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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都美上天了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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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月如被風打磨的沙礫,在荒村無聲的堅守與精打細算中滑過十五載寒暑。

“穀神荒”早已褪去舊名,有了新的稱謂:聚穀村。

曾經的乾裂焦土,如今已被稀疏卻穩定的禾苗點染出生機。

坍塌的土屋被修繕或重建,雖然依舊簡陋,泥牆木梁間卻浸透了主人家的汗水與時光的印記。

村中央那座最體麵的土坯院,便是陳守拙的家。

他早已是全村信賴的裡正,歲月在他麥色的臉上刻下更深的風霜紋路,眉梢沾染了灰白,但眼神依舊清亮如昔,隻是那光芒沉澱下來,如同窖藏的老酒,蘊著更深的力道。

今日灶上難得飄起了些不同的煙火氣,略比平日濃些,帶著點焦香。

小院簡陋的堂屋內,一張舊方桌擦得泛光。桌上擺著一碟青白分明的醃漬雪裡蕻,兩碗蒸得軟硬剛好的糙米飯堆得實實的,像兩座微縮的黃色小山。

少年陳守禮——陳守拙的兒子,如今已經長成半樁高的壯實小夥子,正扭著身子,臉漲得通紅,眼中滿是未消的委屈和不平。

“爹!劉家那小子過生辰,劉管事從鎮上請了鼓樂班子,抬了三牲祭品!肉香飄了半裡地!”

他的聲音拔得老高,“為啥我就……就兩碗飯一碟子醃菜?”

他指著桌麵,手指差點戳到那碟醃菜。旁邊的幼妹小草咬著小勺,看看爹又看看哥哥,烏溜溜的眼睛裡也寫著不解。

陳守拙冇急著回答,他放下手中的竹篾,那是他傍晚編籃子補貼家用的活兒。

他的目光溫和地掃過兒子激動的臉,又越過他的頭頂,投向屋簷下。

一隻褐色的燕子正靈巧地飛回新近修補過的泥巢,嘴裡銜著一點泥,來來回回,忙碌而篤定。

“守禮,你看那簷下的燕子。”陳守拙的聲音沉穩,帶著一種久經磨礪的從容。

陳守禮順著父親的目光瞥了一眼,有些發怔。

“它們銜泥築巢,風吹雨打,年年修修補補。咱家的屋簷破瓦多爛?它們可在乎?”陳守拙的目光重新落回兒子臉上,沉靜而有力。

“它們冇進那雕梁畫棟的朱門,可你看,窩在裡頭,它們年年都孵出一窩毛茸茸的雛鳥,叫聲清亮著呢。”

他頓了頓,抬手輕輕撫過那碟油光水亮的醃菜:“這就跟這碟子菜一樣。你娘醃它時,掐著指頭算鹽、壓石頭多少日才能脆而不壞,一根根菜都打理得乾乾淨淨,下飯生津,省了鹽菜錢不說,滋味倒比鮮菜還耐琢磨。”

小草適時地把自己小碗推到父親麵前,奶聲奶氣補充:“娘說,阿禾姨拿布頭給我拚的花裙子,比鎮上鋪子裡新扯的花布還結實!”

陳守拙眼中溢位溫和的笑意,順手摸了摸女兒的丫髻:“是啊,你看咱家織布娘(他慣常對妻子的稱呼)織布,甭管好的孬的線頭,哪怕就芝麻粒那麼長一點,都得撚著指頭接起來用。”

他拿起炕桌旁放著的、一隻磨損的竹梭,其上一縷斷線被極細的銀絲巧妙接續纏繞,針腳細密得幾乎看不見,“她織出的土布,咱村誰家不誇一句耐穿結實?比綢緞貴麼?可寒冬臘月裡裹身上,那份厚實暖意,綢緞比得了?”

陳守禮臉上的不忿在父親平靜的話語和小妹天真的補充下,漸漸被一種懵懂的思索所取代。

他目光掃過桌上的醃菜飯,又看看那梭子和窗下嘰嘰喳喳的乳燕,有些啞口。

天色沉了下來,細碎的月光透過窗紙灑入屋內,照亮了微塵的軌跡。陳守拙點燃了桌上那盞用竹筒做的油燈。

燈油是自家穀殼、一點鬆脂末摻著榨油剩下的殘渣細細熬成,火苗隻有黃豆大小,光芒昏黃、搖曳,僅照亮方寸之地。

“來,”陳守拙拿起一本邊角磨損、頁麵發黃捲起的書冊,書的封麵用歪歪扭扭的筆跡寫著《農桑要術》,正是那本十五年前他用一袋穀種換來的,“趁著燈亮,爹教你們念兩頁。這書裡,藏著咱莊稼人的金山銀山呢。”他盤腿坐在燈旁,招手讓兒女靠攏。

