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啟元 第70章 整備、點將;全軍出擊
州牧府書房的燭火映著牆上雲州全圖,沈硯指尖先點在臨溪郡與望海交界的標記上,又移到南陽郡至望海的糧道線路,對著前來領命的親兵沉聲道:“速傳兩道令——一道給臨溪郡邊界的周凱,一道給南陽郡糧道的李嵩,讓他們即刻帶副將回雲州主城,三日內整備兵馬。”
不過一個時辰,周凱便提著三勾斷魂槍踏入書房,槍尖還沾著些邊界的塵土,身後的趙瑋也帶著哨探的疲憊:“世子,臨溪郡邊界一切如常,嚴滄的人隻在城外接壤處巡防,沒敢越界。”
沈硯抬眼看向他,語氣凝實:“你在臨溪郡盯了這些天,邊界情況熟,回去後讓趙瑋協助你,先交接好邊界哨探的事,再整備五千騎兵——重點練衝鋒陣型,望海攻城時,需你們從外圍牽製。”
周凱右手握拳抵在胸口,少年人的眼裡滿是銳氣:“末將領命!這就安排副手接著盯邊界,絕不讓望海的人趁隙動歪心思,騎兵營三日內定能隨時出征!”趙瑋也躬身應道:“屬下會清點騎兵的槍甲,確保每杆槍都磨利,每副甲都嚴實。”
兩人剛退下,李嵩便按著腰間馬刀進來,刀鞘上還沾著糧道的草屑,張恒跟在身後,手裡攥著糧道巡防記錄:“世子,南陽郡到望海的糧道都穩妥,沒出半點岔子,運糧隊今日剛把新一批糧草送往前線。”
“糧道守得好。”沈硯指著案上的調兵符,“你先讓張恒交接糧道的防務,交給後續趕來的步兵營接手,然後帶三千重騎兵回雲州——著重檢查馬鎧、甲冑和馬刀,重騎是攻城的先鋒,必須保證衝陣時能撕開缺口。”
李嵩抬手按了按馬刀,沉聲道:“末將明白!這就跟張恒安排糧道交接,重騎兵的甲冑會逐件查驗,馬刀也會讓鐵匠鋪連夜磨利,絕不讓器械拖了後腿!”張恒也點頭:“屬下會把糧道的巡防路線、重點關卡都跟接手的人交代清楚,確保萬無一失。”
待兩人離去,沈硯重新站在地圖前,指尖在臨溪郡、南陽郡與望海的連線間輕輕劃過。燭火搖曳,映著他眼底的沉著——邊界的哨探、糧道的防務都安排妥當,接下來,就等雲州主城的兵馬整備完畢,一場針對望海的戰事,即將拉開序幕。
州牧府書房的燭火跳著,映得牆上雲州全圖的邊角微微發顫。不多時,門外傳來一陣兵器碰撞的輕響——周霆走在最前,鬢角霜白卻腰桿筆直,手裡握著柄湛金虎頭槍;身後跟著周虎、周豹、周雄三人,周虎拎著寬背大刀,刀身映著光;周淩雲攥著亮銀槍跟在周虎身側,周淩峰則提著方天畫戟,少年勁氣十足地跟在周雄身後。
沈硯先迎向周霆,語氣敬重:“周老將軍,雲州主城的防務總排程,還得靠您掌舵。”接著轉向周虎,目光掃過他身旁的周淩雲,特意點出父子檔:“周虎伯父,您熟城防,帶著淩雲——你們父子倆搭檔,把城門哨卡盯緊,進出人員仔細盤查,彆漏了探子。”
周虎拎著大刀往前半步,聲如洪鐘:“世子放心!我跟淩雲這小子配合慣了,他的亮銀槍快,盤查起來利索,定讓探子進不來!”周淩雲立刻攥緊亮銀槍,看向周虎,語氣帶著對父親的信賴:“爹,您放心,我會盯著每個進出城門的人,絕不讓您分心!”
