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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師的教諭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說謝謝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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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謝謝了嗎?

脫了皮的綠豆碾碎,
弄到每一寸顆粒都變為細膩絲滑,再添糖粉攪拌均勻,薄荷細細磨碎摻入其中,
最終裝入模具壓平壓實,
這樣一塊綠豆糕就算大功告成。

宋南卿覺得自己現在像是一個被填了太多內陷的模具,隻想溢位,
布滿薄繭的手心每一次動作都讓他靈魂出竅。

沈衡的床很大,
暗色的帷幔掉下來一半,
本就不太亮的燭光影影綽綽,宋南卿赤腳踩在被子上,
墨綠色暗紋提花的被褥襯得他麵板更白,
蜷起的腳趾蹭在上麵難耐搓動,時不時緊緊繃起,腳心彎成月牙的形狀,
擡在半空僵住。

從床幔縫隙裡傳出宋南卿細碎的聲音,
他全身都在顫抖,
受傷的手被腰帶綁住手腕係在了床頭,
動彈不得。

他的聲音拔高,
膝蓋貼在錦被處上下彈動,張開嘴唇費力急喘,
瞳孔慢慢開始擴散。

沈衡平靜盯著他的臉,手指微動,宋南卿瞬間僵住了。

眼淚一點點從眼眶溢位,
他搖著頭用力掙紮,係在床頭的腰帶拚命搖晃,但受了傷的手還是完好無損地被固定在那裡,掙脫不得。

哭聲傾瀉而出,
逐漸變成難耐的尖叫,宋南卿挺腰掙紮,臉頰潮紅一片,被子夾在腿間變得雜亂糾纏。

“說謝謝了嗎?”沈衡薄唇微啟。

宋南卿哽咽著搖頭,一絲口水從嘴角滑落,尖聲道:“謝謝……謝謝先生,求你、拜托了嗚嗚——謝謝、求求先生……”

他的聲音原本清亮,此時帶上了難耐的沙啞,綁手腕的腰帶被擰得不成樣子,在空中亂晃。每當宋南卿覺得自己終於要得到的時候,下一刻期待又落空。他踢蹬著小腿頭發淩亂不堪,被弄到口水滴濕了臉下的錦被依然沒得到解脫。

桌上那塊成型的綠豆糕不知被什麼壓碎,粉末一點點轟然倒塌。

“利用我總該付出點代價的,嗯?下次記得早點說謝謝。”沈衡擡指擦去他嘴邊的涎水,食指撫過肌膚時,宋南卿劇烈抖動,但一枚漂亮華麗的翡翠扳指固定在了他的身體上,任他怎麼抖都掉落不了。

————

宋南卿第十次從瓶子裡的繡球花上摘下花瓣,嘴中念念有詞,又忽然捧住發紅的臉,一頭埋入自己的臂彎裡。

桌上擺著四五份不同形狀、不同顏色的綠豆糕,每一盤都足夠精巧,但他就是覺得,和沈衡做的不一樣,沒有那種獨特的味道。

藍紫色的花瓣在桌上排成兩列,宋南卿用指尖輕輕戳弄,檀木香插上插著一根燃了半截的香,青煙嫋嫋掩蓋住了他的麵容。

他拿著小木棒在香灰裡挑撥,蜿蜒的痕跡拚湊成了一個名字的筆畫。

一陣腳步聲傳來,春見快速走近對宋南卿道:“陛下,王大年翻供了,他說是賈大人和姚順指使,讓他陷害攝政王,他根本就不認識攝政王大人。”

宋南卿轉過頭,眉頭一挑,手中的木棒斜斜搭在香灰裡,他抱著胳膊問:“攝政王還在重華宮?”

