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暗碼:血色螺旋 第223章 庇護之網
福州空管中心指揮塔台頂層,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外,鋼鐵巨鳥在跑道上起起落落,井然有序。窗內,危金根背對著這繁忙景象,站在陰影裡。他肩章上的銀星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光澤。手機螢幕幽幽亮著,一條經過七重加密的資訊剛剛被徹底粉碎,不留痕跡。螢幕上最後殘留的,是加密通訊軟體裡一個代號為“園丁”的頭像——那是他給兒子危暐(vcd)設定的偽裝賬號——此刻已灰暗離線。
“蠢貨…”
危金根的聲音低得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帶著一種混合著憤怒、厭棄與冰冷算計的複雜情緒。他兒子危暐那套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蝕巢”供能技術,在他看來,不過是孩童在沙堡上雕刻的花紋,經不起真正的風浪。但血濃於水,這灘渾水,他必須趟。
他拿起內線電話,聲音恢複成一貫的、帶著權威金屬質感的沉穩:“技術處小劉,我是危金根。近期上級要求加強空管資料安全保障等級測試,尤其是曆史日誌呼叫許可權驗證模組。對,立刻執行壓力測試預案,模擬最高階彆滲透攻擊。重點排查近48小時內所有非標準時間、非標準路徑的日誌調閱記錄,尤其是涉及敏感頻段監控資料的。一旦發現異常訪問痕跡或潛在漏洞,立刻觸發最高階彆資料清洗協議,徹底覆寫相關扇區。這是命令,優先順序最高。”
電話那頭傳來乾脆利落的應答。危金根結束通話電話,目光投向窗外一架正在爬升的客機。利用空管中心龐大的資料處理能力和對電磁頻譜的絕對掌控,他編織了一張無形的過濾網。任何試圖回溯、追蹤那台指向孫鵬飛滅口指令的物理伺服器(其網路路徑必然經過福州空域密集的電磁節點)的偵查觸角,都將被這場“正當合規”的“安全壓力測試”所激發的資料洪流和清洗程式,徹底攪碎、抹平。
【上海,反詐中心資料攻堅室:淤泥中的金粒】
林薇盯著螢幕上關於鮑玉佳的審訊錄影回放。這個保安的“老實人”麵具被戳穿後,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和反複的、混亂的自我辯解,精神防線搖搖欲墜,卻始終無法突破關於上線和核心網路的最後壁壘。他似乎被一種更深層的恐懼攫住。
“林隊,鮑玉佳的心理評估報告出來了。”
年輕的分析員遞上檔案,“極度焦慮,創傷後應激障礙(ptsd)傾嚮明顯。結合他退伍兵的經曆,我們推斷他可能並非核心成員,而是被某種‘強力控製手段’脅迫入夥。突破口可能不在他本人,而在他最恐懼的源頭。”
“恐懼的源頭…”
林薇的手指劃過報告上“ptsd”、“噩夢”、“驚醒”等關鍵詞,目光銳利起來,“查!把他服役期間所有能找到的記錄,尤其是涉及事故、處分、非正常調動的,哪怕隻是捕風捉影的傳聞,全部篩出來!還有他退伍後到進入銀行工作前這段空白期,挖地三尺也要填上!”
與此同時,另一組偵查員正像過篩子一樣梳理著從淮南“仁和堂”藥房查獲的海量藥品流通記錄。目標鎖定在曹榮榮經手、並最終流向監獄“特殊醫療”的那批問題“維生素”。枯燥的表格、冰冷的數字,時間在鍵盤敲擊聲中流逝。
“找到了!”
一個偵查員突然低呼,聲音帶著壓抑的興奮,“同一批次的‘複合維生素b’,除了監獄簽收的那部分,還有一小箱在配送途中被‘顧客退貨’,理由是‘包裝破損’!退貨接收人…登記的是‘王主管’!”
“王主管?”
林薇立刻追問,“仁和堂藥房那個已經人間蒸發的王主管?”
“對!但重點不在這兒!”
偵查員將螢幕轉向林薇,上麵是退貨單的掃描件,“看這個模糊的退貨簽字!還有這個留在單子上的、用來通知取貨的臨時手機號!技術科做了影象增強和筆跡比對,簽字是模仿的,但這個手機號…追蹤到了!”
手機號機主是一個叫“馬三”的街頭混混,有過多次盜竊、銷贓前科,最近剛出獄。更重要的是,這個“馬三”的銀行流水顯示,在退貨事件發生當天,他收到了一筆來自福建閩清的、五千元的匿名轉賬。
“閩清…付書雲!”