沈硯又轉向周豹、周雄:“周豹伯父力氣足,糧草清點、運輸的事交給您,彆讓前線斷了供給;周雄伯父心思細,軍械補給就歸您,箭矢、甲冑都得逐件查明白。”周豹扛著開山斧應聲:“世子安心,糧草我親自點,半粒都不會差!”周雄掂了掂雙錘,沉穩應道:“軍械的事包在我身上,絕不讓弟兄們用殘械。”
周淩峰這時往前湊了湊,舉著方天畫戟看向周雄,語氣帶著晚輩的活絡:“四叔,若軍械搬不過來,我來搭把手!您放心,我力氣大,搬甲冑、扛箭矢都不在話下!”周雄笑著拍了拍他的肩,眼裡帶著長輩的溫和:“好小子,有勁兒就儘管使!正好讓你學學怎麼清點軍械,往後也能幫上更多忙。”
安排完周家眾人,沈硯轉向張清鳶——她手中雙手劍的劍鞘泛著暗銀,指尖正輕輕蹭著劍紋:“清鳶,讓你的隨從分三路潛望海,查水門木樁、炮台火藥,三日內回話。”張清鳶點頭:“沈硯放心,不會驚動守軍。”
最後看楚昭雪,她的鳳鳴鎏金槍斜立在地,槍身鎏金紋映著燭火:“昭雪,你的長槍兵再練三日槍陣,等騎兵衝門,就守住缺口。”楚昭雪握緊槍杆:“硯哥哥放心,槍陣絕不會鬆!”
沈硯按在地圖上望海的位置,聲音擲地有聲:“三日集結,一舉破城!”眾人齊聲應“是”,周淩雲往周虎身邊靠了靠,周淩峰也挨著周雄站定——父子同守、叔侄相幫,大刀與亮銀槍、雙錘與方天畫戟在燭火下映出同頻的勁氣,把備戰的底氣填得滿滿當當。
三日後晨光剛破,雲州主城的點將場已被金紅霞光鋪滿。獵獵戰旗在風裡翻卷,“靖安軍”三個黑字劈著晨霧,六萬五千士兵列陣如林——前排騎兵的銀甲映著朝陽,中層重騎兵的鐵甲泛著冷光,後排長槍兵的槍尖攢成一片雪亮,連呼吸聲都齊整得震得地麵發顫。
點將台上,沈硯一身玄麟黑鐵甲,甲片接縫處的暗紋被晨光鍍上金邊,紫金冠上的紅纓隨晨風輕晃,右手拄著鳳翅鎦金镋,镋刃上的鳳紋在光裡似要振翅。他腳下的赤焰火龍駒被隨從牽著,棗紅色鬃毛像燃著的火,蹄子輕輕踏地,鼻息噴吐的白氣裡都帶著烈意。
台下的坐騎列成一排,各有風姿——周霆拄著湛金虎頭槍,身旁“踏雪老驥”白毛沾著晨霜,鞍橋處磨出的包漿顯儘歲月,馬眼半闔卻透著沉穩,老將軍手撫馬頸時,它竟輕輕蹭了蹭他的掌心;周虎拎著寬背大刀,“黑風烈馬”的黑鬃在風裡飛揚,馬身肌肉塊壘分明,蹄子踏地時悶響如鼓,身側的周淩雲攥著亮銀槍,牽著“飛霜銀驃”——銀灰色馬身泛著冷光,鬃毛裡編著細銀線,四蹄裹著薄銀甲片,少年指尖剛觸到馬耳,它便溫順地歪了歪頭,與周虎的烈馬形成一剛一柔的呼應;周豹扛著開山斧,“奔雷玄駒”灰毛上隱現閃電紋,一甩頭便有疾風掠過,彷彿下一秒就要奔踏驚雷;周雄提著镔鐵雙錘,“撼山黃驃”毛色亮得像熔金,體型比尋常馬壯一圈,馬背上堆著半幅備用甲冑,身旁的周淩峰舉著方天畫戟,牽著“烈風栗驥”——栗色鬃毛如波浪,馬頸掛著銅鈴,一踏蹄便叮當作響,少年剛拍了拍馬身,它便仰頭輕嘶,與周雄的黃驃馬湊得極近,顯儘叔侄間的親近。