春見點頭:“禁足已經有三四日了。”

“朝中情況如何?”因著沈衡本就身負皇恩和穩定江山社稷之名,攝政王想要謀殺皇帝的傳言一起,朝中風聲鶴唳,此時宋南卿又稱病,已經有幾日未曾上朝。

春見道:“陳禦史說,本來攝政王支援者還算多,但因為這幾日禁足,眾人都在觀望,加上王大年的供詞,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彈劾攝政王,說……”

“說他殘暴不仁、獨斷朝綱,禁軍在他手中是禍害,軍權需得下分。”宋南卿吹了吹已經結了薄薄一層痂的手心,緩緩道。

春見低頭說:“陛下算無遺漏,隻是還有些人說的不太好聽。”

宋南卿輕笑,“你說就是,再不好聽又不是說朕的。”

“禦史台那些人說,攝政王的罪證都已經確鑿了,陛下還不降罪隻是收權關押,與攝政王私情甚篤,不利於江山社稷。”

宋南卿凝眸,把手中的花瓣往桌麵一拋,道:“算陳立文還有點用,走,去看看這個王大年。”

————

儀鸞司詔獄昏暗,牆上遍佈褐色痕跡,宋南卿穿著深綠色的衣袍,頭上的冠鑲嵌了五種顏色的彩寶,在地下昏暗的燭光裡閃爍著瑩瑩光輝。他今日的衣服顏色很暗,隻是上麵繡的金色圖樣在這昏暗光暈下更顯華貴,一塵不染的鞋踩在臟亂的地下牢獄中,有些格格不入。

魏進朝緩緩走來的宋南卿行了個禮,墨色皮質手套一直裹到腕骨,身上散發著淡淡的血腥氣。

宋南卿眉頭微皺離他遠了些,背著手問:“王大年翻供了?”

魏進側身,一麵為他引路一邊回到:“是,在這兒審了幾天後突然改口,不認之前指認攝政王教唆他犯罪的證詞。”

“但不是說他那把短刀就是攝政王府上造的嗎?”宋南卿躲著地上的臟汙走,靠近牢房逼狹的走道,監獄看守拎著長長的鑰匙盤,上麵係著鏈子,牢房縫隙很窄,隻夠犯人伸出一隻手。他看見了看守開啟小門,往裡麵扔了個盛了一半飯的碗,混著泥土和乾草,那些犯人卻吃的狼吞虎嚥。

幾人一路走到最裡麵的牢房,牢房門沒鎖,一個身量高大的男人癱坐在牢房角落,地上灑了一半飯菜,他有氣進沒氣出,脖子挺得老高,嘴裡“嗚嚕嗚嚕”往外冒著血沫。

魏進開啟牢房大門,對宋南卿說:“短刀的確有攝政王府上的標記,但王大年此人認罪又翻供,剛剛說賈良大人指使他陷害攝政王,求聖上做主,不然不敢吐露真相,就暈了過去。”

“聖上在此,王大年,你有什麼罪現在立馬認,有聖上在,沒有人可以逼迫威脅你作偽證,但如果再敢說謊欺君罔上,就是誅九族的死罪。”魏進眸光冷戾,盯著地上的王大年。

地牢陰森,宋南卿在昏暗的光下感覺王大年看起來有些不對勁,他張著流血沫的嘴,卻半天沒發出一個音節。

“他是啞巴?”宋南卿表情很冷,瞥了一眼魏進。

魏進一愣,上前掰開人下巴檢視王大年的情況,發現此人的聲帶被灼傷,已經不能說話了。

魏進單腿跪地對宋南卿認罪道:“是奴纔看管不嚴,但半時辰前他還能說話,陛下恕罪。”

宋南卿掃了一眼那灑了一半的飯菜,道:“有人有心陷害,你也防不勝防,起來吧。”

魏進猶豫片刻,“奴才這就去徹查是誰在飯菜裡下了毒,但這樁案子該如何結案,奴才愚鈍,請陛下指示。”

角落裡的王大年還在瑟縮,這樁案子牽扯了謀害聖上、首輔栽贓、攝政王謀反,但就是這樣一個大案,始作俑者竟然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人,攪動了宮廷風雲變幻。

宋南卿拿出手帕擦了擦手,眼睛微眯,“結不了案纔是這個案子最好的結果,魏進,你懂嗎?”

