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禦九霄 第6章 滌脈散初成 鋒芒漸露起
回到雜物房，林楓背靠著冰冷的木門，急促的呼吸許久才緩緩平複。藥圃牆內那轉瞬即逝的陰冷氣息，如同鬼魅般在他心頭縈繞不去。
那絕非錯覺。
林家藥圃，看管遠比想象中嚴密，而且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這讓他原本打算再次潛入的計劃徹底擱淺。一次僥幸已是萬幸，再次冒險，無異於自投羅網。
「實力……還是實力不夠！」林楓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傳來的刺痛感讓他更加清醒。若他有足夠的力量，何須如此偷偷摸摸，又何須懼怕那藏頭露尾的詭異存在？
他將那包冒著風險得來的廢料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在油燈下緩緩開啟。
一股更加複雜濃烈的氣味彌漫開來，混雜著枯朽、焦糊、黴變，還有一絲絲極其微弱的、各種屬性的靈韻殘留。
比起之前林羽施捨的那些邊角料，這些真正的藥圃廢料，雖然同樣不堪入目，但「品類」無疑豐富了許多，也更具「挑戰性」。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將藥圃的詭異暫時拋諸腦後，全副心神都投入到眼前這堆「寶藏」之中。
《丹皇經》基礎篇的海量資訊如同翻書般在腦海中掠過。他需要從中找出能夠處理這些複雜廢料的方法，並搭配出比清心草粉末更有效的藥方。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那幾片乾枯發黑、邊緣捲曲的百露草葉子上。百露草本身具有微弱的淨化特性，常用於輔助煉製一些需要提純的丹藥，其枯萎葉片中，或許還殘存著一絲「滌濁」的靈韻。
接著是幾截顏色深紫、質地乾癟的枯根，來自一種名為「地藤蘿」的一品靈藥，其根莖本蘊含溫和的土元力，可用於穩固藥性，這些枯萎的根須，或許還能榨取出些許殘力。
還有那一小撮煉製「凝血散」失敗產生的黑糊藥渣，屬性暴烈，火毒與未散儘的藥性糾纏，危險卻也可能蘊含著一絲被破壞後殘存的「活性」元氣。
最後是幾塊被蟲蛀得千瘡百孔、卻依舊堅硬的鐵骨藤殘片，金氣銳利，難以利用。
林楓眉頭緊鎖，大腦飛速運算推演。
「百露草葉滌濁，地藤蘿根固本，兩者結合，或可增強滌脈之效，但其力微弱，恐難撼動我經脈深處淤塞……」
「凝血散廢渣，火毒猛烈，但若……若能以水屬性或寒性藥物中和其毒，隻取其殘存元氣激發藥性……」
「鐵骨藤……金氣雖銳，卻與滌脈主旨相衝，暫時無用……」
「還需一味主藥，能承上啟下，融合激發諸藥之力……」
他的目光在有限的幾種廢料中來回巡視，最終，停留在幾顆不起眼的、如同黑芝麻般大小的乾癟種子上。這是從一堆廢棄的藤蔓中篩撿出來的，他一時未能辨認。
他捏起一顆，湊到燈下仔細觀瞧，又以微弱魂力小心感知。
種子外殼堅硬，內部卻似乎蘊藏著一點極其微弱的、近乎沉寂的生命力，屬性……竟似乎偏向溫和的木性，又帶有一絲奇異的包容感。
「……藏靈籽？」一個生僻的名字從經文中跳出。這是一種伴生在某些靈藤上的細小種子，本身藥效微弱，極少入藥，但其特性便是「包容」與「傳導」，能作為藥引，調和不同藥性，尤其善於激發草木類藥材的潛在靈韻。
就是它！
林楓眼中精光一閃，一個大膽的配方在他腦海中初步成型：
以「藏靈籽」為引，調和諸藥。
以「百露草枯葉」為主，滌蕩濁垢。
以「地藤蘿枯根」為輔，穩固脈路。
最後，加入極其微量的「凝血散廢渣」，以其殘存元氣和微弱火性，激發整個藥方的活性，衝擊淤塞！
風險極大！
那廢渣中的火毒若控製不好，哪怕隻是一絲，也足以對他本就脆弱的經脈造成二次傷害！
但收益也可能極高！一旦成功，藥效絕非清心草粉末可比！
「富貴險中求！」林楓沒有任何猶豫。現狀如此，按部就班地溫養，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恢複，他必須抓住每一個可能加速的機會！
接下來的兩天，林楓足不出戶，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對這新藥方的嘗試中。
過程遠比處理清心草複雜和危險。
尤其是處理「凝血散廢渣」，他需要動用「九轉提萃手」的初步技巧，以魂力引導，藉助晨露的微寒之氣，極其小心地將那暴烈的黑糊藥渣進行分離，剝離出米粒大小、相對「溫和」的一小部分，其餘大部分則謹慎地廢棄處理。
百露草枯葉和地藤蘿枯根也需要分彆焙炒研磨，火候要求各不相同。
藏靈籽最是麻煩，需要以魂力微微刺激，啟用其內部那點沉寂的包容特性，再研磨成粉。
每一個步驟他都全神貫注，如履薄冰。魂力的消耗速度驚人，好幾次他都因魂力不濟而險些失敗，甚至遭到細微的反噬，頭暈目眩。
