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萋萋,蘭草依舊 第18頁
蘇戚揉了揉眉心,總覺得眼前這混亂場麵似曾相識。她把憤怒的老父親勸回屋裡,再三保證自己和薛景寒清清白白,一切都是誤會。蘇宏州癱坐在椅子上,望著眼前男兒打扮的蘇戚,怒意很快化作哀愁的歎息。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一開始就不該聽信江湖術士,把好好的閨女當成小子養。明年你都十八了,變成老姑娘,名聲又糟爛,怎麼尋正經人家……”
眼看蘇宏州逐漸祥林嫂化,蘇戚連忙安慰幾句,找個藉口溜出房間。雪晴正蹲在前院愁眉苦臉,一見蘇戚,立馬撲了過來。
“少爺啊——”
沒等他哀嚎完,肩膀被蘇戚抓住,輕輕一轉。他不由自主朝前走了幾步,耳聽得蘇戚在後麵漫不經心地吩咐:“牽馬,我們去找穆念青玩。”
雪晴頓時精神大振,拔腿就往馬廄跑。少爺終於正常了!又要和穆念青出門尋歡作樂啦!甭管玩什麼,隻要玩得開心,肯定能把薛相忘掉!
畢竟少爺對任何事都沒有耐性,熱乎勁很快就能過去。
蘇戚無聲笑了笑。薛景寒那邊,誤會已經造成,解釋起來也無意義。交友計劃胎死腹中,於是她決定去看望被禁足的穆念青。
作為原身的朋友,穆念青前幾天偷溜出來又送禮物又送藥的,她上門慰問一下,也不過分吧?
蘇戚手指輕按胸口。她聽不到原身的回答,甚至感覺不到殘存在身體裡的情緒。隨著時間流逝,原本那個蘇戚,似乎已經完全消失,不留任何痕跡。
大將軍府坐落於城西,和蘇宅隔得挺遠。蘇戚騎著馬,慢悠悠地在街上走,權當認路。
京城繁華,商鋪眾多,目所及處皆是來來往往的行人。胭脂鋪,乾果鋪,綢緞莊。字畫齋,糕點店,打鐵的漢子在屋子裡掄著重錘,叮叮當當敲打燒紅的烙鐵。酒樓,茶肆,喝醉的食客以筷擊碗,咿咿呀呀的唱歌。
蘇戚邊走邊看,忽然聽到前方一陣喧鬨。街頭的瓜果攤被掀翻,周圍的人慌忙逃竄,扯著嗓子嘶喊。
“讓開,讓開,馬驚了!”
混亂中,有輛馬車歪歪斜斜直衝著蘇戚撞過來。車廂裡坐著的姑娘已然花容失色,雙手攀著車門,眼看就要被甩出去。出於恐懼,她臉上淌滿了淚水,把妝容衝刷得溝溝壑壑,滑稽又可憐。
蘇戚翻身躍下,在馬車迎麵撞上的瞬間,左手用力扯住驚馬轡頭,將高昂的頭顱狠狠壓下!
車身一個急刹,坐在車上的姑娘根本承受不住慣性,當即摔落下來。蘇戚要安撫驚馬,來不及扶,眼睜睜看她趴在地上,還滾了兩圈。
“……”
鬨市英雄救美的情節,好像不是這麼個走向。
蘇戚鬆脫韁繩,禮貌地彎腰伸手,將灰頭土臉的人扶起來,溫聲道歉:“對不住,我讓姑娘受驚了。”
柳如茵頭昏腦脹的,聽到溫和低沉的嗓音,下意識紅了臉。等她抬眸望去,看見麵前俊秀耀眼的少年郎,瞬間忘卻了全身的跌打損傷。
柳如茵張口,聲音訥訥:“謝公子搭救……”
蘇戚眼眸微彎。她生一雙微挑鳳眼,笑時眼波流轉,彷彿含著脈脈情意。
被這樣的眼神注視著,柳如茵覺得自己的腦袋又充血了。
她隱約覺得麵前的人有些眼熟,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是哪家的公子呢?
是否已有婚娶?
柳如茵絞儘腦汁回憶著,好像是姓蘇……蘇什麼來著?
“蘇戚!”
陌生青年策馬奔來,在車前堪堪停下,居高臨下怒目而視:“你竟敢衝撞柳三姑娘!還不趕緊滾開!”
啊,對了,是蘇戚。
柳如茵終於反應過來,渾身打了個寒噤。蘇戚的笑容彷彿成了鬼魅的畫皮,可怖又陰森。她瞪大眼睛,捂住嘴巴連連後退,也不顧渾身的土,鑽進車廂再也不肯出來。
是他!不,是它!
原本聽說蘇戚最近不怎麼露麵,她纔敢應約出門,去寺廟祈福除祟。結果剛出來,就被蘇戚抓住了!馬莫名受驚,一定也是中了邪祟!
蘇戚不明狀況,看了看緊閉的車簾,又將視線轉向騎馬青年,皺眉問道:“你哪位?”
馬背上的人似乎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氣得麵目猙獰,狠狠磨著後牙槽開口:“我是杜衡。蘇公子貴人多忘事,前段時間還追著我討要血玉,怎麼,東西到手,就失憶了?”
蘇戚垂下眼簾,看了下腰間懸掛的鮮紅玉佩。
穆念青曾說,這塊血玉是他和杜家二郎要來的。想必眼前的青年,就是血玉的原主人。
蘇戚叫道:“杜二郎。”
杜衡啐了一口,表情嫌棄得很:“呸,彆叫得這麼親熱!蘇戚,你剛剛對柳三姑娘做了什麼?竟讓她驚嚇至此!”
你問這個,我也不清楚啊。
要不是杜衡大嗓門喊叫,蘇戚甚至沒認出柳如茵來。
“胡說!我家少爺隻是好心,幫忙攔住了受驚的馬!”雪晴上前一步擋在蘇戚麵前,眉毛倒豎,指著杜衡的鼻子罵,“你休要汙衊人,柳三小姐受驚怎麼能怪到救命恩人頭上?真是眼瞎!”
蘇戚第一次見到雪晴如此硬氣的模樣,頗感意外。雪晴罵完人,壓低嗓音偷偷對她解釋:“少爺不用怕,他杜衡在家中隻是個庶子,杜父供職中尚署,比大老爺低好幾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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