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遊戲 暗河低語與守夜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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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河低語與守夜痕跡
洞口在身後徹底合攏的瞬間,最後一絲微弱的光線也被貪婪的黑暗吞噬殆儘。取而代之的,是幾乎令人窒息的、濃烈到化為實質的惡臭。
那是一種無法用單一詞語形容的氣味。它是無數有機物在厭氧環境下緩慢腐爛的甜腥,是工業廢水長期沉積發酵的化學酸腐,是某種未知菌群代謝產生的、帶著金屬鏽蝕感的刺鼻氣息,所有這一切混合在一起,沉重地壓在舌根和鼻腔深處,幾乎能灼傷黏膜。
祁夏的“影子”麵甲自動過濾係統瞬間啟動,發出極其輕微的嗡鳴,將大部分有害氣體阻隔在外,但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彷彿能穿透物理過濾,直接作用於精神層麵。他身後的鏽錘則完全依靠那個看起來就很可靠的密封罩,輪椅行進間發出沉悶的電機聲。
隻有陸凜,他似乎冇有任何額外的防護,隻是將衣領拉高了些,掩住口鼻,但那雙向來冰冷的眼睛裡,此刻也壓抑著明顯的不適和警惕。他手中的強光手電再次成為唯一的光源,但在這粘稠的黑暗和瀰漫的**水汽中,光柱似乎也被吞噬了大半,隻能照亮腳下幾米範圍。
腳下不再是堅實的管道,而是冇入膝蓋的、粘膩冰冷的汙水。水底是厚厚的、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淤泥和沉渣,每一步擡起都異常艱難,帶起咕嚕咕嚕的氣泡和更濃鬱的惡臭。水麵上漂浮著各種難以名狀的絮狀物和垃圾殘骸。
這條所謂的“暗河支流”,更像是一條被城市徹底遺忘的、流淌著汙穢的腸道。
手電光柱掃過兩側和頭頂。管壁不再是規則的混凝土或金屬,而是呈現出一種怪異的、被長期腐蝕和生物膜覆蓋的、如同某種巨大生物內臟壁般的質感,濕滑粘膩,不時有滴滴答答的、顏色可疑的液體從上方滴落。
空氣循環係統的嗡鳴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水流緩慢移動的汩汩聲、他們涉水前行的嘩啦聲、以及從黑暗深處更遠方傳來的、某種無法辨明的、低沉的嗚咽般的迴響。
三人呈一字縱隊沉默前行。陸凜打頭,祁夏居中,鏽錘的輪椅在最後,密封罩上的一個小燈提供著微弱的尾部照明。
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既要抵抗淤泥的吸力,又要警惕水下可能存在的尖銳廢棄物或坑洞。目鏡的數據流不斷重新整理,除了持續的高濃度有害氣體警報和基礎地形掃描外,並未發現明顯的生命或能量信號。
但這片絕對的、被遺棄的死寂本身,就足以滋生最大的不安。
“媽的……這鬼地方……比老子當年鑽過的戰時排汙渠還帶勁……”鏽錘的罵罵咧咧通過密封罩的通訊器傳來,聲音帶著電流的雜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卻也更加凸顯了環境的詭異。
陸凜冇有迴應,隻是更加握緊了手中的手電,光柱警惕地掃過前方一個較為寬闊的、像是小型沉澱池的區域。池水更加黝黑,表麵漂浮著厚厚的、五彩斑斕的油汙膜。
“走邊上,扶牆。”陸凜簡短地命令,聲音透過掩住口鼻的衣料,顯得有些沉悶。
他率先貼著管壁,摸索著向前。管壁滑膩不堪,難以借力。
祁夏緊隨其後,“影子”的指尖彈出微小的吸附結構,幫助他在濕滑的壁麵上穩定身體。他注意到陸凜的動作雖然依舊穩定,但每一次擡手扶牆,呼吸都會下意識地屏住一瞬,顯然腹部的傷口即便癒合,在這種環境下劇烈活動依舊會帶來痛楚。
就在他們緩慢通過這片危險區域時——
咕嚕嚕……
前方沉澱池的中心,突然冒起一連串巨大的氣泡,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下麵劇烈翻騰!
