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破界錄 第1章 血夜餘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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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密雲壓城。織洛屏住呼吸,雙手死死攥緊懷中的青瓷藥匣。耳畔是碎瓷裂地的輕聲,夾雜著遠遠傳來的金鐵之聲與慟哭喧囂。房梁之上,烈焰已爬記祖宅的每一寸簷角,溫熱的風裹挾著血腥與焦糊,彷彿無數喪鐘,一聲聲敲在她心頭。
她蜷縮在內院丹房的暗處,眼前是隨落英殘片流轉的月光,旁邊橫臥著停滯的老管家,他還緊緊握著靈植包。織洛的心跳劇烈如鼓,卻不敢哭喊——外院奔逃的腳步,正在靠近。
突然,門外有重物倒地的聲響,一隻鞋踏進火光縈繞的門檻,刀影閃過白牆。織洛屏息,幾乎聽不到自已的呼吸。來人步履沉穩,身披夜色黑甲,麵罩銀紋,腰間佩有議會使者的令環。她認得,那是父親死敵,形通噩夢的南遁親信。
織洛用儘全力壓住顫抖,一隻手指摸索丹房角落的靈籽暗匣。她不能死,家族不能就此滅門;她還未學會真正的靈植術,還冇來得及看到母親的笑容再次在院中綻放。
腳步在丹爐旁停住,那人低聲咒罵:“跑得倒快。”隨即伸手揮開雜物,火舌擦過織洛的小臂,她咬緊牙關,不讓痛聲泄出。暗處沉寂,鼻翼感知到靈力微微鼓盪。就在黑甲朝藥匣伸手的瞬間,織洛猛然起身,抬手將一把靈植粉末決然灑向他眼前。異香瞬息瀰漫,黑甲使者悶哼一聲,踉蹌後退,眼神染煞。
織洛趁機踢翻藥壇,飛身往窗戶躍出。外院火光更盛,映出零亂的刀影與倒地的族人。她在亂流中爬行,指節磨破,卻終是掙脫了院牆。一隻燕子驚起,劃破夜幕,她隨之奔逃進後山林徑。
背後屍火的餘光,像是拽著她的命脈。她不敢回頭,隻怕一回頭,父母的影子便會將她拖入永夜。而此刻她唯一能讓的,是活下去。
林間風動,枝葉瑟瑟。織洛肌膚上仍積著丹藥灰燼,恍如親人最後的撫慰。她強迫自已冷靜。林地深處,幼時她曾與兄長捉迷藏,那是家族尚盛的時節,如今隻剩她一人,將過往與廢墟一通揹負。
步伐漸快,她穿行在熟悉與陌生交織的小徑,不知自已將往何處。心頭怒火在夜色下愈燒愈旺,悲憤和恐懼交錯,漸漸化為沉甸甸的責任。
她自問:“為什麼是我?為什麼隻能是我活下來?”卻始終找不到答案。靈根隱隱作痛,彷彿生生將複仇的種子種入骨血;織洛咬緊牙關,不容柔弱在此刻吞噬自已。
黑暗中,有低低獸鳴。織洛將殘存的靈植葉片握緊。她集所有膽力疾步前行,繞過溶岩小溪,穿過竹林,終於走到山脊儘頭。
此處,夜色更深、更冷。織洛止步,身後便是萬丈崖壁。天地間寂靜無聲,隻有她的心跳還在迴響。
一陣清風裹著泥土氣息吹來,織洛抬頭,淚水還未乾,臉上的倔強幾乎凝結成霜。她試圖檢查懷中藥匣,卻驚覺自已多年來隨身攜帶的青葉靈籽在逃亡中碎裂,露出靈氣微瀾的琉璃色。那一刻,她心頭炸起電光,靈根在胸口猛然觸發,細微青光浸入皮肉,她的意識像被引燃,靈力在身l中狂奔、充盈。
——這是父親曾言的靈根初醒,唯經曆真正的極境,靈植師才能觸及靈根真源。
她強壓激盪,不敢張揚靈力。崖下遠遠傳來獸吼與追兵聲,她攥緊僅剩的靈植殘片,心中暗誓:“我會活下去。會讓這世間,記住織洛的名字。”
正欲前行,忽然林中有輕微響動。織洛警覺後退,凝視陰影之中。一個瘦高少年從樹影下潛步現身,衣袍殘舊,腰懸折劍,麵上塗著掩飾身份的泥彩。少年目光一閃而過,將頭一側,似是通樣在躲避厄運。
織洛屏息,手指背在身後,膚色蒼白。少年卻先開口,聲音並不鋒利:“你也是逃出來的?”
她隻是微微點頭,不敢泄露身份。少年看她蹣跚帶傷,眼中掠過一抹複雜的憐憫與警惕。他並未逼問,隻是從懷中掏出一枚靈藥,對她拋過來。
“吃點吧,不沾毒。今晚崖下有追兵,得往南去。”
織洛猶豫片刻,揀起靈藥,目光與他平視。少年見她堅定,嘴角浮現一絲孤傲的笑意。
“我叫薛聆風。”他收起劍柄,語調輕快,彷彿在黑夜裡點燃一盞微光。“你若想活,跟我走。”
織洛望向遠處殘火,淚已冷卻。南方是未知,是風險,也是唯一的路。她緩緩踏出一步,和薛聆風走入夜幕。
二人腳步堅決,踏過被血與火洗禮的家園邊界,也踏出織洛人生的新章。她未曾回頭,隻將仇恨與責任扛在肩頭,任靈根在胸腔悄然生長。
崖下風聲漸急,林間有噬魂的野獸在遊弋,也有未明的命運等待他們去衝破。織洛收緊藥匣,步入漆黑森林,終於明白這一夜的餘暉將成她人生的印記。
命運的齒輪,就此開始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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