飛並未立刻發作,隻是冷冷地看了魏超一眼,那眼神像冰錐一樣刺入魏超的骨髓。魏超頓時嚇得臉色慘白,連聲道歉:“俺錯了!俺不是故意的!孫…孫哥…”
孫鵬飛什麼都沒說,嘴角甚至扯出一絲近乎寬容的假笑,拍了拍身上的灰,走開了。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
接下來的幾天,一種針對魏超的、無聲的“冷暴力”悄然蔓延。
他的勞動工具會“莫名其妙”地損壞或丟失,導致他完不成任務挨批。
他飯盒裡的菜有時會少得可憐,或者被人故意混入他不吃的東西。
晚上就寢,他床鋪附近總會有人製造各種細小卻煩人的噪音,讓他難以入睡。
更陰險的是,一些關於魏超“手腳不乾淨”、“裝傻充愣騙取乾部同情”的流言開始在犯人中散播。
這些行為單看起來似乎都是“小事”,構不成嚴重的違規,但疊加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無處不在的精神折磨和孤立。孫鵬飛完美地利用了監獄規則的灰色地帶和犯人間的事不關己心態。他甚至沒有直接指使,隻需一個眼神、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自然有危暐這類急於表現的人和其他一些想討好他的人去執行。
魏超再次陷入巨大的痛苦和困惑中。他試圖向組長反映工具壞了,組長隻是不耐煩地讓他自己想辦法;他吃飯時看著可憐的飯菜,周圍是冷漠或躲閃的目光;夜晚的噪音讓他眼圈發黑,白天精神不濟更容易出錯…
他剛剛建立起的那一點點“報告有用”的信心,在這些綿密而無法指證的惡意麵前,迅速瓦解。他又變回了那個縮緊身體、喃喃自語的恐懼狀態。
張帥帥和沈舟注意到了魏超的異常,也隱約猜到是誰在背後操縱。張帥帥有一次甚至撿到了魏超丟失的工具卡,他捏著卡片,內心掙紮了片刻,最終還是趁沒人注意,把它扔進了垃圾桶,彷彿那是個燙手山芋。沈舟則在對上魏超求助般的眼神時,迅速扭開了頭。他們的良知在提醒,但對孫鵬飛的恐懼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生存哲學再次占據了上風。
鮑玉佳完全置身事外,他把自己累得像一攤泥,回到監舍倒頭就睡,幾乎遮蔽了所有外界資訊。
這一次,沒有爆發激烈的衝突,沒有明顯的傷痕。
但一種更令人窒息的精神圍剿正在發生。
魏超的崩潰是無聲的,他坐在床沿,低著頭,肩膀垮塌,彷彿承載著無形的千斤重擔。
一位細心的管教民警在日常巡查中發現了魏超狀態的異常下滑,以及監舍裡那種微妙的不和諧氛圍。他沒有立刻聲張,而是開始了更隱蔽的觀察和瞭解。
高牆之內,陽光依舊平等地灑下,卻照不進某些人心靈築起的更高更厚的牆。孫鵬飛用他精於算計的惡,成功地在這片本該矯治罪惡的土地上,複製了另一種形態的“新城場站”暴力——更隱蔽,更持久,同樣致命。它考驗著監獄管理的精細度,考驗著旁觀者的良知,更考驗著像魏超這樣的受害者,能否在近乎絕望的困境中,守住那一絲微光,等待外部的救援穿透這厚重的鐵幕。
這場發生在靈魂深處的無聲較量,其殘酷程度,絲毫不亞於任何一場拳腳相加的鬥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