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流 這就委屈了？
這就委屈了？
而此時的顧塵景表情看起來也沒有了剛剛的冰冷，似乎真的被幾句話哄好了一般。
但葉之舟忘記了，其實在兩人沒有羈絆之前，顧塵景是個骨子裡就帶著犟勁的人，一開始兩人從陌生到熟悉，並沒有如此的輕易。
他還記得從發現閣樓裡的顧塵景，再到顧塵景主動跟他講話，中間費了多少力氣。
“這個青菜是你做的嗎？”
冰冷的餐桌上，氣氛少見的寧靜，望著三菜一湯，葉之舟絞儘腦汁找著話題。
“對。”
顧塵景點了點頭，表情說不上冷淡，但也絕對不算熱烈，整個人一股雲淡風輕的狀態。
從剛剛的交流，到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期間顧塵景沒有再主動跟葉之舟搭過話，有一些像是冷戰，但也沒到這種程度，至少他會回應。
他知道顧塵景還沒消氣，但他應該怎麼做呢？
葉之舟撓了撓頭，他看著顧塵景低頭沉默吃飯的樣子有些侷促，正想開口再說些什麼，一通電話打斷了他。
應該是一通比較緊急的工作電話，顧塵景接了後沒說幾句，便起身往書房走去。
全程也隻是給了葉之舟一個眼神而已，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於是剛剛本就冰冷的餐桌變得更加冷清，葉之舟一個人在客廳伴著時不時書房內傳來的聲響吃完了這一頓飯，味同嚼蠟。
直到晚上八點，顧塵景才從書房內走出，他看起來有些疲憊。
葉之舟坐在沙發上，看似是在認真的畫手上的圖，其實在默默的關注著他的動向，他聽著顧塵景從書房走回房間，像是沒有發現他就在客廳等著他一般。
但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的樣子，就會發現其實走神的很明顯。
眼神沒有聚焦的放在膝蓋上的平板內，手上的動作也很機械。
額頭上的傷該換藥了，但顧塵景並沒有主動靠近他，難道他忘記了嗎，可是之前都不會忘記。
剛想到這，他又覺得自己很矯情，之前一直都是自己給自己換藥，為什麼突然會變得這麼脆弱。
他不夠成熟，不夠聽話，甚至不夠健康，顧塵景很快就會受不了他了吧。
可是他能做什麼補救呢？
陷入情緒漩渦裡的他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腳步聲，直到一隻手進入了他的視野，他才反應過來。
顧塵景換了一身黑色絲綢睡衣，手上拿了消毒藥品和創可貼蹲到了他的麵前。
他的表情依舊冷清，隻是手上的動作輕柔如羽毛，小心翼翼的撕下了他額頭上舊創可貼，眼神專注的觀察著傷口的情況。
乾淨利索的擦乾淨，上藥，一氣嗬成，看起來像是給小貓小狗上藥一般，一句話都沒有說。
直到炙熱的淚珠滴到了鎖骨上，葉之舟才慢半拍的反應過來自己流淚了。
他的眼睛已經蓄滿了淚光，濕答答的睫毛蓋在眼皮上，垂著眸就這樣盯著顧塵景看，樣子好不可憐。
可顧塵景表情依舊沒有動，隻是像照顧哭鬨小孩一般，拿了一張紙巾猶如洗臉般擦乾淨他的淚痕。
他挑了挑眉，輕輕彈了一下葉之舟本就泛紅的鼻尖，然後起身彎腰一連串動作把流淚的人抱起身，走回了房內。
“這就委屈了？”
葉之舟被抱坐在洗手檯上，顧塵景直直站在他的跟前，兩個人平視著，深灰色的雙眸對上通紅的眼睛。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葉之舟還在安靜的流著淚，像壞掉的小水龍頭，他的臉連著脖子一起緋紅著，時不時還會自己擡起手擦眼淚。
看著他自給自足的樣子，顧塵景心裡有些好笑，他想起了以前的葉之舟，小時候的他很愛哭，話重一點要哭，摔倒要哭，想吃冰激淩吃不到也要哭，
但他的哭不像彆的小孩一般刺耳，他總是自己一個人跑到角落裡安靜的流眼淚，也不用彆人哄，自己就能擡起胖嘟嘟的手擦乾淨，確認哭完了才會去找他。
就像現在這樣。
“你現在的感受，就是我平時的感覺。”
顧塵景按住了他胡亂擦眼淚的手，扯過了一張洗臉巾幫他輕輕的擦拭著。
“你總是什麼事都不告訴我，我隻能去猜，就像你今天的不安一樣，我也會這樣。”
聲音很溫柔，不像白天的冷漠，隻是說完以後，麵前的人哭的更凶了。
剛剛還是壞掉的水龍頭，此刻已經變成了洪水洶湧，葉之舟像是被這句話戳中了一樣，看起來傷心極了。
沒有開口說話，他隻是搖搖頭，手一伸便把顧塵景的脖子抱住，整個人窩在對方的肩膀上輕輕抽搐著。
“好了好了。”
感受到肩膀的衣服一瞬間變得濕潤，顧塵景才擡起手拍了拍他後背安慰到。
“對，對不起。”
沙啞軟綿綿的聲音從顧塵景的後背傳來，他整個人透著一股熱氣，緊緊的貼著顧塵景。
顧塵景安慰的揉了揉他後腦勺的頭發，像是在說沒關係。
也許是白天的情緒起伏太大，夜裡的葉之舟噩夢連連。
夢到了小時候的顧塵景，他沒有逃離那個閣樓，自己也沒遇見他，夢到小小的顧塵景被餓死在了那個昏暗的地方。
畫麵一轉，他又夢到了爸爸媽媽，夢到了那天非要去放風箏的自己，他站在那個場景的角落裡，哭著喊著阻止自己，可依舊沒辦法逆轉。
他又夢到了和顧塵景分手的那天，他對顧塵景說過的所有傷人的話，像尖銳的雙刃劍一般紮向彼此，兩人都鮮血淋漓。
往前一步會踩空，向後一步會墜落，他卡在中間死死不能動，每一個小動作都會使自己掉進無儘深淵。
“小舟，小舟。”
耳邊傳來的聲音解救了他於水火之中。
他恍惚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便是顧塵景有些著急的表情。
他夢魘了很久，顧塵景看著他從表情痛苦到出聲痛喊，喚醒了很久才見他終於清醒過來。
隻是還沒對視上幾秒，就見葉之舟神色有些惶恐的看著門的方向。
顧塵景隨著他的眼神也看向了門外，但什麼都沒有。
葉之舟又看見了媽媽，她從門邊慢慢走向自己，穿著大火的那身衣服，依舊嚴厲的看著他。
死死的盯著自己，終於到兩步之遙後，才聽見她開口說話。
“不要總是犯錯。”
他直起背伸出手想撈，結果隻能碰到空氣，而媽媽的身影也隨著聲音一點點消失了，直至一點也看不見。
“怎麼了，小舟。”
顧塵景看著他表情的一點點變幻，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麼，隻當他是噩夢還沒清醒。
他晃了晃葉之舟的肩膀，見他神色慢慢恢複正常，才上前緊緊的擁抱著他。
不是第一次幻視媽媽，不至於讓葉之舟崩潰，他很快就調節好了情緒。
“沒事。”
後背被有規律的撫摸著，直到天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