林薇眼中寒光一閃。付書雲,那個在閩清利用軍需采購合同洗錢的中尉!這條線終於和藥物鏈搭上了!“立刻抓捕馬三!撬開他的嘴!追查那箱被‘退貨’的毒藥去向!”
【犯罪閃回:河北高碑店,武京偉的“安全屋”,陰影中的交易】
(畫麵晃動,偷拍視角,低解析度)
一間彌漫著劣質煙味和機油味的車庫。武京偉(體格健碩,眼神如鷹隼,透著行伍的狠厲)將一個沉甸甸的黑色運動包扔在油膩的桌麵上,拉鏈敞開,露出裡麵成捆的現金。他對麵站著點頭哈腰的馬三。
“偉…偉哥,東西…東西處理乾淨了,按您吩咐,那箱‘維生素’…都…都倒進郊區化糞池了,瓶子砸碎衝進下水道…”
馬三聲音發顫。
武京偉沒說話,隻是冷冷地甩過去一疊鈔票。馬三慌忙接住。武京偉拿起桌上一個老式諾基亞手機,快速輸入一條簡訊:【藥渣已沉塘。風緊,鷹離巢】。收信人:一個加密號碼,歸屬地:閩清。
他轉身走到車庫角落,掀開一塊油布,露出下麵一輛掛著假牌照、引擎經過爆改的黑色越野摩托。他戴上頭盔,鏡片反射著冷光。手機再次震動,一條新資訊來自【達州-林】:【鮑不穩,速斷其翼】。武京偉眼神一凜,擰動油門,摩托發出低沉的咆哮,如同蟄伏的猛獸。他需要立刻轉移,並確保鮑玉佳這條可能暴露的“翼”,徹底折斷——無論是物理上,還是精神上。
【現實:上海至河北高速公路,獵鷹行動】
刺耳的警笛撕裂夜空。數輛偽裝成民用車輛的追蹤車,如同緊貼獵物的幽靈,死死咬住前方一輛在車流中瘋狂穿梭、試圖駛向省際小路的黑色越野摩托。武京偉的駕駛技術極其刁鑽老辣,充分利用摩托的靈活性和對道路的預判,幾次險之又險地擺脫合圍。
“目標極其警覺,有極強的反偵察和軍事機動能力!請求前方卡口設定物理路障!”
帶隊的上海反詐支隊行動隊長在電台裡吼道。
“不能硬攔!他車技太好,強攔容易造成重大傷亡!逼他下高速!”
林薇的聲音從指揮中心傳來,冷靜果斷。
追蹤車改變策略,不再試圖直接逼停,而是如同牧羊犬般,利用精妙的配合和車體優勢,不斷壓縮武京偉的機動空間,將他向一條正在施工、車流稀少的高速輔道驅趕。武京偉意識到意圖,摩托猛地一個甩尾,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尖叫,竟想逆行衝回主路!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輛看似拋錨、停在應急車道的重型貨車後門突然開啟!一張巨大的、布滿倒刺的阻車破胎鏈如同巨蟒般瞬間彈出,精準地鋪展在武京偉的逆行路線上!
武京偉瞳孔驟縮,猛捏刹車同時全力轉向!摩托在巨大的慣性下幾乎直立起來,側滑著狠狠撞向高速護欄!金屬扭曲的刺耳聲、玻璃碎裂聲瞬間爆發!武京偉被巨大的力量甩飛出去,重重砸在隔離帶上,頭盔碎裂,當場昏迷。幾支冰冷的槍口瞬間頂住了他的要害。
【福州網安中心:資料泥潭與幽靈伺服器】
小王麵前的螢幕一片飄紅。無數條指向福州那台物理伺服器的追蹤路徑,在即將觸及核心時,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由混亂資料流組成的牆,紛紛失效、報錯。
“周隊!福州方向的追蹤全斷了!”
小王的聲音帶著挫敗和一絲驚疑,“不是常規的防火牆或跳板…更像是…整個底層資料環境被大規模汙染和覆寫了!所有可能的訪問痕跡、日誌記錄,全被一股人為製造的、海量的垃圾資料和清洗程式覆蓋了!手法…非常高階,需要極高的許可權和對底層架構的深刻理解!”
老周盯著螢幕上代表失敗路徑的、密密麻麻的紅色“x”,臉色陰沉得能滴下水。這種級彆的資料湮滅,絕非危暐那種躲在暗處的技術黑客能做到。這需要體製內的權力、資源和深厚的專業知識。
“許可權…空管…”
老周咬著牙,吐出兩個詞。危金根!隻有他掌控的空管中心,才擁有如此龐大的資料處理能力和對特定電磁頻譜區域的絕對控製權!他利用職務之便,發動了一場“合法”的資料海嘯,將兒子危暐留下的致命線索徹底淹沒!
