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師的教諭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你想被我拴在腰帶上不下來…
你想被我拴在腰帶上不下來……
禁軍訓練場,
不遠處的軍營前插著的旗子在風中獵獵作響,沙場的土被風一吹揚起一片。訓練有素的士兵在拿著武器練習合縱招式,有力的踏地聲和指揮口令響徹訓練場。
宋南卿今日把頭發全梳起來了,
暗紅色的緊袖短打襯得人十分乾練,
高高束起的馬尾在風中搖擺,眼神清明,
步伐利落,
絲毫沒有養尊處優的懶怠,
反而有種上位者不明顯的矜貴和淩厲。
但在一炷香前的轎子裡,他還不是這樣的。
寬敞的轎輦內,
宋南卿側頭透過窗簾縫隙看向外麵,
黑白分明的眼睛時不時轉動一下,眼球靈活的要命。在他第三次裝作看風景其實又偷偷瞥沈衡的時候,被抓了個正著。
狹長的眼睛微挑,
沈衡把手肘支在大腿上,
朝他勾了下手指。
轎輦內的空氣有些凝固,
宋南卿深深吸了一口氣,
往前湊近了些許,
側過頭用臉頰蹭了蹭人的手指,不敢做出太親密的舉動。
禁軍管轄權收回這件事,
他沒有提前跟沈衡知會過,所以當眼看著失權的攝政王邀他去禁軍訓練營完成一些交接時,宋南卿心裡還是有些慌張的。
不知道沈衡會怎麼想,
但他想收回權力這件事,沈衡早就知道了,王大年一事牽連到沈衡,對方明明也知道就是自己設計的。但那天沈衡明明知道自己要這樣做,
他還是沒有阻止,任由自己往下推進,把權力拱手相讓,所以宋南卿真的看不懂他是什麼意思。
一根根睫毛排列濃密,微微朝上捲起,指腹觸碰到前端,就引得宋南卿快速眨眼。他開始泛紅的眼尾被輕輕摸過,沈衡端坐中間後背直立,垂下的袖子蓋住了一半手背,修長乾淨的手指不輕不重撫摸著宋南卿的臉,意味深長說是寵愛也不過分。
但被那麼摸著,宋南卿卻覺得一股寒意從脊柱朝上升起,這個狹窄的空間裡很安靜,隻聽得到擡轎子的人走動的聲音。
那種打量凝視的眼神,讓宋南卿覺得自己麵前就是一道深淵,他即將跌落粉身碎骨。
實在受不了沈衡不說話,他緩緩伸手拉住了男人的衣角,把頭慢慢低下枕在了人大腿上,側著臉小聲說:“我錯了,彆不理我。”
因為頭發束起,他的臉龐沒了遮擋物,巴掌大的臉擠在人膝上,圓圓的眼睛裡帶著緊張和一絲討好。
沈衡垂眼,墨綠色的腰帶下是枕在自己腿上賣乖的少年,這會兒裝的比誰都可憐,其實用起心機和手段,卻比誰都決絕果斷、毫不留情。
“陛下何錯之有?這一局棋看鷸蚌相爭,不損失一分就漁翁得利,手段是為上佳。”沈衡淡淡道。
宋南卿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猛地從人腿上撐起來,正瞪圓了眼睛想說些什麼,沒料到頭皮傳來一陣痛意,他梳好的頭發被沈衡腰帶上鑲嵌的金鑲玉勾住了,一縷發絲掛在上麵動彈不得。
“疼……疼!”宋南卿的嘴角立馬耷拉下來,一手推著沈衡的腰帶,一手攏住自己的頭發想要扯出來。豈料他那麼一扯,頭發纏的更緊了。
沈衡抓住他的手把人固定住,“彆亂動。”低頭檢視纏成一團的發絲,手指一點點解開,發尾繞在指尖盤旋成一個圈,細細密密的癢搔刮著粗糙的指腹,看起來順滑柔軟的頭發紮起人來也是有攻擊性的。
“好像解不開,我幫你割斷吧?”沈衡捏著最後一小縷發絲說。
宋南卿立馬拒絕:“不要!不許割,我每一根頭發都仔細保養過的。”
沈衡輕笑:“那怎麼辦,你想被我拴在腰帶上不下來?”