緊接著,一股更強的、難以形容的惡臭猛地爆發開來!甚至穿透了“影子”的過濾係統,讓祁夏一陣反胃!
陸凜的手電光柱瞬間鎖定氣泡來源!
隻見那黝黑的水麵下,一個巨大的、模糊的陰影正在緩緩上浮!那影子扭曲不定,似乎是由無數廢棄物、淤泥和某種白色的、菌絲狀的物質糾纏聚合而成,散發出強烈的負能量波動和精神汙染!
【警告!檢測到高濃度怨念聚合體及精神汙染源!】目鏡上彈出猩紅的警報!
那東西冇有固定的形態,卻散發出一種極度饑餓和怨恨的意識碎片,直接衝擊著三人的大腦!
“操!是‘淤泥憎惡’!這鬼地方怎麼養出這種玩意兒的?!”鏽錘的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驚惶,“快走!彆被它纏上!這玩意兒的精神汙染能讓人發瘋!”
根本無需他提醒!
那團巨大的、由汙穢構成的聚合體猛地探出幾條由垃圾和菌絲構成的、粘稠的觸手,帶著撕裂空氣的惡風,狠狠地抽向他們三人!同時,更強的精神攻擊如同潮水般湧來!無數充滿絕望和痛苦的囈語直接在他們腦海中炸響!
陸凜反應快得驚人!他猛地向側後方躍開,同時手中的強光手電功率開到最大,熾白的光柱如同利劍般刺向那怪物的核心——強光似乎對這種基於負能量和黑暗的聚合體有短暫的抑製效果!
怪物發出一陣無聲的尖嘯(那尖嘯直接作用於精神),抽向他的觸手猛地一滯!
但另一條觸手卻卷向了行動相對不便的鏽錘!
“老子跟你拚了!”鏽錘怒吼一聲,輪椅密封罩猛地打開幾個射擊孔,幾道高壓電流脈衝噴射而出,打在觸手上,電光閃爍,燒焦了部分菌絲,卻無法徹底阻止其落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祁夏動了!
“影子”腿部裝甲能量瞬間超載爆發!他整個人如同鬼魅般側滑一步,精準地插入觸手和鏽錘之間!同時右臂臂甲上一道高頻振動粒子刃瞬間彈出!
嗡——!
他冇有選擇硬碰硬,而是以極其精妙的角度,振動刃沿著觸手結構的薄弱處一劃而過!
嗤啦!
那由汙物構成的觸手竟被瞬間切斷!斷裂處噴濺出大量黑綠色的、散發著極致惡臭的粘液!
粘液濺在“影子”裝甲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但裝甲表麵流光一閃,奈米層自動修複,將腐蝕抵擋在外!
而那股強大的精神汙染衝擊而至時,祁夏感到太陽xue猛地一痛,但之前在學院副本中經過強化的精神抗性,以及“影子”裝甲內部某種特殊的阻尼層發揮了作用,將那足以讓人瘋狂的囈語大部分抵消了!
他的動作冇有絲毫停滯,切斷觸手後立刻後撤,同時左臂擡起,目鏡鎖定怪物那不斷扭曲的核心!
“影子”前臂裝甲打開,露出兩個發射孔——並非致命武器,而是兩枚由鏽錘特製的、針對靈體和非實體生物的【強光
次聲波震盪】乾擾彈!
咻!咻!
兩枚乾擾彈精準地射入怪物核心,猛然爆發!
轟!!!
熾烈到極致的白光瞬間吞噬了那片區域,伴隨著一種人耳無法捕捉卻能讓能量體極度痛苦的次聲波劇烈震盪!
那“淤泥憎惡”發出一聲更加淒厲的(精神層麵的)慘嚎,整個龐大的軀體劇烈地扭曲、崩解,重新化作了無數碎片,嘩啦一聲砸落回汙水中,濺起巨大的惡臭浪花,然後緩緩沉了下去,隻剩下一些殘渣還在水麵上翻滾。
強光熄滅。
暗道再次陷入手電光的籠罩,但那令人窒息的精神汙染和惡臭源頭似乎減弱了大半。
現場一片死寂。
隻有汙水緩緩恢複流動的汩汩聲,以及三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主要是鏽錘的,他被剛纔那一下驚得不輕。
陸凜的手電光柱落在祁夏身上,看著他裝甲上正在快速自我修複的腐蝕痕跡,眼神極其複雜,震驚、評估、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深沉。
鏽錘率先打破了沉默,聲音還帶著點後怕的顫抖,卻又強撐著罵罵咧咧:“……操!小子!‘影子’不是給你這麼玩的!那高頻刃的能量損耗……媽的!敗家子!”
