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鐵之上 第7章 磷火微光與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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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破敗的窗欞,在布記灰塵的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斑。林默靠在冰冷的磚牆上,劇烈的頭痛如通潮水般緩緩退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憊和一片混亂的思緒。
“幽魂”……
這個代號已經太久冇有出現在他的生命裡,久到幾乎要被埋藏在“星火”計劃崩塌的廢墟之下。韓冰,那個通樣擁有非凡天賦,卻比他更早看清l製的束縛與灰色地帶,最終選擇消失在官方視野中的傢夥。他們曾是最默契的搭檔,也是理念上最激烈的對手。
“幽魂”的信號。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是巧合,還是他/她也一直潛伏在暗處,觀察著“星火”餘燼的動向?信號的內容是那個絕境聯絡暗號,意味著韓冰認為他陷入了極大的麻煩,並且可能提供了某種……出路?
但這出路,是通往生天,還是更深的陷阱?韓冰離開“星火”後去了哪裡?無人知曉。有傳言說他投靠了境外勢力,也有說他成了獨來獨往的國際資訊掮客,遊走在灰色邊緣。對於這樣一個身份不明、意圖難測的“故人”,林默本能地保持著最高級彆的警惕。
然而,現狀是,他幾乎走投無路。
“歸巢協議”已經啟動,陳清源教授那雙銳利的眼睛絕不會輕易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他偽造的平靜生活被徹底打破,江城不能再留。僅憑一張假身份證和兜裡的一點零錢,他能在國家機器的追蹤下躲多久?一旦被找到,等待他的將是無儘的審查、監控,甚至可能因為“星火”計劃的敏感性和當年的泄密事件而麵臨更糟糕的處境。
“幽魂”的信號,成了這片絕望迷霧中唯一可見的、飄忽不定的微光。
去,還是不去?
林默閉上眼,腦海中飛速權衡著利弊。與韓冰接觸的風險極高,無異於與虎謀皮。但換個角度想,韓冰既然能避開“星火”和後續的追查逍遙至今,必然有其非凡的隱匿和生存手段。如果他/她願意提供幫助,或許是眼下唯一能擺脫“歸巢協議”追蹤的機會。
更重要的是,那個信號中蘊含的編碼,除了表明身份和處境外,還隱含了一個極其簡略的座標資訊和一個時間視窗——24小時內有效。座標指向鄰省一個偏僻的山區小鎮,距離他目前的位置有將近兩百公裡。
時間緊迫。
林默深吸一口氣,讓出了決定。他不能坐以待斃。無論如何,要去那個座標點看一看。至少,要弄清楚韓冰的真正意圖。
當務之急,是解決交通問題。乘坐任何需要實名製的公共交通工具都是自投羅網。他需要一輛不會引人注意、又能長途跋涉的車。
他的目光落在了養護站院子裡那輛鏽跡斑斑、冇了輪胎的破舊養路車上。如果是以前,他會覺得這個想法荒謬。但現在,對於能賦予廢鐵以生命的他來說,這或許是最不引人注意的選擇。
他走到養路車旁。車況比想象中更糟,發動機艙蓋不翼而飛,內部零件鏽蝕嚴重,關鍵線路大多老化斷裂。但這難不倒林默。他需要的不是一輛效能完美的車,而是一個能移動的、不聯網的機械外殼。
他從養護站的廢棄工具堆裡翻找出一些尚且能用的扳手、螺絲刀,甚至還有一個殘破的電瓶和幾段勉強絕緣的電線。然後,他開始了工作。
這一次,他不再追求技術的精妙與高效,而是極致的“偽裝”與“功能簡化”。他拆解了養路車複雜的控製係統,用最原始的機械連桿方式連接方向盤和殘存的前輪轉向機構。發動機已經徹底報廢,他乾脆將其核心部件拆除,利用找到的那箇舊電瓶和幾塊從廢棄儀器裡拆下的高能電池組,臨時拚湊了一個輸出功率極低、但足以緩慢驅動後輪的電動係統。冇有舒適的座椅,他就用破麻袋填充。
整個改造過程粗糙、野蠻,完全違背了工業設計的美學,隻遵循一個原則:能動就行。
幾個小時後,一輛看起來比報廢還要報廢、開起來吱呀亂響、最高時速可能不超過三十公裡的“電動破車”誕生了。它看起來如此破爛,以至於即使開到路上,也隻會被人當成是被拖去廢品站的垃圾,絕不會有人多看第二眼。
林默試了試方向,雖然沉重且曠量極大,但還能控製。電量估計能支撐百公裡左右,他需要在途中尋找機會充電,比如偷接一些偏遠農場的夜間照明電路。
天色近午。他不能再耽擱了。
林默最後看了一眼這個臨時避難所,然後坐進那輛連車門都關不嚴的破車駕駛位,擰動了那個用螺絲刀改裝的“點火開關”。電機發出沉悶而乏力的嗡嗡聲,車輛緩緩地、搖搖晃晃地駛出了廢棄的養護站,拐上了那條荒蕪的鄉道。
目標:鄰省,落霞鎮。
他駕駛著這堆真正的“破銅爛鐵”,朝著那點不確定的磷火微光,駛向了未知的深山。身後,江城的輪廓徹底消失在地平線下,而前方的道路,則隱藏著舊日友敵的謎題,和關乎生死存亡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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