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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親公主,被暴君纏上了 第四十八章 “妾身親自送陛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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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蕭言舟緩緩收緊了掌心。

一些碎片紮進了皮肉,他卻彷彿感受不到痛意一般,蜷掌一捏,深深將那些碎片碾為齏粉。

猩紅的血順著手掌淌下,滴答滴答冇入地毯之中。

他張開手掌,垂眸看了一眼。

隻有疼痛還能讓蕭言舟感受到,自己還活在這世間。

當初將何安綁來,他說出的隻言片語,已經令蕭言舟有了些猜想。

隻不過……是他自己不願相信罷了。

可笑與崔氏都已然到了這般田地,他竟然還對她抱有幻想。

真是令人噁心的本能。

蕭言舟深吸一氣,壓製住了體內翻湧的氣血,漠著臉擦去了自嘴角淌下的血。

窗外風聲呼嘯,蕭言舟恍惚,想起多年以前他堪堪撿回一條命,被養在先帝宮中的時候。

那日也是冬雷滾滾,天降大雨,風聲呼嘯中,皇帝寢宮內紗幔飛揚,一派鬼氣森森與不詳的安寧。

他便躲在屏風後,親眼看著崔氏將一碗黑漆漆的湯藥一滴不剩地灌入先帝口中。

儘管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但先帝飲下不久後便不住地口吐鮮血,一隻手死死攥住崔氏的衣袖,口中卻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崔氏那用雲錦織就的衣袖上生生被扯得勾了絲。

他看著她麵無表情地拂開先帝的手。

當時先帝已近乎斷氣,而蕭言舟本該躺在床上昏睡,是以崔氏並無避諱。

“……陛下分明知道我與周郎將要定親,卻強要我入宮。”

“父親當然不會拒絕……我與周郎此生不複相見,全都拜陛下所賜。”

“陛下聖恩浩蕩,妾身受之有愧。今日,就讓妾身親自送陛下……上路。”

隔著屏風,蕭言舟看見先帝的手無力垂落。而他的“母親”緩緩直起身,一步一頓,往外走去。

隨著雷聲一同響起的,是殿外整齊的慟哭聲。

先帝身邊那老太監聲音尖利:

“陛下——駕崩——!”

蕭言舟倚著屏風,最後一次流下眼淚。

不知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死去的先帝。

自他記事起,便覺崔氏對自己的態度很奇怪。

親近或是厭惡,都該有個態度。然而崔氏對待自己,卻彷彿眼裡根本冇有他這個人。

先帝的疼愛固然彌補了崔氏的淡漠帶來的缺憾,但孩子天生就想親近母親。

蕭言舟從前還以為是自己哪裡做錯,然而百般討好,都換不來一個笑臉。

直到那日……那日他終於明白,為何崔氏如此對待他。

他根本就不是被崔氏期待的,或許於她而言,他的存在是莫大的羞辱。

蕭言舟恨崔氏,也恨造成這一切的先帝。

但先帝已經死了,蕭言舟與崔氏鬥得死去活來,也不曾想過要殺了她。

或許是在他心裡,始終都還對崔氏有一絲渺茫的期待。

掌心的刺痛似乎蔓延到了頭腦中,蕭言舟閉了閉眼,自嘲般輕笑一聲。

而今他才知道,崔氏竟是如此恨他。

恨到想殺了他。

許久不曾犯的頭疼再一次席捲而來,像是有一把鈍刀生生將他劈開,還來回磋磨著。

蕭言舟目中儘數染紅,揮手一拍,強勁的掌風將殿內燈燭儘數熄滅,上首皇座生生被拍碎。

巨大的聲音傳出殿外,紫宸宮眾人紛紛一震。

眾人驚疑不定地對視一眼,想這麼多安生時日過去,陛下怎麼又瘋了?

趙全急匆匆回來,正好聽到那一聲。

旁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嗎。

這分明是陛下又發病了。

以往陛下發病,不是折磨彆人就是折磨自己。眼下紫宸宮的人都還好好的,那麼顯然是在折磨自己了。

趙全心頭一緊,忙問方纔還有誰進去過。

得知隻有周啟時,趙全心頭蒙上不安陰影。

直覺告訴他,如果周啟今日前來隻是與陛下說明頭疾的事,陛下完全不可能動這樣大的怒。

周啟所說的事情,多半還牽涉了另外的人。

是……壽安宮的那位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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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嘯的大風將未閉緊的窗子吹得框框作響,梨落趕緊上前將窗關緊,小聲埋怨道:

“這幾日都是什麼鬼天氣,又是打雷又是颳風的。”

謝蘅蕪懶洋洋地抬了眼皮瞧一眼,思緒有些飄忽。方纔窗子作響時,竟以為是蕭言舟來了。

可這又怎麼可能呢。

謝蘅蕪自己輕笑一聲,翻頁的手指頓了一頓。

難言的不安瀰漫在心頭,她索性起身,推門往殿外走去。

“誒,娘娘去哪兒啊!”

梨落方纔關緊了窗,見此情形趕緊帶上披風追了出去。

謝蘅蕪剛踏出幾步,就被風吹迷了眼。

凜冽寒風像刀子一般,狠狠劃在身上。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本該值守在宮門口的羽林衛,此時卻一個都冇見著。

“娘娘出來做什麼?”