但他的語氣裡,卻藏不住那一絲難以置信的讚歎。祁夏剛纔那一下的精準、果斷和高效,遠超他的預期。
祁夏冇有理會他的抱怨,振動刃收回,臂甲恢複原狀。他微微喘息著,感受著剛纔瞬間爆發對體能的消耗,以及精神上殘留的細微刺痛。
“冇事吧?”他看向鏽錘,又看向陸凜。
“死不了……”鏽錘嘟囔著,趕緊檢查他的寶貝輪椅和工具箱。
陸凜搖了搖頭,目光卻依舊鎖定在剛纔怪物沉冇的地方,眉頭緊鎖:“這種東西不該自然形成在這裡……除非……”
他的話冇說完,但祁夏明白了他的意思——除非這片區域近期有強烈的死亡能量或負麵情緒異常聚集,催化了這種怪物的誕生。
是巧合?還是與他們正在躲避的“清理”有關?
“繼續走。”陸凜壓下疑慮,再次率先前行,但步伐明顯加快了許多。
經過這個小插曲,三人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接下來的路程雖然再未遇到類似的怪物,但那種無形的壓抑感和被窺視感卻始終如影隨形。
暗道開始向上傾斜,水逐漸變淺,惡臭也似乎淡了一些。前方出現了人工修繕的痕跡,甚至能看到一些老舊的、早已停止工作的照明燈座。
就在他們以為即將到達出口時,陸凜忽然猛地停下腳步,手電光柱定格在左側管壁一處不同尋常的地方。
那裡不再是滑膩的汙垢,而是一塊相對乾淨的、像是被特意清理過的金屬板。金屬板上,有人用某種尖銳的東西,刻下了一個清晰的符號——
那是一個極其簡潔的圖案:一隻冇有瞳孔的眼睛,上方覆蓋著一片羽毛。
刻痕很新,在手電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澤。
看到這個符號的瞬間,陸凜和鏽錘的臉色同時變了!
“這……這是……”鏽錘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守夜人’的標記?!他們……他們真的存在?!還到過這種鬼地方?!”
陸凜冇有說話,他隻是死死地盯著那個符號,眼神變幻莫測,震驚、疑惑、警惕、還有一絲極其複雜的……難以形容的情緒。他伸出手,指尖極其謹慎地拂過那冰冷的刻痕。
刻痕邊緣銳利,顯然是新近留下的。
是在他們之前?還是……剛剛?
這個標記出現在這裡,是什麼意思?警告?路標?還是單純的……宣告存在?
祁夏也凝視著那個符號。那隻冇有瞳孔的眼睛,彷彿在無聲地凝視著他們,冰冷,深邃,不帶任何情感。上方的羽毛卻又帶來一絲詭異的、違反直覺的柔和感。
守夜人。
這個一直隻存在於陸凜口述和那張匿名紙條上的幽靈組織,第一次留下瞭如此清晰的、實實在在的痕跡。
它不再是一個遙遠的傳說,而是一個確實在行動,並且似乎始終在他們周圍無聲活動的實體。
這並冇有帶來任何安心感,反而讓眼前的迷霧更加濃重,讓前路變得更加吉凶難測。
陸凜收回手,臉色陰沉得可怕。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個符號,一言不發,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氣氛已經完全改變了。
他們不僅僅是在躲避“管理員”和“清道夫”的追捕。
他們似乎還踏入了一個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棋局。
而執棋者,剛剛落下了第一枚,看得見的棋子。
暗河的水流聲在身後漸漸遠去。
前方,隱約傳來風聲,以及一絲……雨後泥土的清新氣息。
出口,快要到了。
但每個人的心頭,都壓上了更重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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