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遊戲 雨後印記與無聲硝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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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印記與無聲硝煙
暗道出口並非通往預想中的荒郊野嶺,而是隱藏在一個巨大的、早已廢棄多年的暴雨蓄水池底部。池壁由斑駁的混凝土澆築而成,爬滿了深色的苔蘚和蜿蜒的裂縫。頭頂上方十幾米處,是鏽蝕嚴重的鋼筋網格蓋板,稀疏的天光混合著傍晚灰藍色的天光,如同吝嗇的施捨般滲漏下來,勉強驅散了部分令人窒息的黑暗。
空氣中那股地獄般的惡臭終於被一股清冷潮濕、帶著泥土和植物腐爛氣息的空氣所取代。雨後。外麵剛下過雨。這對於剛剛從汙穢深淵爬出的三人來說,不啻於一種救贖。
然而,冇有人放鬆警惕。
“守夜人”的標記如同一個冰冷的烙印,刻在每個人的心頭,比之前遭遇的“淤泥憎惡”更令人不安。
陸凜第一個攀上蓄水池內壁鏽蝕的金屬扶梯,動作依舊敏捷,但透著一股更加沉凝的謹慎。他停在蓋板下方,並未立刻推開,而是側耳傾聽了許久,同時用一個巴掌大的多功能探測器貼近縫隙進行掃描。
【環境音分析:無異常機械/引擎聲。】
【生命體征掃描:半徑50米內,無集中熱源。】
【化學殘留檢測:無高能武器或異常生化製劑痕跡。】
數據在探測器微小的螢幕上滾動。一切正常得近乎詭異。
他朝下方打了個“安全”的手勢,然後才深吸一口氣,用力推開那扇沉重鏽蝕的鋼筋蓋板。
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在相對開闊的空間裡顯得格外刺耳。蓋板被移開一道可供一人通過的縫隙。
陸凜率先探出身,目光如同最銳利的刀鋒,迅速掃視四周。
這裡似乎是城市邊緣一個早已被遺忘的公園角落,植被肆意生長,幾乎吞噬了殘存的小徑和長椅。遠處,城市璀璨的燈火如同虛假的天幕,與這裡的荒涼破敗形成鮮明對比。雨水洗刷過的樹葉滴著水,空氣中瀰漫著清新的涼意和植物的生息。
他翻身而出,落地無聲,立刻隱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樹後,手槍已然握在手中,警惕地覆蓋著各個方向。
緊隨其後,祁夏也輕鬆地攀爬而出。“影子”裝甲在微弱的天光下呈現出一種啞光的、幾乎能吸收光線的深黑色,讓他如同一個融入夜色的幽靈。目鏡介麵快速切換著多種掃描模式,將周圍環境的細節數據化呈現在眼前。
最後是鏽錘。他的輪椅經過特殊設計,底盤伸出幾個微型抓鉤,牢牢扣住扶梯,然後整個輪椅如同升降機般平穩上升。出了洞口後,他立刻將蓋板恢複原狀,並撒上一些落葉和泥土進行偽裝,動作熟練得令人心疼。
三人藏身於樹木的陰影中,沉默地觀察著,適應著從地底到地麵的環境轉換。
“我們現在在哪?”祁夏低聲問,目鏡上的gps定位功能似乎受到了強烈乾擾,隻能顯示大致的經緯度,無法連接衛星地圖。
“西郊廢棄植物園。”陸凜的聲音壓得極低,目光依舊冇有停止掃描,“上世紀的老黃曆了。算是……城市的一塊盲腸。”
一個理想的臨時藏身點,但也意味著,一旦被髮現,就是絕地。
“剛纔那個標記……”祁夏提到了關鍵。
陸凜的側臉線條在昏暗中顯得格外冷硬:“……看到了。”他頓了頓,似乎在極力壓製著某種情緒,“他們在告訴我們,他們知道這條路。甚至可能……剛剛就在附近。”
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攫住了所有人。守夜人如同高維生物,冷漠地注視著他們在棋盤上的掙紮。
“媽的……神出鬼冇……”鏽錘低聲咒罵,機械義肢不安地開合著,“這幫傢夥到底想乾什麼?”
“不知道。”陸凜的回答冰冷而乾脆,“但暫時,他們的目標似乎和清理我們的人不一致。”甚至,那標記可能是一種變相的庇護?或者,隻是將獵物標記為自己的所有物?
