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萋萋,蘭草依舊 第17頁
那位老鄰居摸著光溜溜的腦殼,歎息許久。丫頭啊,不服輸是好事,可是這世道,會下棋又有什麼用呢?
——當然有用。
蘇戚將黑子端端正正放置在棋盤空處,堵死了薛景寒最後的路。
她抬起頭,彎起眼角笑:“薛相,我贏了。”
薛景寒看著她略顯得意的模樣,莫名想起了自家院子裡養著的貓兒,每次撲蝴蝶抓蟲子,逮著點兒小獵物就驕傲得喵喵叫。
他開口,語氣溫和:“蘇公子棋高一著。看來顛倒寺解我棋局,並非偶然。”
蘇戚擺擺手:“以前湊巧跟人學過解法而已,不能算我的功勞。”她不打算解釋鄰居老人的事,轉而提起賭約來,“薛相輸了,先聽聽我的請求?”
“不必。”
薛景寒直截了當,止住了蘇戚的話頭。
“如果蘇公子想說以前那件事,早在你我對坐之時,恩怨便已一筆勾銷。蘇公子,你可以把賭約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蘇戚愣了下,她沒想到薛景寒這麼好說話。
“要是現在決定不下,暫且存著,我等你以後來討。”薛景寒站起身來,笑容清淺,眼角冰雪融化幾分。“權當是你陪我下棋的謝禮。”
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蘇戚沒有推拒的道理。
她送薛景寒出府,看著他跨出門檻。人沒走幾步,又回過頭來,叫了她的名字。
“蘇戚。”
薛景寒嗓音溫潤低沉,聽得蘇戚耳朵發癢。
她捏了捏耳垂,疑惑發問:“薛相還有事?”
薛景寒望著她,眼眸彎起弧度,一時間顧盼生輝,天地黯然失色。
“我府上有個廚子,小食做得很好,清淡不膩。宮中禦廚,也無法與他相比。”
蘇戚沒明白他的意思。
薛景寒接著說:“有空你可以來嘗嘗。一定合口味。”
說罷,他登上馬車。車輪碾過石板街麵,軲轆聲逐漸遠去。蘇戚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恍惚想起,剛才下棋的時候,她聞到了薛景寒身上的熏香味道。
是甘鬆與鬱金混合的氣味,清涼苦寒,如三月雪融。
這個人啊,單論外表,從頭到腳都符合她的口味。雖然有時說話挺戳人心窩子,不過現在他倆沒仇沒怨,薛景寒態度明顯順眼很多。
蘇戚一邊覺得自己就“合口味”的話語聯想太遠,一邊摩挲著下巴,喃喃問道:“雪晴啊,你覺得薛相和我有沒有可能……”
話沒說完,雪晴嚇得圓臉煞白:“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少爺你冷靜一點!”
蘇戚覺得自己挺冷靜的:“我想……”
雪晴:“不,你不想。”
蘇戚:“……”
她默默看了自家小廝一眼,慢吞吞地問:“在你看來,少爺我不配做薛相的朋友?”
“配、不配什麼的,薛相他不斷袖……就算斷袖也看不上……咦?”雪晴磕磕巴巴勸解到一半,才反應過來,“朋友?”
“嗯。”蘇戚貼心解釋道,“君子之交,僑劄之好。”
雪晴立馬大鬆一口氣,摸摸驚嚇過度的胸口:“我還以為……”
“你以為是什麼?嗯?”蘇戚似笑非笑盯著他,“以為我要和薛相玩斷袖?”
雪晴哪兒敢承認心裡的想法,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蘇戚存心逗這個傻孩子,狀似認真地思考片刻,沉吟道:“嗯,薛景寒是挺好看的,和他斷袖也不虧嘛。”
話剛說完,就聽見門口咣當一聲。斷荊彎腰撿起脫手的長劍,強作冷靜跨進門來,握拳咳嗽了下,說:“薛相派我回來取河西輿圖,煩請通報太仆大人。”
他真不是故意要偷聽談話。真的。
蘇戚沉默,持續沉默。在尷尬的死寂中,她得出了思考破滅性的結論。
……為了不讓事態演變得更糟,還是殺人滅口吧。
再次相遇
當然,蘇戚沒有得逞。
蘇府的下人傳信特彆麻利,轉眼蘇宏州就趕到了現場,親手將河西輿圖交給斷荊。蘇戚站在旁邊,心情微妙又複雜。
滅口是不可能滅口的,連解釋清白都沒辦法。
誰能想到薛景寒走到半路,突然要借輿圖啊?好巧不巧,讓斷荊撞見了她和雪晴開的玩笑。
大概這就是緣分,妙不可言。
斷荊客客氣氣和蘇宏州道彆,然後走到蘇戚麵前,冷著臉說:“蘇公子,我家大人不喜歡男人。”
蘇戚已經放棄解釋了:“哦,那挺好。”
斷荊見她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忍了又忍,還是沒憋住。他衝著蘇宏州抱拳,硬邦邦撂下一句話:“太仆大人,好生管教令郎罷!”
說完,斷荊足尖一點,身形直接飄出門外。蘇戚抬目望去,隻見他動作輕盈無聲,像一片隨風翻卷的葉子,轉瞬消失無蹤。
好輕功。
蘇戚沒計較斷荊迫不及待離開蘇府的舉動,倒是對他的功夫心生讚歎。她不會這種輕飄飄猶如炫技的招數,她的拳腳……也打不出這般好看的效果。
下一刻,蘇宏州的怒喝響徹天空。
“蘇戚!你對薛相乾了什麼好事?”
聲音中氣十足,震得蘇戚耳朵嗡嗡響。旁邊還有個雪晴哭喪著臉,一邊勸蘇宏州,一邊求她迴心轉意:“少爺啊,薛相碰不得,不能和他斷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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