“查不了伺服器,就查需求!”
老周猛地轉身,思路急轉,“滅口指令需要精準的時間!查孫鵬飛死亡前那段時間,所有試圖遠端訪問或監控淮南監獄內部網路、特彆是地下二層特殊病犯區網路的異常請求!不管源頭在哪,隻要在那個時間點試圖‘看’監獄內部的,都可能是‘眼睛’!是那個按下滅口按鈕的人需要的‘眼睛’!”
新的指令發出,資料海洋再次翻騰。這一次,目標不再是那台消失的伺服器,而是尋找在那個致命時刻,試圖窺視深淵的“目光”。
【淮南,曹榮榮的“安全屋”:信任的裂痕】
反詐民警沒有直接上門抓捕曹榮榮,而是通過社羣主任,將她帶到了一處安靜的社羣服務中心心理諮詢室。女警沒有穿製服,語氣溫和,桌上甚至放著一杯溫水。
曹榮榮縮在椅子上,雙手緊緊絞在一起,指節發白。自從藥房事發,她一直處於極度的驚恐中,草木皆兵。
“曹姐,我們知道你害怕。”
女警的聲音很輕,“我們知道王主管用你弟弟威脅你。我們也知道,那瓶你放進去的藥,你自己都不知道它具體是什麼,會送去哪裡,會造成什麼後果。”
曹榮榮猛地抬頭,眼中蓄滿淚水,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聲音。
女警推過去一部平板電腦,螢幕上播放著一段剪輯過的視訊:張帥帥在生命維持艙裡毫無生氣的軀體;孫鵬飛在監獄拘束床上留下的最後掙紮抓痕;徐有福老人得知被騙後,在自家破敗院子裡老淚縱橫、捶胸頓足的樣子…
“看看他們,曹姐。”
女警的聲音帶著沉痛的力量,“那個‘王主管’給你的‘藥’,就是用來製造這些的。它摧毀了彆人的兒子、丈夫、父親,就像…它也可能摧毀你的弟弟。那些威脅你的人,他們踐踏的不隻是法律,是活生生的人命,是人心裡最後一點指望。”
曹榮榮的視線死死釘在徐有福老人絕望的臉上,身體開始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她想起了自己臥病在床的父親,想起了辛苦打工供自己讀書卻遭遇欠薪的弟弟…恐懼的堤壩,在更龐大的、關於他人苦難的真相衝擊下,開始崩裂。
“我…我…”
她喉嚨裡發出破碎的音節,巨大的負罪感和一種被利用的憤怒,壓倒了純粹的恐懼,“…我…我記起來了…有一次…王主管打電話…我…我偷偷錄了一點…很短…他好像…在跟一個叫…叫‘付科長’的人…說…說‘閩清的貨要加急…鷹巢等著喂’…”
她崩潰地哭了出來,“…我對不起…對不起那些人啊…!”
【福州空管中心:刪除鍵落下】
危金根站在巨大的監控牆前,上麵分割顯示著空管中心各關鍵節點的實時畫麵。技術主管的聲音從耳機傳來:“報告處長,壓力測試完成。發現三處高危漏洞,已執行最高階彆清洗協議。所有近48小時內的非標準操作日誌及關聯快取資料,已徹底覆寫,無法恢複。”
“很好。”
危金根麵無表情地回應。他的目光掃過其中一個監控畫麵——那是中心內部一條安靜的走廊,一個穿著技術員製服的身影(小劉)剛剛從核心資料機房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個普通的u盤。沒有人知道,那個u盤裡裝著清洗程式的最後執行報告,以及一份被“意外”保留下來的、清洗前捕獲到的、極其短暫的、指向某個特定ip(屬於省軍區某內部招待所)的異常訪問請求片段。這份片段,被他視為一張可能在未來某個時刻用來討價還價或自保的底牌,悄然截留。
他抬手,在監控牆的主控台上,按下了刪除剛才那段技術員小劉離開機房錄影的指令。畫麵閃爍了一下,那幾秒鐘的記錄永遠消失了。如同從未存在過。
庇護之網,在權力與技術的交織下,暫時遮蔽了陽光。但被網住的獵物在掙紮,獵人的目光已穿透了層層迷霧,鎖定了網中央那隻毒蜘蛛的輪廓。每一份被抹除的資料,每一次被脅迫的沉默,都在為最終清算,積累著足以撕裂一切的憤怒力量。塵光的坐標,終將在最深的黑暗處,頑強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