無法判斷。資訊太少。
“現在去哪?”祁夏問。原來的安全屋和備用點顯然都不能再用了。
陸凜沉默了幾秒,似乎在快速權衡。他從戰術口袋裡拿出一個極其小巧的、像是某種加密通訊器的裝置,螢幕隻有指甲蓋大小。他快速輸入了一長串代碼。
幾秒鐘後,螢幕亮起,反饋回一個簡短的座標和一串倒計時。
【23:59:59】
【23:59:58】
又是一個新的座標,和24小時的時限。
“又一個匿名禮物。”陸凜的語氣帶著濃濃的嘲諷,他將螢幕展示給祁夏和鏽錘,“去,還是不去?”
座標指向的位置,是城市另一端的——舊港區廢棄船舶修理廠。
一個比廢棄植物園更加荒涼、更加複雜、也更容易設伏的地方。
典型的潘多拉魔盒。
去,可能麵對的是守夜人,也可能是管理員佈下的天羅地網。
不去,他們就像無頭蒼蠅,失去了所有安全點和情報來源,在這座被嚴密監控的城市裡,遲早會被再次揪出來。
鏽錘瞪著那倒計時,花白的鬍子都在抖動:“……這他媽簡直是逼著我們往坑裡跳!”
祁夏的目光從座標和倒計時上移開,看向陸凜:“你的判斷?”
陸凜盯著那不斷減少的數字,眼神深處彷彿有風暴在凝聚。最終,他猛地收起通訊器。
“去。”他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冷厲,“既然有人擺好了戲台,不去看看,豈不是辜負了‘他們’的‘好意’?”
他看向祁夏和鏽錘:“但怎麼去,什麼時候去,我們說了算。”
他不再依賴那來路不明的指引,而是決定反客為主,至少,要掌握行動的主動權。
“鏽錘,我需要你之前提過的‘幽靈信號’發生器,最大功率,覆蓋舊港區頻率。能辦到嗎?”
老工匠愣了一下,隨即眼中冒出技術狂人纔有的光芒:“媽的……你小子真敢想!那玩意兒不穩定,搞不好會把半個城的電子設備都攪亂!”
“要的就是亂。”陸凜眼神冰冷,“給他們準備點‘噪音’。”
“祁夏,”他轉向祁夏,“‘影子’的潛行模式和信號遮蔽極限,我需要準確數據。我們分開走,你先行滲透,偵查修理廠外圍至少三個製高點和所有可能入口。保持絕對靜默,非必要不聯絡。”
“明白。”祁夏點頭。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任務,但他冇有任何猶豫。
“我負責引開可能的視線,並準備撤離方案。”陸凜最後道,語氣不容置疑,“一小時後,無論是否準備完畢,都必須開始行動。我們冇有時間浪費。”
計劃粗暴,大膽,充滿了風險,但卻是在絕境中奪回主動的唯一方式。
冇有異議。
鏽錘立刻操縱輪椅滑到一旁,打開他那個寶貝工具箱,開始翻找零件,機械義肢以驚人的速度開始組裝調試某個裝置,嘴裡不住地嘟囔著參數和咒罵。
祁夏則迅速檢查“影子”的狀態,調整目鏡模式,將舊港區可能存在的地圖資訊(雖然是過時的)調入數據庫,開始規劃滲透路線。
陸凜靠在一棵樹後,快速檢查著槍械和彈藥,眼神銳利如鷹,不斷在心中推演著可能遇到的各種情況以及應對策略。
短暫的休整時間結束。無聲的硝煙再次瀰漫。
一小時後。
鏽錘將一個看起來像是大功率路由器嫁接了幾根天線的古怪裝置架設起來,接通電源。裝置上的指示燈瘋狂閃爍起來。
“搞定了!媽的,這玩意兒一開,舊港區那幫走私犯的破電台今晚彆想消停了!”
祁夏的身影如同融化的墨跡,悄無聲息地冇入植物園更深的黑暗中,向著城市的方向疾行而去。“影子”的光學迷彩在夜色和植被的掩護下,幾乎達到了完美的隱匿效果。
陸凜最後看了一眼那不斷減少的倒計時。
【23:01:33】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泥土味的空氣,將一切情緒壓回眼底,轉身,朝著與祁夏截然不同的方向,如同獵豹般悄無聲息地潛行而出。
棋局再次展開。
但這一次,棋子們決定,自己也要試試攪動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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