守禮和小草依偎過去。

小小的燈苗跳動著,將父子三人靠攏的身影投在泥牆上,巨大而溫暖。

燈油的味道混著微焦的鬆香和穀殼的氣息瀰漫開,算不上好聞,卻有一種踏實的力量。

昏黃的微光撫摸著孩子仰著的稚嫩臉龐,也落在父親臉上深深的溝壑中。

昏黃的光線微微顫動,彷彿與柳月凝和傅胭瑤當年殘留在村中的淨化之力遙遙呼應,將整個簡陋土屋裡的空氣都烘得柔暖。

“……田貴精耕,種貴時選……”陳守拙低沉而富有韻味的唸書聲,混著小草偶爾清脆好奇的提問,守禮逐漸投入的低低誦讀,以及偶爾釋然響起的笑聲,在這被微弱燈光充塞的空間裡輕輕迴盪。

燈苗真小啊。

它隻舔著書頁的邊緣,彷彿一陣稍重的鼻息就能將它吹滅。

可這小小的光,暖的不隻是人眼,更像點在心裡,驅散了所有對虛華酒宴的想象。守禮抬起頭,看著父親在昏黃光暈下依舊清亮的眼睛,聽著妹妹清脆的笑聲和自己方纔未曾察覺也加入進去的讀書聲,一股沉甸甸卻暖融融的東西,如同浸透了泉水的穀粒,在他心頭髮漲。恍惚間,隔壁隱約傳來的、劉家宴席上飄渺的鼓樂絲竹,在這昏黃的暖光與朗朗書聲麵前,變得如同風中枯葉般的輕浮飄搖。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和他父親年輕時一般的、在土色臉龐上格外明亮的牙齒:

“爹,”守禮的聲音裡再無怨氣,隻有一種被浸潤過的滿足,“這燈苗裡的聲響,比外邊那些鼓樂震天的酒席,好聽得實在!”

昏黃跳動的燈火,將他開懷的笑容映得更深。燈火搖曳的光影深處,在那本書翻卷的書頁和守禮歡笑的眼角餘光未及之處,一絲極細的溫潤玉色光芒在碗底那片早已化為淡痕的暗紅中一閃而冇,如同沉入深水,無聲無息地徹底消融在泥坯房的人間煙火裡。

窗外夜涼,屋內春融。一盞油儘,換新的穀殼燈芯便又是光明。這“儉”之一境,終在這微燈笑語裡熬煉成琉璃——光雖幽微,卻能在最深的夜裡,聚攏起一顆又一顆向暖的心。

穀水河畔的喧囂如同滾水潑入熱油,張財主刺耳的譏笑,青衣惡奴夯砸界樁的悶響,蘆葦根莖在鐵器下斷裂的脆響,夾雜著聚穀村漢子憤怒卻壓抑的粗喘。風捲著泥腥氣與張有財唾沫裡的濁氣撲麵而來。

隱在河畔老柳陰影裡的傅胭瑤,指尖一縷粉白香霧無聲瀰漫開來。那溫寧的香氛如同最敏銳的觸絲,悄然拂過腳下那片狼藉灘塗——被踏平的青苗,被暴力斬斷的蘆葦根鬚斷麵處,粘稠的汁液混著泥土,散發出植物瀕死的恐慌與一種地脈被強行割裂的哀鳴。她微微闔目,識海中那株靈香碧芽的嫩葉尖上,一點牽靈玉簡的微芒如風中殘燭般急速明滅,彷彿被那灘塗上瀰漫的、名為“貪婪”的凶戾瘴氣灼傷。

“根係相連則生,蠻力斬斷……是殺生,亦是自戕。”傅胭瑤清冷的低語融入柳葉間的窸窣,落在柳月凝耳邊。

柳月凝腰間的鸞帶繃得筆直,其上細密的竹影紋路彷彿瞬間承受了無形的重壓,根根如弦!遠處蘆葦被暴力拔除時濺射的汁液,每一滴落進土壤,都如同滾燙的鋼針刺穿她腳下的無形竹網。當張有財油膩而囂張地吐出“爛草爛泥”、“物儘其用”時,柳月凝足下踏著的星步驟然一滯,一圈凝滯的翠色漣漪險些在乾燥的地麵崩出裂痕!那是她的竹影根脈與這片土地深層次聯結後,被驟然暴力拆解反噬的劇痛。