但他都咬牙堅持了下來。靠著《丹皇經》玄妙法門的支撐，以及一種近乎本能的、對藥性的精準感知，他一次次化解了危機。
終於，在第二次夜幕降臨時，所有的前期準備完成。
幾份處理好的藥粉藥膏分彆放在不同的葉片上，散發著各異的氣息。
最關鍵的時刻到來——合藥！
他沒有藥鼎，無法完成真正的煉丹融合，隻能退而求其次，嘗試製作藥效更強的「藥散」。
將百露草粉、地藤蘿粉、藏靈籽粉按照推演的比例小心混合，置於瓦罐中，加入少量無根晨露調和，文火慢熬，不斷攪拌，讓藥性初步融合。
待罐中藥液變得粘稠，散發出一種奇異的、混合了清涼與溫和氣息的藥香時，他目光一凝，取過那一點點處理過的凝血散廢渣粉末，屏住呼吸，手腕穩定地將其撒入其中！
「嗤……」
一聲輕微的響動，粘稠的藥液瞬間翻滾起來，顏色由深褐轉向一種暗紅色，一股灼熱的氣息猛地爆發，似乎要掙脫束縛！
林楓早有準備，魂力傾巢而出，包裹住瓦罐，雙手虛按，以「九轉提萃手」中記載的一種基礎凝藥法門，強行壓製、引導那暴動的藥性！
他額頭青筋暴起，汗水如雨下，身體微微顫抖，魂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著。
罐中的藥液如同困獸般左衝右突，灼熱與清涼兩股力量激烈衝突，又在那一點藏靈籽藥力的調和下，艱難地尋找著平衡點。
時間彷彿變得無比漫長。
就在林楓感覺魂力即將耗儘，快要支撐不住的瞬間——
罐中藥液猛地一亮，所有躁動驟然平息！一股濃鬱了數倍的藥香撲麵而來，其中夾雜著一絲令人振奮的活性氣息！
隻見罐底沉澱著一層薄薄的、色澤暗紅卻透著內斂光澤的藥膏！
成功了！
林楓脫力般地後退兩步，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臉色蒼白如紙，頭痛欲裂。但看著那成功的作品，他眼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喜悅和成就感！
這不再是簡單的藥材處理，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煉藥」！雖然品相粗糙，甚至算不上真正的一品藥散，但其蘊含的藥力，絕對遠超之前的清心草粉末！
他將其命名為「滌脈散」！
休息了足足一個時辰，待魂力恢複少許後，林楓才小心翼翼地刮下那層薄薄的藥膏，分成三份。他不敢一次性服用太多。
取出一份放入口中，以溫水送服。
藥膏入口，先是微苦，旋即化作一股明顯的暖流，但這暖流之中，又夾雜著絲絲清涼之意，冰火交織，卻並不衝突。藥力迅速散開，比清心草粉末強勁數倍不止！
那股暖流帶著一種溫和卻持續的衝擊力，開始衝刷他的經脈！而清涼之意則緊隨其後，修複安撫著被衝擊的經脈內壁，並滌蕩出更深層次的淤塞雜質。
「呃……」林楓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過程帶來了明顯的酸脹和刺痛感，遠比之前強烈！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幾條主要經脈的淤塞之處，正在被這股合力一點點地衝擊、鬆動！
他不敢怠慢，立刻運轉「蘊靈篇」，引導丹田內那絲元力配合藥力，全力衝擊！
一夜無眠。
當天邊再次泛起亮光時，林楓緩緩睜開雙眼。
疲憊之色難以掩飾，但他的眼神卻亮得驚人！
他體內傳出幾聲極其微弱的、如同細弦崩斷般的輕響——那是幾條細微支脈被打通的跡象！
雖然主乾經脈的鬱結依舊頑固，但暢通的支脈意味著元力執行的速度和效率得到了細微提升！更重要的是，丹田內的那縷元力，明顯粗壯了一圈！雖然依舊微弱，卻已不再是隨時可能熄滅的火星，而是一簇穩定燃燒的小火苗！
凝元境一重！他重新踏入了修煉的門檻！
感受著體內那久違的、真切的力量感，林楓激動得幾乎要顫抖。三年了，他終於不再是那個連元氣都無法感知的廢人了！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全身傳來一陣劈啪的輕響，彷彿鏽蝕的機器重新開始運轉。胸口的悶痛感再次減輕，呼吸都變得順暢了許多。
希望不再是微光，而是化作了一道清晰可見的道路，鋪展在他的腳下！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突破的喜悅中時——
「嘭！嘭！嘭！」
粗暴的砸門聲再次響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響亮，充滿了惡意。
「林楓！廢物！滾出來！」林猴那尖利的聲音在門外叫囂，「羽少爺來了，有事問你！」
林楓目光驟然一冷。
喜悅迅速沉澱，轉化為冰冷的警惕。
林羽這個時候跑來？難道昨晚藥圃的動靜，還是引起了注意？或者隻是例行來找麻煩？
