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刀藏儘溫柔骨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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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親那天，將軍府張燈結綵，紅綢漫天。、人人臉上都堆著逢迎的笑，隻是那笑容底下，藏著多少鄙夷與看戲的心思，便不得而知了。

宋書蘅一身大紅喜服，白夢蘇鳳冠霞帔，蓋著紅蓋頭，由喜娘攙扶著，姿態嬌柔，享受著眾人或真或假的恭維。

宋書蘅躬身，眼前晃過的，卻是另一幅景象。

同樣是滿堂賓客，同樣是紅燭高燃，他牽著那個女子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微涼的輕顫。

紅蓋頭下，她雖緊張，腰背卻挺得筆直，帶著丞相千金獨有的清雅與驕傲。那時他心中算計冰冷，卻也不得不承認，那一刻的她，美得驚心動魄。

喧鬨聲將他從回憶中驚醒。

他杯到酒乾，來者不拒，試圖用酒精麻痹那不該有的紛亂思緒。

賓客們諂媚的祝賀，聽在耳中變得格外刺耳。

他總是下意識地看向某個方向，彷彿那裡應該有一個安靜的身影，帶著清淡的笑意望著他，而不是如今這般，滿目鮮紅，喧囂之下儘是虛情假意。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散去，已是夜深人靜。

白夢蘇早已自行掀了蓋頭，眼波流轉，含情脈脈地望著他。

“書蘅哥哥”她聲音嬌得能滴出水來，主動上前為他寬衣。

宋書蘅卻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避開了她的碰觸。

房間裡的濃鬱香氛讓他有些透不過氣，眼前精心打扮的白夢蘇，不知怎的，竟讓他想起那日書房裡，林茵雪蒼白絕望卻依舊挺直的脊梁。

他心中煩躁更甚，目光掃過妝台上龍鳳喜燭跳躍的火苗，忽然低聲吟道：“紅燭自憐無好計，夜寒空替人垂淚。”

這是當年他與林茵雪洞房時，看著那雙羞澀卻聰慧的眼睛，一時感慨戲謔而吟的詩句。

當時她微微一怔，隨即莞爾，輕聲接道：“夫君此言差矣，紅燭垂淚，是喜極而泣，為我二人作證呢。”

那般靈秀慧黠，瞬間化解了那一點悲春傷秋的酸氣。

可此刻，白夢蘇卻一臉茫然，隨即撅起嘴，不滿地撒嬌：“書蘅哥哥，今日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你唸的這是什麼酸詩啊？聽著怪不吉利的，什麼垂淚不垂淚的，晦氣！快來歇息吧。”

說著又要靠過來。

她聽不懂。

宋書蘅看著她嬌嗔卻空洞的眼神，再對比記憶中那雙能與他詩詞唱和、心有靈犀的眼眸，一股巨大的失落和疲憊排山倒海般湧上心頭。

他猛地站起身。

“夢蘇，你如今懷有身孕，太醫囑咐需靜養，不宜不宜勞累。今晚你好好休息，我我去書房處理些公務。”

白夢蘇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書蘅哥哥？今日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要去書房？”

“這是為了你和孩子著想。”宋書蘅幾乎是落荒而逃般避開了她震驚而委屈的目光，“你早些安歇。”

說完，他不顧白夢蘇在身後帶著哭腔的呼喊，幾乎是踉蹌地快步走出了新房。

他鬼使神差地，冇有走向書房，而是腳步不受控製地朝著府邸最偏僻的角落——那間關押林茵雪的廢院柴房走去。

越走越偏，燈火越暗，寂靜得隻剩下他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嘯的風聲。

一路上，竟連一個看守的婆子或小廝都冇遇到。

一種不祥的預感悄然爬上心頭。

“來人！”他心頭莫名一慌，厲聲喝道。

一個負責夜間巡邏的護衛聞聲匆匆跑來：“將軍有何吩咐？”

“這裡看守的人呢？為何無人值守？”宋書蘅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護衛愣了一下，茫然道：“回將軍，老夫人前幾日下令，說說裡麵那位不必再浪費人力看守，也也不必再送飯食了所以”

不必再送飯食？！

很多天了？！

宋書蘅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瞬間竄至頭頂，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

“把鎖砸開！”他聲音嘶啞，猛地命令道，帶著一種連自己都害怕的恐慌。

護衛被他從未有過的失態嚇到，慌忙找來重物，幾下砸開了那把鏽跡斑斑的大鎖。

“哐當”一聲，鎖鏈落地。

宋書蘅一把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門。

柴房內，一股冰冷的、毫無生氣的塵埃氣息撲麵而來。

月光透過破舊的窗欞，勉強照亮了狹小的空間。

隻有一堆淩亂的枯草，角落裡放著半個早已乾硬發黴的饅頭，還有地上幾片已經乾涸發黑、觸目驚心的血跡！

哪裡還有林茵雪的影子？！

她去了哪裡？那血跡是怎麼回事？很多天冇人送飯她

無數可怕的念頭瞬間湧入腦海，幾乎要將他逼瘋！

宋書蘅猛地後退一步，臉色在月光下煞白如紙，胸腔劇烈起伏，那雙慣常冷冽銳利的眼眸裡，此刻隻剩下巨大的震驚和一種近

乎絕望的慌亂。

她不見了！

在他沉浸於另娶新婦的喧囂之時，在他糾結於莫名情緒之時，那個被他親手鎖在這裡、斷了食水、經曆了喪子之痛和焚父之辱的女人

竟然不見了！

“找”他猛地抓住身旁護衛的衣襟，聲音因極致的情緒而扭曲破碎，“立刻派人去找！翻遍整個府邸！京城！給我把她找回來！！立刻！！”

咆哮聲在寂靜的廢院中迴盪，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失控。

這一刻，什麼計劃，什麼兵權，什麼白夢蘇，都被拋諸腦後。

他心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掘地三尺，也要把林茵雪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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