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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鎖三生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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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棠攥著古冊的手在發抖。

趙阿婆的話還在耳邊嗡嗡作響,\"狐丹碎在墳前時留了句'若有來生,願以魂鎖,再續三生'\",而她剛纔在血霧裡看見的灰袍男人、泛著紅光的木偶,還有古冊最後半行\"祭魂之日,月黑風高\"——這些碎片像根細針紮在她心口,疼得她連夜摸進了青丘祠堂。

月光從雕花窗欞漏進來,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樹影。

沈清棠跪坐在香案前,指尖在塵封的書脊上掃過,終於觸到那本封皮發黑的《靈狐紀事》。

木匣打開時揚起細塵,迷得她鼻尖發酸——自她成為最後一任守墓人,這祠堂已有十年冇被人踏足過了。

泛黃紙頁間突然滑出一物,沈清棠慌忙接住,見是幅褪色的絹畫。

畫中紅衣女子立於青丘之巔,身側銀甲男子眉目如刀,腰間玄鐵劍映著月光——那輪廓,與楚慕寒分毫不差。

她指尖剛碰到畫中女子的衣襬,一陣寒霧突然從絹畫裡湧出來,裹住她的手腕。

\"清棠?\"

熟悉的喚聲撞進耳中時,沈清棠眼前發黑。

再睜眼時,她已站在一片青翠竹林裡。

風裡飄著新筍的清香,遠處傳來劍刃破風的聲響。

她低頭,見自己穿著素白裙衫,發間彆著朵野菊——這是她化形未久時的模樣。

\"噓——\"小狐狸的本能讓她縮到老槐後,隻露出半張臉。

練劍的將軍背對著她,銀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劍穗上的紅綢被風捲起,像團跳動的火。

他每刺出一劍,竹葉便簌簌落一地,她看得入神,冇注意枝椏被風颳得搖晃,一片葉子正巧落在他腳邊。

\"誰在那兒?\"

聲音像淬了冰的劍,驚得她差點摔下樹。

慌亂中踩空石塊,整個人向前栽去——卻撞進一片帶著鬆木香的懷抱裡。

沈清棠抬頭,撞進雙冷如寒潭的眼睛裡。

他的眉峰微擰,卻冇鬆開手,隻低聲問:\"你是誰?\"

心跳聲震得她耳膜發疼。

她望著他鎧甲上未乾的血漬,想起族中傳說裡\"戰無不勝的少年將軍\",喉嚨發緊:\"我、我叫清棠。\"尾音輕得像片雲,卻讓他眼底的冰棱碎了些。

他鬆開手後退半步,劍穗掃過她裙角:\"清棠\"

\"阿棠!\"

沈清棠猛地坐直,額角全是冷汗。

祠堂裡的魂燈還亮著,燭火被風一吹,在畫像上投下晃動的影子。

肩頭一沉,一隻幽藍色的蝴蝶正停在那裡,翅翼上的銀斑像極了她前世狐尾上的星紋——是幽冥蝶,傳說中能引魂回溯的靈物。

門軸吱呀輕響。

她抬頭,正撞進楚慕寒的目光裡。

他站在門檻處,月光勾勒出他緊繃的下頜線,可眼底卻浮著層她從未見過的柔軟。\"你剛纔喊了我的名字。\"他聲音發啞,像被砂紙磨過,\"在睡夢裡,你說'彆怕'。\"

沈清棠的指尖下意識摸向心口。

剛纔的夢境太真實了,真實得她能想起少年將軍掌心的溫度,能聞見他鎧甲上的血鏽味混著鬆木香。\"那時\"她喉間發緊,\"你是不是對我笑了?\"

楚慕寒的呼吸頓了頓。

他緩步走近,在她麵前蹲下,伸手輕撫她臉頰。

指腹擦過她眼尾淚痣時,他低笑一聲,像片雪落進春溪:\"我記不清了。\"可他眼底翻湧的情緒騙不了人——有痛,有悔,更多的是化不開的溫柔,\"但我記得,你說'彆怕'時,我心裡的血好像不疼了。\"

幽冥蝶忽然振翅,藍光一閃,徑直朝窗外飛去。

沈清棠望著它消失的方向,又看向楚慕寒。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聲音低啞:\"去看看?\"她點頭,掌心被他握住,溫度透過狐裘直往心裡鑽——答案,應該就在青丘山頂的風裡。

幽冥蝶的藍光在夜色裡劃出銀線,沈清棠被楚慕寒牽著往山頂走。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狐裘滲進來,像團燒不旺的炭,明明滅滅燙著她的脈搏。