他迅速將桌上所有煉藥的痕跡清理乾淨，瓦罐藏好，藥散貼身收起，確認沒有任何遺漏後，才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臉色看起來依舊蒼白虛弱，然後緩緩開啟了門。
門外，林羽依舊一身華服，抱著雙臂，下巴微抬，眼神睥睨地看著他。林猴和另外兩個跟班則一臉不善地站在兩旁，隱隱將門口堵住。
「林羽，又有何貴乾？」林楓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偽裝的沙啞和無力。
林羽沒有立刻回答，那雙銳利的眼睛如同鷹隼般，上下掃視著林楓，似乎想從他身上找出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看了半晌，他似乎並未發現明顯異常，眼中的審視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濃的譏諷。
「看來你這廢物倒是挺能熬，還沒餓死？」他嗤笑一聲，邁步就想往屋裡闖，「怎麼，屋裡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不敢讓本少爺看看？」
林楓腳步微移，看似虛弱，卻恰好擋在了門口，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侵犯的冷意：「這是我的房間，似乎並不歡迎你。」
林羽腳步一頓，似乎沒想到林楓敢阻攔他，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的房間？哼，林家的一條蛀蟲，也配有房間？本少爺想進就進，輪得到你攔？給我滾開！」
說著，他伸手就欲推開林楓。
若是以前，林楓定然被他一把推開，毫無反抗之力。
但此刻——
林楓眼神一寒，體內那縷新生的元力下意識地運轉，腳步微微一錯，身體重心下沉。
林羽的手推在他的肩膀上，預想中應聲而倒的情景並未出現。林楓的身體隻是晃了晃，竟然穩穩地站住了！
雖然林楓立刻收斂了元力，裝作被推得踉蹌一下才站穩的樣子，但那一瞬間的細微變化，卻讓林羽微微一怔。
他感覺剛才那一推，不像是推在一個虛弱的廢人身上，反而像是推在了一根微微入地的木樁上，有著一絲極細微的韌性？
是錯覺嗎？
林羽狐疑地再次打量林楓，卻發現對方麵色蒼白（魂力消耗過度），氣息微弱（剛剛突破，元力本就微弱），怎麼看都還是那個廢人模樣。
「嗯？」林羽眉頭皺起，心中那絲疑慮並未完全散去。他總覺得，今天的林楓，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具體說不上來，更像是一種感覺，一種……眼神？過去的林楓，眼神多是麻木或隱忍，而今天，在那看似虛弱的眼底深處，似乎藏著一絲令人極不舒服的平靜和……冷冽？
「羽少爺，搜這廢物的房間乾嘛，平白臟了您的手。」林猴在一旁諂媚道，「我看他就是死要麵子硬撐著罷了！」
林羽冷哼一聲，暫時壓下了疑慮，或許真是自己多心了。他今日過來，主要還是例行羞辱，外加試探一下昨晚藥圃是否有異常。既然沒發現明顯問題，他也懶得在這廢物身上多費時間。
「廢物，給我聽好了。」林羽逼近一步，語氣充滿威脅，「最近家族藥圃那邊不太平，好像進了賊。要是讓本少爺發現跟你這廢物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哼，打斷你的狗腿都是輕的！你給我老實點！」
說完，他狠狠地瞪了林楓一眼，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心虛。
然而林楓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淡淡地看著他，彷彿在看一個跳梁小醜。
這種無聲的反應，讓林羽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空處，越發不爽，卻又找不到發作的理由，隻得冷哼一聲，帶著跟班悻悻離去。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林楓緩緩關上門，背靠門板，嘴角終於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懷疑了嗎？
可惜，你們找不到任何證據。
而且，從今天起，你們和我之間的差距，將會開始逆轉。
他感受著丹田內那縷穩定執行的元力，眼神銳利如刀。
麻煩或許會接踵而至，但他已不再是那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廢人。
丹道之路，已然開啟。
鋒芒，終將漸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