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寒不曾負清輝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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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唯林婉柔一人為妻……”
林清玉唇邊泛起一絲自嘲的苦笑。
原來那些承諾與溫存,都隻是謊言。
“姐姐?”林婉柔發現了她,拉著蕭雲羨走來。
“今日是貴妃派人行刑的日子。”林清玉的目光落在他們緊握的雙手上。
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日子——他心知肚明,卻選擇遺忘。
“我送你回去。”他猶豫片刻終於說。
話音未落,林婉柔突然“嘶”地抽了口氣。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蕭雲羨立刻轉身,語氣急切。
林婉柔輕撫腰間:“方纔起身時,好像扭到了腰……雲羨哥哥先去陪姐姐吧,畢竟姐姐纔是你的真愛,我自己能去看郎中。”
“胡說,你現在纔是我的未婚妻。”蕭雲羨毫不猶豫地將她打橫抱起,“再說,你的腰哪能隨便給人看,我略通醫術,親自幫你看。”
他看了眼林清玉:“清玉,柔兒離不得我,你自己回去吧。”說罷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看林清玉一眼。
她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愛與不愛的區彆,原來如此分明。
回到房中,林清玉褪下衣衫,膝蓋遍佈青紫,臉上的傷口稍一動就鑽心地疼。
侍女蘭香用濕帕輕輕擦拭她臉上的血跡,聲音哽咽:“大小姐,蕭世子怎能如此待您?五年前您為他引開刺客,險些喪命……他明明說過要用一輩子報答您的。”
林清玉喉間一澀。
那段記憶洶湧而來,五年前祭掃歸途,遭遇匈奴刺客。她裹上他的披風引開追兵,自己卻墜下山崖,渾身筋骨儘碎。
彌留之際,她已隨陰差走向鬼門關。卻聽見他撕心裂肺的呼喊:
“清玉,活下去!我要用餘生對你好,償還此恩!”
因這一句,她掙紮著重返人間。
可醒來後,他的餘生裡,早已沒有了她的位置。
林清玉壓下喉間酸楚,輕聲道:“或許對他來說,一輩子……就這麼短。”
蘭香不再言語,動作愈發輕柔。可每一下觸碰,仍讓林清玉痛得麵色慘白,呼吸急促。
那痛楚不止在臉上,更在心裡。為他拚過命的人,終究抵不過會撒嬌的那一個,更是抵不過所謂的玉兔轉世。
不知煎熬了多久,林清玉纔在疲憊中昏沉睡去。
夢境倏然將她帶回初遇蕭雲羨的那個上元夜。
長安街市燈火如晝,人潮湧動。
林家上下隻顧著照看“玉兔轉世”的妹妹,無人留意年幼的林清玉早已被人流衝散。她攥著半串糖葫蘆,含著淚站在街心,四周喧鬨都與她無關。
就在這時,一個玄衣少年撥開人群走向她。雖年紀尚小,卻已顯露出世家公子的清貴氣度。
“我認得你,”他微微俯身,眼眸映著萬家燈火,“你就是與我指腹為婚的林家清玉。”
隻這一句話,便讓林清玉淪陷了。
這是第一次,從未在家中受過重視的她,在萬千人中被獨獨認出。
那一刻,彷彿她真的是世界的中心,是無比重要的人。
晨光刺破窗欞,林清玉驀然驚醒。
枕畔猶濕,可撫上臉頰,卻是一片乾澀。原來心痛到極處,連眼淚都成了奢望。
物是人非事事休。
那個曾在人海中為她駐足的少年郎,終究也成了人海中,將她推得最遠的那個人。
“小姐,該去施粥了。”
蘭香輕聲提醒,為她係上麵紗,小心地遮掩住尚未癒合的傷痕。
這是林清玉為數不多能為自己做主的事。每月初二,她都會拿出積攢的體己銀子,在城郊支棚施粥,為這苦楚百姓做些實事,為曆劫的自己積攢功德,也求內心片刻安寧。
母親對此倒是首肯,隻囑咐一句:“多施些,這份善名,便記在你妹妹頭上。”
粥棚前,她一眼便看見了蕭雲羨。月白錦袍襯得他清雅出塵,彷彿昨日種種殘忍都與他無關。
他快步上前,眼底帶著她曾奢望過的關切:“你的傷……可好些了?”隨即從懷中取出一隻瓷瓶,“這是禦賜的金瘡藥,療效極好。”
林清玉動作微頓,卻側身避開:“不必了。我們以後是姨姐與妹夫的關係,理當避嫌。”
蕭雲羨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眸中閃過一絲難堪。
她不再看他,強忍著周身疼痛,一勺一勺將溫熱的米粥舀入乞兒們破舊的碗中。
熱粥暖胃,更暖人心。一位老乞丐捧著碗,感激涕零:“林家小姐十年如一日施粥行善,敢問小姐是府上哪位?小老兒們日後定為您立長生牌位,日夜祈福!”
林清玉心中一暖,剛欲開口——
身後,那道熟悉的嗓音卻搶先一步,斬斷了她僅有的溫暖:
“這位,是林家二小姐,林婉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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