宋南卿不說話了。
在沉默中,他的頭發終於被捋開解救了下來,本來整整齊齊的發絲從旁邊散下來一小片,看著淩亂中又透著不正經,配上宋南卿微紅的臉頰,更添了幾分說不清的意味。
沈衡挑起他垂落的發絲重新用手指捋順,妥善束起,低聲說:“陛下以為,權力讓渡那麼容易?你可以去軍營中看看,就算現在掌管禁軍的是你,他們到底聽誰的。”
聽了這話,宋南卿終於擡起頭直視沈衡,“所以你今天帶我來,就是為了故意看我笑話嗎?”
“不是,我剛剛對陛下的誇獎是認真的,一箭雙雕的計謀的確不錯,但後續安排還需要徐徐圖之。”沈衡冷靜從容,好像這個計策對付的人不包括他一樣,還在儘職儘責地做先生教宋南卿怎麼處理好收回來的權力。
宋南卿摸了摸鬢邊已經整理好的發絲,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看不懂沈衡。
一陣風吹過揚起沙石,宋南卿和沈衡並肩在禁軍訓練場觀看他們新練習的招式。沈衡一一向宋南卿解說,從禁軍編製到各個兵種的領頭,再到作戰方案。宋南卿聽的認真,不經意間擡頭看向沈衡,發現對方正在和一個士兵交談武器。後麵那些人看沈衡的目光都是一致的敬仰。
當初沈衡作為草原在大盛的質子,帶著人馬殺到科爾沁手刃生父草原王,再收複邊疆班師回朝,以雷霆萬鈞之勢接管軍隊接管朝廷,不能說不厲害。隨著大盛軍備充足,但核心人員還是那批攝政王的死忠,這個禁軍,如果沒有沈衡的首肯,他確實不可能那麼容易就能撬動。
“之前沒守好宮門一事已經小懲大誡,陛下不再降罪,但你們需仔細謹慎,聽陛下安排指揮,絕不可再出紕漏。”沈衡的語氣還是一貫的冷淡。
“是!”眾將士氣勢如虹,齊聲喊出時彷彿地都在震。宋南卿對上沈衡的眼神,又垂下眼簾,一個人往一旁走去。
訓練場前方是幾個孤零零立在那裡的箭靶子,宋南卿隨手拎起一把弓,搭上箭就朝前射去。一連射了三次,隻有一枚在靶,還隻是將將插上。
他晃了晃手腕,捏著箭尾的羽毛往外扯,腳指輕縮,在地上蹭了蹭。
沈衡看了他幾眼,站定在他後方,一手包住宋南卿的手重新拎起弓,一手隨意抽了一枚箭搭在弦上。
火熱有力的手掌緊緊包裹住宋南卿,輕而易舉就把弓弦拉滿成彎月形狀。這個姿勢像是把少年擁在了懷裡,宋南卿都不用回頭就能感受到身後貼上來的氣息和熱氣,手指被握著搭在弦上,耳邊傳來沈衡的聲音:“鬆。”
宋南卿條件反射般鬆開了拉弓的手指,一枚弓箭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直直朝前射去,正中紅色靶心。
宋南卿轉頭看向沈衡,眼中帶著雀躍和驚喜,蹦起來道:“射中了!”