“引渠掘溝,是為通流;圈地絕脈,是……截殺天元。”她齒間擠出冷冽的字句。

陳守拙那番“留三分給野兔喝水,存半畝讓蘆葦紮根”的話,如同沉水落入堅硬的凍土。柳月凝清晰地感知到那些言語中包含的微弱地息,如同被堤壩強行約束的水流,試圖尋找任何縫隙滲入乾渴的土地。然而張有財油滑的謾罵,惡奴們夯砸界樁的濁氣,化作一道道汙穢的土牆,蠻橫地封死了所有滲透的可能。那點微薄卻精純的“儉道”真意,在“貪婪”的碾壓下,顯得如此蒼白無力,最終隻能沉入地脈深處,蟄伏待機。

殘垣內的蘇綰,眉峰那點青黛靈紋驟然亮起。她隔著陰影,清晰地“看”到溝渠中蘊含的地脈水汽——那是柳月凝引動殘息、經她螺黛靈粉悄然固化的無形脈絡,此刻竟在堤壩的蠻橫切割下變得滯澀、淤塞,如凝固的敗血!一根無形的螺黛青毫從她袖中射出,精準地刺入地脈水汽與張家引水溝強加的通道介麵處——不是阻擋對方,而是如同鋒利的犁頭,將那淤塞的氣脈強行梳理出一條微不可查的“泄洪暗線”,如同埋下一道引燃暴戾的引信!她的眼神平靜如古井,隻有指尖微不可察的顫動泄露了那“儉道”被蠻力踐踏時,她撥動“分水”之弦的反擊。

暴雨裹挾著雷霆傾瀉而下,整個天地都在渾濁的狂怒中呻吟。穀水河化作咆哮的惡龍,猛烈撕咬那被強行拓寬的引水溝,貪婪地吞噬著鬆垮的堤岸!

殘破土地廟被風雨敲打。四道無形的神識之“眼”籠罩著這片風雨飄搖的村落。柳月凝盤坐正中,腰間的鸞帶繃如勁弓,每一道竹影紋路都在劇烈震顫!她不是單純在感知,而是如同化身為那片被剷除的蘆葦蕩殘留的根脈意誌,清晰無比地“看見”、甚至“觸摸”到那堤壩土塊在洪水沖刷下土崩瓦解時的無助與劇痛!那種根脈被硬生生扯斷的苦楚順著竹影反饋回本體,她緊抿著唇,一縷極淡的血絲無聲自唇角落下,卻又被粉白香霧瞬間裹走淨化。

“堤……破了。”她聲音在風雨中渺不可聞。遠處張家方向的哭號、莊園坍塌的悶響混雜在暴雨裡傳來。那不是勝利的宣言,是天道對“儉道”被違逆後降臨的冰冷懲戒。

傅胭瑤麵前的地麵上,靈香碧芽的虛影憑空顯現。纖弱的嫩芽在風雨威壓下瑟瑟發抖,然而花盆底部那點牽靈玉簡的微芒卻死死紮進泥土。張財主莊園的崩塌聲響起時,碧芽葉尖猛地一顫,頂端的玉簡虛影驟然亮起!一道無形的清冽意念順著碧芽根鬚,穿透泥濘的大地,精準地投向聚穀村那些早已被村民們習慣性加固過的田埂低窪處——那些旱芋頭叢厚實交錯的根團、那些陳蒲草編成的堤障——傅胭瑤的香霧意誌悄無聲息地嵌入其中,將一絲絲被柳月凝竹影引動的、源自未被玷汙的地脈深處的堅韌氣機,導引、附著在這些微末而精妙的“儉道”造物之上!她的手法,並非賜予力量,而是在導引、在梳理、在讓這份由凡人“儉”行孕育的堅韌,發揮它本就該擁有的守護之力。

當洪水瘋狂倒灌張家新田,衝擊聚穀村的田埂邊緣時,柳月凝引動的堅韌竹影之力與傅胭瑤注入的精微意誌合流了!那力量無形無質,卻如春雨潤物,隻落在那些用蒲草、老藤、根團加固過的薄弱環節。旱芋頭的根團吸附泥土的力量悄然增幅了一分;柔韌的蒲草堤障浸水後收縮纏繞的密度增加了一絲;溝渠中奔流的洪水,在流過早年預留的泄洪道時,彷彿受到無形指尖溫柔的撫慰,那狂躁的衝勢竟被微妙地舒緩、引導,穩穩排入窪池。

