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藏室 第269章 活著的紀念碑
他的身體還撐著一口氣,意識也勉強清醒,可內裡早已徹底垮了。
本源枯竭得像一口龜裂的老井,井壁上滿是細碎的裂紋,連最後一絲能凝聚的力量都蒸發殆儘,江婉曾試著渡給他一絲老宅的溫和能量,可那能量剛觸到他的經脈,就像滴進燒紅的鐵板,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經脈更是斷得徹底,原本能順暢流轉靈氣的通道,此刻全成了扯斷的絲線,介麵處凝結著暗黑色的血痂,稍微一動,就傳來鑽心的疼
,
彆說引動
“源鎮”
之力,現在的他,連抬手夠到床頭的水杯,都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虛弱像潮水般裹著他,大多數時候,他隻能靠在床頭。那床頭的木頭上裂著一道大縫,江婉用舊布墊在他背後,可他依舊覺得硌得慌,卻連調整姿勢的力氣都沒有。
偶爾江婉想讓他曬曬太陽,會小心翼翼地扶他起身,
她的手穿過他的腋下,能清晰摸到他肩胛骨的形狀,麵板下的骨頭硌得她手心發疼,像抱著一截枯木。
兩人一步一挪地走到窗邊,他坐在那張磨得發亮的舊木椅上,椅腿還缺了個角,江婉用石塊墊在下麵才勉強穩住。
他透過破了個洞的窗欞,望著外麵的庭院
,
枯樹的枝椏歪歪扭扭地指向天空,地麵上散落著斷磚碎瓦,連曾經開得熱哄的月季叢,都隻剩下幾片焦黑的葉子,在風裡抖著。
他就那麼望著,眼神空茫,偶爾咳嗽兩聲,聲音輕得像紙糊的,每咳一次,肩膀就會微微抖一下,彷彿連呼吸,都是在與死亡拔河。每一次艱難的呼吸,每一次無力垂落的手,每一次看向庭院的空洞目光,都在訴說著那場最終之戰的慘烈。
江婉守在他身邊時,總忍不住盯著他的手,
那雙手曾穩穩將她護在身後,如今卻乾枯得像老樹皮,指節上的麵板裂著細小的口子,連握拳都做不到。
這份沉重壓得她胸口發悶,連走路都不敢太用力,怕驚擾了這脆弱的平衡,更怕看到他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愧疚,彷彿自己的殘軀,成了拖累她的累贅。
所有的重擔,毫無懸念地全部落在了江婉那瘦弱的肩膀上。她成了這座破碎老宅中唯一還能夠自由行動、還能夠嘗試去做些什麼的人。在這片廢墟之中,她翻找出了林見深過去整理的筆記,那些字跡雖然潦草,但卻至關重要的秘檔。
紙頁邊緣都捲了邊,有些地方還沾著褐色的痕跡,像是陳年的血或油漬,上麵的字跡潦草卻有力,有些字被墨水暈開,想來是當初記錄時太過匆忙。
江婉把筆記抱在懷裡,坐在林見深床邊的小板凳上,就著從窗縫裡鑽進來的微光,一字一句地讀。那些曾經對她來說如同天書一般的符文結構、能量節點、鎮物調配原理,如今卻成為了她必須儘快掌握的救命稻草。
她知道,隻有通過這些知識,她纔有可能修複那被摧毀的封印,拯救這座老宅,以及那個躺在廢墟中的他。她深吸一口氣,緊張地翻找著庫存。
在一堆雜物中,她終於找到了那所剩無幾的暗褐色“鎮膏”。這些“鎮膏”是她臨時用來穩固封印的重要材料,每一點都顯得格外珍貴。
她小心翼翼地將“鎮膏”取出來,彷彿它們是易碎的瓷器一般。然後,她將這些寶貴的材料捧在手中,感受著它們的重量和質地。帶著這些“鎮膏”以及她剛剛學到的、尚不熟練的知識,她毅然決然地走向西廂那依舊危險的迴廊。
迴廊裡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息,讓人毛骨悚然。她的目標是那些在玉蟬引發的暴動中受損最嚴重、封印最為鬆動的“怨凶”和“陰凶”房門。
這些囚室裡的東西雖然個體威脅遠不如“煞凶”,但一旦大規模破封,以老宅現在的狀態,同樣會帶來滅頂之災。她的步伐有些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但她沒有絲毫退縮,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必須儘快修複這些封印,阻止災難的發生。每一次操作,都像是在生死邊緣徘徊,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小刮刀,彷彿那是一把能決定生死的利刃。小刮刀的尖端挑起了一點粘稠的“鎮膏”,那膏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深黑色,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她緊盯著筆記上的圖示,那是一幅極其複雜的符文圖案,每一條線條都必須精準地塗抹在房門上那些黯淡無光、甚至已經出現裂紋的符文刻痕上。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屏住呼吸,將小刮刀輕輕地貼近房門,緩緩地塗抹著“鎮膏”。手指控製著力度,生怕塗得太厚堵住刻痕,又怕太薄起不到作用。
門後突然傳來一聲極輕的
“咚”,像是有東西在撞門,江婉的手猛地一抖,刮刀尖的鎮膏掉了一點在地上。她趕緊屏住呼吸,盯著門縫,心臟
“砰砰”
直跳,過了好一會兒,那聲音才消失。
她鬆了口氣,趕緊用指尖把地上那點快要凝固的鎮膏颳起來,小心地補在刻痕上,每一點都太珍貴了,她浪費不起。空氣中混著灰塵、鎮膏的苦澀,還有門後飄來的陰冷氣息,嗆得她喉嚨發緊。
每塗完一道符文,她就會往後退半步,眯著眼檢查有沒有遺漏的地方,確認沒問題後,纔敢稍微鬆口氣,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那汗是嚇出來的,也是累出來的,她從清晨走到現在,連口水都沒顧上喝。
她回頭望了一眼迴廊入口的方向,能隱約看到林見深靠在窗邊的身影。他應該還在望著庭院,或許也在等她回去。江婉攥了攥手裡的小刮刀,又低頭看了看瓷瓶裡剩下的鎮膏
,已經不多了,可還有好幾扇門等著修複。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下一扇門,腳步比剛才穩了些,眼神也多了幾分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