梨落說著,將披風披到了謝蘅蕪身上。

她身上一沉,勉強將那刺骨寒風擋去了一些。

謝蘅蕪想,此時蕭言舟在做什麼呢。

習慣了他會在夜裡出現,忽然又變作獨自一人,還有些不適應了。

她居然會想他了……

正出神的時候,謝蘅蕪聽見一陣幽幽哭聲。

起初她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直到梨落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小聲問道:“娘娘可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還真是有人在哭嗎。

她簡單分辨了一下,便往聲音來源處走去。

是一個臉生的小宮女,蜷縮在廊下哀哀哭著。

大概是哭得太過投入,她都冇注意到身後站了人。

謝蘅蕪也頗有耐心,就靜靜立在她身後等她哭完。

於是那小宮女再起身時,被身後的人嚇了一大跳。

“啊!娘…娘娘?”她紅腫著眼慌裡慌張請罪,“娘娘恕罪,婢子並非有意驚擾娘孃的!”

“本宮不怪你,你隻消告訴本宮,發生什麼了?”

小宮女抽了抽鼻子,小聲道:“娘娘,是婢子的母親……婢子的母親病了,原本上元節之前,婢子正好能將月銀寄出去。可現在……現在……”

她說著又忍不住抽抽噎噎起來。

現在拾翠宮上下都被禁足,哪能再出去呢。

謝蘅蕪眉頭輕輕抬起,又恢複尋常:“倒是本宮連累你們了。”

“不不,娘娘恕罪,婢子並無此意!”

小宮女惶恐:“都是婢子命不好,娘娘也是受了無妄之災,婢子怎會怨懟娘娘。”

“唔。”謝蘅蕪輕輕頷首,“你便是承認還有旁人也是這樣了?”

小宮女麵色一僵,又低下頭去:“不,娘娘……”

“本來你們就是被本宮連累罷了,若你的母親再出事,本宮於心難安。”

“本宮有法子送東西出去,你若是相信本宮,大可以交給本宮。”

小宮女一怔,遲疑道:“可是娘娘如今被禁足,這樣……不會連累娘娘嗎?”

“隻是禁足罷了,送個東西出去還是可以的。”

謝蘅蕪柔柔一笑,淒冷寒風中,她身上卻像籠罩著一層聖光:“若還有人也需要送東西出宮,你一併接來,送到本宮這兒來。”

小宮女麵上掩飾不住喜色,連磕了幾個頭,才急急忙忙往屋裡跑去。

梨落在後頭擔憂道:“娘娘真的能幫她嗎?若是不行,豈不是又要被人說了閒話。”

謝蘅蕪笑而不語,她自然是不行了,可太後的人卻可以。

那日她在壽安宮時,半真半假地說了些南梁的事情,真是因為他們的確給了她下毒的東西,假又是因為,這毒本來就隻是給蕭言舟的。

而她則說成,南梁要她將皇帝與太後一同毒害。

不管太後相不相信,多少都會提防起來。

她知道自己在太後那兒還有些用處,崔太後暫時不會對她下手。如果她身邊那些暗探冇了,崔太後也能更好地掌控她。

今夜羽林衛不曾值守,那小宮女偏偏出現,實在可疑。不過謝蘅蕪也懶得深究,她要的隻是一個勾出那些人的機會罷了。

一個擺在麵前的遞訊息的機會,他們一定不會放過。

那小宮女傳話的本事倒是驚人,還不等謝蘅蕪睡下,便有許許多多的包裹送到了寢殿內。

她便依照所言,將這些東西都遞了出去。

衡書在宮中多年,自然有的是辦法。

至於這些東西最後去了哪,就不是她關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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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全一直在外等了一個時辰,才聽到裡頭有人喚他。

他小心翼翼走進去,殿裡的燈燭都被蕭言舟弄滅了,此時漆黑一片。趙全艱難摸黑向前,一麵小聲道:“陛下,點燈嗎?”

不知從黑暗中的何處,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嗯。

趙全方從袖中取出火摺子,憑著記憶摸到燭台,點起一盞燈。

昏黃搖晃的燭火堪堪照亮一小片黑暗。趙全舉著燭台,往前幾步,便看見了蕭言舟。

後者席地而坐,一條腿支起,手搭在膝上。自那隻手的指尖上,滴答滴答著粘稠的鮮血,而其蒼白指節上是早已乾涸的血漬。

在他身後,是一片狼藉,依稀可見還有金玉碎片在其中瑩瑩閃光。

他垂著臉,俊美陰鬱的容顏在搖晃的燭火中明明滅滅,身形被投映在後頭的屏風上,落下一大片陰影。

趙全心頭一緊:“陛下,您的手……”

“不礙事。”蕭言舟聲音沙啞,他抬眸,眼裡還有未曾褪儘的血絲。

趙全一驚,下意識後退半步。

許是注意到他的動作,蕭言舟又闔起眼,聲音裡帶著濃重的疲憊:“你彆怕,已經過去了。”

“陛下,周院使的藥……”

“不管用了。”蕭言舟說著蜷了蜷掌心,方纔凝固起來一點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淌得更歡了。

顯然這動作他方纔做了無數次,不然也不會過去這麼久還淌血。

趙全在一旁看著,感覺自己的手心兒也開始疼。

“陛下,奴給您包紮一下吧。”

“不必。”蕭言舟說著緊了緊手掌,又鬆開,再次收緊。他看著血從傷口處湧出,目中劃過些快意,頗有些樂此不疲的意思。

“孤出去走走。這裡,你處理一下。”

“陛下……”

不等趙全說完,蕭言舟便徑自離開了殿內。

趙全不敢阻攔,眼底卻浮現起濃重的擔憂。

他停了一會兒,連忙出去找霍珩。

得讓霍珩盯著點纔是,不然,他真的很擔心陛下發起瘋來,直接在宮中大開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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