蘇綰眉峰的青黛靈光流轉不息。風雨中,她清晰地“看”到,聚穀村的溝渠水網雖也被渾濁的洪流充斥,卻因她埋下的“泄洪暗線”與柳月凝的梳理引導,並未淤塞,反而如同開閘,平穩有序地分流著那沉重的天威。溝渠壁並非堅不可摧,卻因常年浸潤著她無形的螺黛靈粉而凝練如水玉,在洪水的沖刷下毫不動搖。當洪水試探性地舔舐田埂低矮處的堤障,卻遇到傅胭瑤意誌附著其上、頑強抵抗時,一點精純如水的螺黛青芒悄然流入溝渠水網——那是“梳理”而非“堵截”,讓每一股水流都在其最通達的路徑上奔湧,如同最精妙的水工匠人在風雨中撥弄著無數無形的閘門,這便是“分水”之要!

遠處的陳守拙立於田埂最高處,雨水沿著鬥笠邊緣砸落,渾濁的洪水在村外肆虐,唯有聚穀村的田疇在風雨中搖而不倒。

風雨中,七枚玉簡殘片順著溝渠水流的軌跡移動,在田埂交彙處碰撞、貼合。

水紋掠過殘片表麵,凝成深淺不一的“分水紋”,原本模糊的邊緣變得清晰如刃。

最末一片殘片撞上陳守拙腳下的青石板時,所有碎片突然懸空,拚接出半透明的玉簡輪廓,倒映出村民加固堤岸的身影。

他的目光沉靜掠過渠水的流轉,護田堤障的穩固,最終落在那些冒著雨奮力疏通溝渠的村民身上——皆是當年拾穗孩童,如今頂門立戶。

風雨如晦,卻有一抹幽光在蘇拂雲的指尖無聲流淌,纏繞於那些忙碌的村民被雨水打濕的舊衣裳上。那銀輝如溫熱的泉水,瞬間滲入疲憊的肌理骨骼,驅散寒冷,滋養著力氣耗儘的軀體,讓搖搖欲墜的人又能站穩腳跟,舉起鋤頭。她在織補的,不僅僅是衣物,更是這片土地在巨大外力衝擊下那行將渙散的、名為“堅持”的精氣神!這無聲的支援,讓那一道道微弱的“儉道”燭火,在風雨中始終不熄。

“……每一粒穀,都長在該長的去處……”陳守拙低沉的話音,如同飽含天地意蘊的古磐錘音,穿透風雷雨幕,砸進大地深處。也如同最後的引信,瞬間點燃了在聚穀村脈絡中潛行已久、於這“分水”驚雷中沉澱熔鍊的至“儉”意誌!

轟——!

四道截然不同的靈光如同受到征召的河流,驟然在聚穀村田疇的上方顯化!凝練如萬古磐石的螺黛青芒、堅韌如綿延根脈的翠色竹影、淨澈如天賜甘霖的粉白香霧、以及那溫煦如朝陽初升的月白銀輝!四道光華並非各自為戰,而是追隨著溝渠水網縱橫的走向,循著那一道道無形的“分水”軌跡,瞬息間流轉交錯!

四光交會處,是柳月凝腳下那片被蘇綰螺黛靈粉浸潤最深的土地、是傅胭瑤靈香碧芽感知中最清晰的那根蘆葦殘留根鬚的位置、更是蘇拂雲銀絲反覆補強的那條貫穿全村的泄洪主道!

碧光大盛!一枚不過巴掌大小、通體卻凝練溫潤得如同水之精華的青色玉簡,自那方泥土之中破土而出!

玉簡之上,不再是殘破的紋路,而是完美勾勒出一道道蜿蜒流轉、精微玄奧的水脈紋理——正是聚穀村溝渠水網在這毀滅與守護之間,曆經歲月點化與今日天道驗證的“分水儉圖”!

分水簡成!

玉簡嗡鳴懸浮,水脈紋路雖已清晰,卻在邊緣處泛著一層若有若無的虛光。傅胭瑤凝視片刻,輕聲道:“形已具,魂未滿。它還在等一份‘熬得過歲月’的真意。”

暴雨依舊在張家園野肆虐,泥濘狂流。聚穀村的田埂上,陳守拙緩緩收回望向遠方的目光。那洪流映照的不是財富的覆滅,而是一種名為貪婪的愚昧。他轉身,堅毅的脊背對著那片瘡痍,隻將目光深深沉入腳下這片安然流淌著分水之儉的土地裡。風雨聲中,唯有聚穀村溝渠水流奔騰不息,如同天道在吟誦一篇無聲的——水德儉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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