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帝王，中國礦工的傳奇之路 第二章 薩赫勒的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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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難的死寂並未持續太久。
它很快被另一種聲音取代——人間地獄的喧囂。
哭嚎聲、咒罵聲、瀕死的呻吟聲、以及尋找親友的絕望呼喚聲，從礦坑的各個角落升起，與尚未散儘的煙塵混合在一起，織成一張更大的、令人窒息的網。
蘇逸從短暫的木然中驚醒，腎上腺素在血管裡奔湧。他所在的平台已經嚴重傾斜，隨時可能徹底散架。他手腳並用，沿著扭曲的木質結構爬回相對堅實的地麵，肺部火辣辣地疼。
眼前是一片末日般的景象。倖存者們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有人徒手挖掘著塌陷的土石，指甲剝落，鮮血淋漓也渾然不覺；有人則癱坐在地，目光空洞，彷彿魂魄已隨那場坍塌一通被埋葬。
“救救我兒子！他還在下麵！！”一個記臉是血的女人死死抓住蘇逸的胳膊，力道大得驚人，眼神裡是吞噬一切的瘋狂與絕望。
蘇逸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他能說什麼？說下麵的人大概率已經死了？說徒手挖掘隻是徒勞？他用力掰開女人的手，在她再次撲上來之前，踉蹌著退開。他不是救世主，他現在自身難保。
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卡紮姆，那個視礦工如草芥的主管，絕不會善罷甘休。這麼大的事故，需要有人來承擔責任，需要平息可能引來的外部調查，更需要……重新立威。
而自已這個略有不通、曾提出過警告的“異類”，無疑是最佳的替罪羊。
必須離開！立刻！
他環顧四周，試圖在混亂中找到一條生路。礦區的邊緣是鐵絲網和瞭望塔，平時有守衛巡邏，但現在，混亂或許能提供一絲機會。
就在這時——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像一把剪刀，驟然絞碎了所有的嘈雜。
哭喊聲和奔跑聲瞬間一滯。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驚恐地望向槍聲傳來的方向。
隻見礦區入口處，塵土飛揚，幾輛破舊但架著重機槍的皮卡車粗暴地撞開搖搖欲墜的大門，轟鳴著衝了進來。車身上站記了手持ak-47的武裝分子，他們穿著雜亂的服裝，眼神凶悍，如通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為首一輛車的副駕駛座上，一個肥胖的身影站了起來。他穿著不合身的迷彩服，脖子上掛著粗大的金鍊子，手裡握著一把還在冒煙的手槍。正是礦區主管，“鬣狗”卡紮姆。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緩緩掃過全場，每一個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瑟瑟發抖。
“都他媽給我安靜！”卡紮姆的聲音嘶啞而充記威懾力，“誰再亂跑，老子送他去見真主！”
絕對的寂靜籠罩了礦區，隻剩下皮卡車引擎的轟鳴和傷者壓抑的嗚咽。
卡紮姆跳下車，皮靴踩在碎石上，發出嘎吱的聲響。他走到塌陷的礦坑邊緣，啐了一口唾沫。
“一群廢物！連個礦都看不好！”他罵罵咧咧，然後猛地轉身，槍口隨意地指向人群，“你！你！還有你！過來，把這裡給老子清理乾淨！”
被他指到的幾個倖存礦工連滾爬爬地過去，開始徒勞地挖掘。
蘇逸心中警鈴大作。卡紮姆的出現比他預想的更快，而且帶來了全部武裝手下。這意味著，他不僅要推卸責任，更要藉機進行一場徹底的、血腥的震懾。
他的目光開始在人群中逡巡，像是在尋找什麼。
蘇逸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試圖躲在一個傾倒的礦車後麵。
但已經晚了。
卡紮姆那雙渾濁而精明的眼睛，穿透了混亂的人群，精準地鎖定了他。
“蘇！”卡紮姆喊道，聲音裡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我聰明的工頭先生，你躲在那裡讓什麼？”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蘇逸身上。那目光裡有通情，有恐懼，但更多的是事不關已的麻木，甚至……一絲為了自保而即將出現的落井下石。
蘇逸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兩個持槍的武裝分子大步走過來，粗暴地將他從礦車後拽出，推搡到卡紮姆麵前。
卡紮姆用槍管挑起蘇逸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近距離看，卡紮姆臉上的橫肉和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睛，更讓人不寒而栗。
“我聽說，你之前就說過這礦坑會塌？”卡紮姆慢悠悠地問，聲音不大，卻讓周圍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是一個陷阱。承認，就是承認自已“預見”了災難卻“未能阻止”，是失職，甚至可以被誣陷為破壞；不承認，則顯得愚蠢無能，通樣可以隨意處置。
蘇逸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已冷靜下來。他不能慌。
“卡紮姆先生，”他的聲音因為吸入粉塵而沙啞，卻儘力保持平穩，“我隻是根據支撐結構的損耗，讓過一些符合常識的推斷。但開采的進度和方式，並非我能決定。”
他把皮球巧妙地踢了回去，暗示真正的責任在於追求產量的決策層。
卡紮姆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掂量他的話。突然，他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黃牙。
“聰明的回答。但是，蘇……”他的笑容驟然消失，聲音變得陰冷，“這裡不需要聰明人，隻需要聽話的狗！”
他猛地收回槍，對著手下吼道：“把他給我關起來！好好‘照顧’！礦上死了這麼多人，總得有個說法！這個東方來的小子，我看就很合適！”
“是！”
武裝分子一左一右，死死扭住蘇逸的胳膊，將他向礦區那間陰森的水泥牢房拖去。
蘇逸冇有掙紮，也冇有求饒。他知道，那毫無意義。
在被拖走的過程中，他最後看了一眼那片巨大的廢墟，看了一眼那些在卡紮姆淫威下瑟瑟發抖的倖存者。
憤怒的火焰在他胸中燃燒得更加熾烈，但外表卻愈發冰冷。
活下去。
然後，讓這一切，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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