山風捲著鬆濤灌進衣領,她卻聽見自己心跳聲蓋過了所有聲響——那隻蝴蝶振翅的頻率,竟和她夢裡少年將軍鎧甲下的心跳同了拍。

\"到了。\"楚慕寒突然停步。

沈清棠抬眼,一座破廟立在月光裡。

青石板階爬滿青苔,廟門歪斜著,門楣上\"青丘祠\"三個字褪得隻剩淡影,卻讓她喉間發緊。

指尖不受控地摸向心口,那裡有塊淡粉色狐斑,此刻正像被火烤著般發燙。

\"你\"楚慕寒側頭看她,拇指輕輕摩挲她手背,\"在抖。\"

她這才發現自己膝蓋發軟。

千年守墓,她見過最凶的厲鬼也冇讓她這般慌亂。

可當廟門吱呀一聲被楚慕寒推開時,那股塵封千年的舊香裹著鬆脂味湧出來,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前世的雪夜,她窩在少年將軍的披風裡,他烤著鬆枝說:\"等打完這仗,我帶你去青丘祠,求兩盞長明燈。\"

\"阿棠?\"楚慕寒的聲音將她拽回現實。

他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另一隻手按在劍柄上,\"我在前頭。\"

廟裡比外頭更暗。

沈清棠掐訣喚出魂燈,幽藍火苗騰地竄起,光暈漫開時,牆上突然浮起一道淺淡的墨痕。

她呼吸一滯——那是幅畫像,畫中女子著狐裘,男子披銀甲,並肩立在桃花樹下,女子的狐尾繞著男子的手腕,像根繫住心尖的繩。

\"是我們?\"她伸手觸碰畫像,指尖剛貼上紙,波紋便從接觸點盪開,像碰碎了一潭靜水。

\"你終於來了。\"

蒼老的聲音從頭頂落下。

沈清棠猛地抬頭,隻見梁上飄下道虛影:白鬚飄拂,眼尾狐紋泛著銀光,正是族譜裡記載的青丘老祖。

他的身影半透明,卻讓楚慕寒瞬間擋在沈清棠身前,劍已出鞘三寸。

\"莫慌。\"老祖的目光落在沈清棠心口的狐斑上,\"這是靈狐一族的命燈,照得出千年前的執念。\"他抬手指向畫像,\"你守墓千年,他困為屍王千年,因果都在這畫裡。\"

話音未落,畫像突然劇烈震顫。

沈清棠眼前閃過刺目的白光,再睜眼時,鼻尖縈繞著濃烈的桃花香。

\"簌簌——\"

有花瓣落在她肩頭。

她低頭,見自己穿著月白裙,腳踝露在外麵,皮膚細白得能看見血管。

這是她初化人形時的模樣!

\"誰在那兒?\"

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沈清棠渾身血液凝固。

她躲在桃樹後,透過枝椏望過去——穿銀甲的少年背對著她,劍穗上的紅纓被風掀起,露出腰間半枚玉玨。

那是楚慕寒的劍,是楚慕寒的甲,連他發間束髮的銀簪,都和此刻站在她身側的人分毫不差。

少年轉身了。

沈清棠的尾巴在身後不受控地捲成團。

他的眉峰擰著,像把淬了冰的劍,可當他的視線掃過桃樹時,眼底的冷意突然碎了些。\"出來。\"他說,聲音比記憶裡更清潤,像新敲的冰棱,\"我聞得到狐臊味。\"

沈清棠的耳朵尖發燙。

她前世總嫌他說\"狐臊味\"難聽,此刻卻紅了眼眶——原來他早就知道她躲著,原來他每次練劍都故意挑她常去的桃林,原來他說\"狐臊味\"時,耳尖也悄悄紅了。

\"阿棠?阿棠!\"

沈清棠猛地驚醒。

她正躺在古廟的青石板上,楚慕寒半跪在她身側,指尖掐著她人中,額角全是冷汗。

見她睜眼,他喉結滾動兩下,把她撈進懷裡,力道大得幾乎要揉碎:\"你突然昏過去,我\"

\"那時你是不是\"沈清棠啞著嗓子,\"對我笑了?\"

楚慕寒的動作頓住。

他低頭看她,月光從破窗漏進來,照得他眼底翻湧著她從未見過的情緒。\"我夢見\"他聲音發澀,\"夢見桃花落你發間,我伸手去接,你尾巴尖掃過我手心。\"他喉結又動了動,\"我好像真的笑了。\"

\"轟——\"

畫像突然發出轟鳴。

兩人抬頭,隻見畫中原本並肩的身影正在扭曲,男子的銀甲滲出暗紅血漬,女子的狐尾尖開始泛白。

一道沙啞的聲音從畫裡湧出來,像生鏽的刀刮過心尖:\"真相,在血淚之後。\"

沈清棠的狐斑突然灼痛。

她望著畫像裡逐漸模糊的桃花,又望向楚慕寒緊抿的唇——千年的霧靄似乎要散了,可散了之後,是朗朗乾坤,還是更深的深淵?

廟外,幽冥蝶的藍光突然大盛,在畫像前織成張光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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