薄薄的手帕帶著乾清宮內室熏香的尾調,從宋南卿手指間滑落,最終蹭過魏進的膝蓋,掉在了沾滿塵埃的地上。

魏進握著刀渾身一震,望向宋南卿的眼神發生了變化,帶上了一絲畏懼。

“奴才明白。”低低的聲音和地上的灰塵混在一處,宋南卿擡腳轉身往外走,腳步聲逐漸遠去,魏進撿起了地上那張帕子,柔軟的織物彷彿還殘留著一些氣息,被男人塞進了自己袖子裡。

從地牢出來,外麵太陽正好升到高處,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陽光打在赤紅色的朱牆上,纏著金龍的立柱影子映在地上,短短的影子隨著太陽位置變化也隨之拉長變短,黑色的影子繞著立柱轉了一圈,太陽又重新從東方升起。

宣政殿大門拉開,陽光灑在地上一角,春見手裡拿著聖旨,表情嚴肅,手裡拂塵一甩,垂眼宣讀:

“陛下有旨,近日查覈王大年一案,諸事已明,茲將處置結果昭告朝野,以正綱紀:姚順身任京兆尹,掌京畿要務,卻治政失察,結黨營私,罪證確鑿,現革去其京兆尹一職,貶為庶民。首輔賈良與姚順過從甚密,失察失諫,難辭其咎,念其平日有功,責令閉門思過。攝政王輔政以來,勤勉有績,然禁軍乃國之利器,掌於親貴久則易生嫌隙。為固國本,即日起,禁軍統轄權暫由朕親掌排程。諸臣當引以為戒,欽此。”

清晨的空氣還是帶著一絲寒涼,這道旨意一下,眾臣內心一片嘩然。

一開始隻是禁軍失察進來了個宮外人,後來交於京兆府和大理寺,又是搜出攝政王府上的短刀,又是翻供指認賈良教唆他陷害攝政王,最後交給儀鸞司審問,據說這個王大年不知為何,在最後要吐露真言的時候被毒啞了。案件不了了之,但在各位臣僚心裡卻是印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半隻腳踏入宮門就是半隻腳踏入了棺材,此話真是不假。首輔和攝政王鬥法,這一招一式都是奔著弄死對方去的,他們這等小官,這下子是真不敢輕易站隊了。

看起來已經一邊倒的局勢,竟然喘息之間就能倒轉,那麼驚天動地的案子,最後竟然沒有定論,陛下隻能兩邊都罰,拿姚順做筏子平息事件。但誰都知道姚順是賈良那派的,替他頂罪罷了。

但也有有心之人,從中看出了些門道。

內閣學士下了朝之後就跟在陳立文後麵,和他一路從書法字畫談到為官之道,纏的陳立文抖著手瞪他,“郗大人,聽說您愛子進了殿試,這馬上就要考試了你不去關心他,跟著我做什麼。”

此人就是那個神童郗漸的父親,郗文康的弟弟郗武康。他官運倒是不錯,雖然兄長之前因前朝的事閒賦在家,他自己倒是憑著好運氣和勢力入內閣了。但首輔是和郗家一向不對付的賈良,他隻是作為一個牽製賈良存在的邊緣人,雖然人在內閣,但卻沒什麼說話的權力。

現在賈良不再一家獨大,他也有了新的考量。

郗武康笑著和陳立文並排走,悄聲道:“陳大人,彆人不知道我可看得出來,攝政王和賈大人受此次風波,陛下對他們肯定失望。但您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可是提了不少,聽說修編史書一事也交給陳大人您了?”

“沒影的事,說這個做什麼。”陳立文道,“有什麼事直說。”

郗武康也不再跟他兜圈:“大人一路高升必定前途無量,郗某隻是希望大人能指點一二,您覺得哪棵大樹能屹立不倒?”

陳立文瞥他兩眼,道:“我是讀聖賢書上來的,不知道哪有常青樹,隻知道忠君二字。”

“這是自然,隻是聖人也總有偏好,郗某著實看不明白。”

陳立文拍了拍他的肩膀,“聖人有什麼偏好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揣度的,哪棵大樹都有可能會倒。”說完他就一溜煙走了。

郗武康站在原地歎氣,“怎麼跟你們這些言官說話那麼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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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明天還有哦[狗頭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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