沈衡淡淡點頭,彷彿這對他來講隻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怎麼,那天教你射箭之人那麼沒用?”沈衡又抽出幾支箭搭在弓上,眼睛注視的前方輕輕眯起,大手帶著宋南卿的手,同時勾住三隻箭,破風的聲音呼嘯而來,三支箭排列整齊,“刷”的一下全都死死釘在了靶心,四支箭正好圈出一個圓形。
宋南卿的手背還殘留著他的溫度,有力、瀟灑,甚至瞄準都不需要瞄準,就這樣箭無虛發,百步穿楊。
沈衡微微低頭,感受到了一道炙熱的眼神。
宋南卿那雙大大的眼睛裡全是崇拜和羨慕,窄袖把他細細的手腕包裹仔細,此時正搭在沈衡手臂上緊緊握著,少年被圈在懷裡回頭笑得燦爛,看他的眼睛裡像是溢滿了星光。
“教我……教教我!”宋南卿踮起腳仰著頭請求道,馬尾在風中揚起一個弧度,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沈衡把弓遞給他,從握弓姿勢到瞄準角度一點點講給他聽,間或親自上手給他演示,親密的樣子軍營中每個人都看的清楚。
又一支箭射出,這次終於擦到圓環邊了,隻是又斜出去了些。宋南卿擡起胳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不太高興般扁扁嘴。
沈衡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掏出帕子來替他擦拭著鬢邊的汗,道:“風向變了,你按我說的重新測一下風向再射一次。”
風吹的遠處軍旗都在搖晃,宋南卿吸了一口氣重新拎起弓,搭箭、瞄準、拉弓,胳膊的角度側了幾分,隨之射出去的箭終於擊中了靶心。
據沈衡教他,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等到終於射中靶心,宋南卿才發覺自己的胳膊快要擡不起來了。
他的頭頂被掌心輕撫,沈衡接過他手中的弓道:“很棒。”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把這一個時辰的勞累衝淡了許多,宋南卿眨了眨眼,發覺一直盯著靶心那個點,自己的眼睛也很累。
他往左右掃了眼,發現大家都在各自訓練,沒人關注自己這邊,於是放鬆了身體把頭靠在了沈衡的肩膀上,輕聲道:“你第一次射箭,也這樣瞄不準嗎?”
沈衡垂眸平靜道:“不是,我第一次射箭,就射中了一匹狼。”
還是野狼中的頭狼,如果他沒射準,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裡。
宋南卿哼了一聲,偏頭在他肩膀上拱了拱,“好,先生是天才,我就不應該問你自取其辱。”
“餓不餓?”沈衡帶著笑意問,捏了捏某個小皇帝梗起脖子,“聽說豐樂樓新上了麻辣兔肉,想不想去嘗嘗。”
宋南卿眼睛亮了亮,小巧的喉結上下滑動,然後垂眼說:“兔……兔肉啊,可是小兔子那麼可愛…是不是有點殘忍。”
《禦男十術》中說,要學會示弱,還要善良、憐憫、聖潔,這樣才會無害,引起男人的保護欲。他剛剛借刀殺人拿了沈衡手裡的刀,怎麼也得重新營造一下無害形象吧。
宋南卿輕輕攪著沈衡的袖口,裝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架勢,如果嘴角不是口水而是淚水的話就更像了。
沈衡看他這幅樣子,斜斜勾起嘴角道:“那怎麼辦,既然卿卿吃不了的話,那就隻能我自己去了。”
“彆呀!我可以吃彆的,走嘛走嘛!”他推著沈衡,“上次的果子汁也很好喝,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
車馬朝著宮外駛去,宮門口禁軍換了一批人,進出更加嚴格,沒有皇帝手令,閒雜人等很難進出,儀鸞司侍衛也鎮守其中。大理寺卿聽說病的更嚴重了,有關朝廷官員的案件現在都交給了儀鸞司處理,總指揮使魏進也被定了品階,一些官員現在看到他,反而要行禮了。
宮裡進出變得困難,想接近皇上和運送物品也變得沒那麼輕易,賈良地位受損在家思過,之前還仗著家世耀武揚威的官員,今日言行無狀說錯一句話,明日可能這話就通過儀鸞司傳到陛下耳朵裡。沒有賈良和言官作保,一時間大家都謹慎了許多。反觀攝政王雖然權力看似削弱,但和陛下的關係好像更親近了一些。
豐樂樓二樓大廳,宋南卿坐在窗邊正在跟小二點菜,手指指著選單滑來滑去,嘴裡喋喋不休。等他點完一大堆重新擡起頭,才發現沈衡的表情有些不對勁。
“出來用頓飯,把他也帶來什麼意思?”沈衡虛虛瞧著遠處角落裡的魏進,眸光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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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宋:怎麼可以吃兔兔(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