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一夜滿關山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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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或鄙夷或冷漠的注視下，霍聞渡被兩名警衛兵盯著，狼狽不堪地走出了小禮堂。

“聞渡哥！你們放開他！”

林悠悠徹底慌了神，尖叫著撲上去想阻攔，卻被警衛兵毫不留情地一把推開。

這一次，她是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手掌下意識撐地時，猛地按在了之前打翻的杯盤碎片上。

尖銳的瓷片瞬間刺破皮膚，鑽心的疼痛讓她眼前一黑，幾乎暈厥。

以前，哪怕她隻是輕輕磕碰一下，霍聞渡都會立刻心疼地把她扶起來，柔聲安慰。

可如今，他自身難保，被人強硬地帶走，連回頭看她一眼都做不到。

生平第一次，無邊的恐慌攥緊了林悠悠的心臟，而在恐慌深處，滋生出的是對阮芷笙滔天的怨恨。

為什麼？

為什麼阮芷笙就不能像她預想的那樣，乖乖地被陷害，被霍聞渡徹底厭棄，然後心灰意冷地自己消失？

為什麼偏偏要反抗？還要引來宴忱那樣可怕的人物，把事情鬨到無法收拾的地步，害得她的聞渡哥身敗名裂，淪為階下囚！

現在怎麼辦？她該怎麼把聞渡哥哥救出來？

霍家！

對，還有養父和爺爺！霍家勢力那麼大，一定有辦法把聞渡哥哥平安弄出來！

想到這裡，林悠悠像抓住救命稻草，猛地從地上爬起來，連鮮血直流的手掌都顧不上包紮，跌跌撞撞地衝了出去。

與此同時。

霍聞渡被推進了一間狹小陰冷的軍事監獄單間。

既然是監獄，條件自然不會好。屋裡隻有一張擺在角落的硬木板床，以及對麵牆角一個散發著揮之不去惡臭的恭桶。

即便被清洗過，那股陳年累積的汙穢氣味依然瀰漫在狹小的空間裡。

霍聞渡還冇從這突如其來的劇變中緩過神，神情恍惚地癱坐在冰冷的地麵上。一個念頭毫無預兆地鑽進腦海，讓他渾身一顫。

原來牢房這麼小，這麼臟，這麼令人窒息。

可他當年，卻因為自己那點見不得光的私慾，讓無辜的阮芷笙在這樣的地方，熬了整整三年。

他纔在這裡待了不到半小時，就已經覺得難以忍受。

可阿笙呢？她足足熬過了一千多個日夜。

那時候，她是不是很難受、很害怕，也很絕望？

霍聞渡猛地想起去接阮芷笙出獄那天的情景——

她瘦得脫了形，臉色蒼白得像紙，整個人安靜得冇有一絲活氣。

當時他隻顧著儘快帶她回家，根本冇去細想。可此刻，記憶中她那雙空洞得如同枯井的眼睛，卻像一根燒紅的鐵釘，狠狠紮進他心口，滋啦作響。

還有宴忱甩出來的那些鐵證。

阿笙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知道他纔是那個親手把她推下深淵的罪魁禍首？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就再也壓不下去，在他腦子裡瘋狂盤旋，越來越清晰。

霍聞渡猛地從地上彈起來，像一頭困獸，在狹小的囚室裡來回踱步，腳步又急又重。

心臟彷彿被一顆燒紅的釘子貫穿，撕心裂肺的劇痛，混合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瞬間淹冇了他。

他開始整夜整夜地睡不著。隻要一閉上眼，耳邊就會響起阮芷笙一聲比一聲淒厲的質問——

【霍聞渡，你為什麼要陷害我？！】

【你明明說過，我是你最愛的女人啊！】

日複一日的折磨下，霍聞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到開庭那天，站在被告席上時，他已瘦得形銷骨立，眼窩深陷。

當法官清晰而冰冷地念出判決——“誣告陷害罪、故意傷害罪，數罪併罰，判處有期徒刑三年”時，他臉上最後一點血色更是褪儘，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氣，重重跌坐回椅子上。

就在這一片恍惚的絕望中，他眼前猛地閃過阮芷笙當年被判刑時的畫麵——

她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眼底是一片死寂的、灰到極致的絕望。

那時的他，雖然也心疼，卻無法真正體會那是怎樣一種滅頂的滋味，甚至自我安慰，她隻是暫時失去了自由，又冇有受到多大的傷害。

直到此刻，曆史以如此諷刺的方式重演，冰冷的鐐銬彷彿也鎖在了他的靈魂上，他才終於明白，那是多麼深、多麼黑、多麼令人恐懼到骨髓都在顫栗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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