周凱握著三勾斷魂槍站在左列,“銀電青驄”的青毛泛著冷光,馬耳尖豎,時不時抬蹄輕刨,少年將軍指尖剛觸到馬鬃,它便打了個響鼻,滿是親昵;趙瑋隨他而立,“追風白馬”通體雪白,鬃毛被梳得齊整,跑起來時像一道白影,配他靈活的性子。李嵩按著腰間馬刀,“鐵甲烏騅”黑得油亮,馬身上罩著半幅薄鎧,鎧片與馬身貼合,顯著重騎兵統帥的嚴謹;張恒牽著的“烏雲踏雪”跟在旁側,四蹄雪白如霜,正好襯他輔助的妥帖。
張清鳶的“月影雪騏”立在右側,雪白馬身泛著淡銀光澤,鬃毛裡編著細銀鏈,與她暗銀劍鞘相映,三十名隨從牽著的“墨影駒”排成一列,通體墨黑,連馬鬃都透著隱蔽的勁氣;楚昭雪的“鳳鳴赤兔”最是惹眼,紅鬃如焰,馬首輕揚時竟似有細碎鳴聲,與她手中鳳鳴鎏金槍的紋路呼應,槍尖與馬鬃的紅光纏在一起,晃得人眼熱。
沈硯抬手,鳳翅鎦金镋在台上頓了頓,全場瞬間靜得隻剩風卷戰旗的聲息。他目光掃過陣列,聲音裹著晨霜卻擲地有聲:“望海不破,雲州不平!今日出征,我與諸位同往,不破此城,絕不回師!”
話音落,周霆先振臂高呼:“不破望海,誓不回師!”踏雪老驥似懂人意,仰頭長嘶;緊接著,黑風烈馬、飛霜銀驃、烈風栗驥、銀電青驄、鳳鳴赤兔接連嘶鳴,六萬五千士兵舉著兵器呐喊,聲浪掀得戰旗獵獵作響,連晨光都似被這股勁氣逼得更亮——靖安軍的鐵蹄,今日便要踏向望海。
沈硯提鳳翅鎦金镋指向陣前,镋刃劈開晨霧,聲音在點將場上空回蕩,字字鏗鏘:“點將!今日全軍出擊望海,主城隻留三千士兵駐守!”
“周老將軍!”
周霆聞聲上前一步,湛金虎頭槍拄地,踏雪老驥隨之輕嘶。“末將在!”
“命你隨大軍出征,協助我統籌全軍排程。你經驗老道,戰場之上若遇突發狀況,還需你多提點!”
周霆雙手抱拳躬身,甲片輕響:“末將領命!定護佑大軍,助世子破城!”踏雪老驥似懂軍令,仰頭長嘶,鬃毛上的晨霜簌簌落下。
“周雄!”
周雄提著镔鐵雙錘跨步,撼山黃驃馬晃了晃金棕色鬃毛。“末將在!”
“命你帶三千步兵留守主城,看管軍械庫之餘,嚴加巡查城門。隻需守住主城,無需主動迎敵,等大軍凱旋即可!”
周雄沉聲道:“末將領命!定守好主城,不讓後方出半分差錯!”撼山黃驃馬踏了踏蹄,穩穩立在原地,透著留守的沉穩。
“周豹!”
周豹扛著開山斧出列,奔雷玄駒灰毛泛著閃電紋。“末將在!”
“命你率一千後勤兵,隨大軍押送糧草。按每日消耗量分發,務必保證前線弟兄頓頓有糧,絕不能斷了供給!”
周豹拍向斧柄,聲如洪鐘:“世子放心!糧草我親自盯,一粒米都不會少!”奔雷玄駒甩了甩頭,似已做好隨隊押運的準備。
“周虎伯父、淩雲!”
周虎拎著寬背大刀跨步,周淩雲攥亮銀槍緊隨,黑風烈馬與飛霜銀驃並立。“末將在!”
“命你父子率兩千步兵,隨糧草隊左右護衛。若遇小股流寇襲擾,就地剿滅,護好糧草通路!”
周虎點頭:“世子安心!定護得糧草周全!”周淩雲也跟著抱拳:“絕不讓流寇靠近糧草隊!”飛霜銀驃蹭了蹭他的手背,透著機靈勁兒。
“周凱、趙瑋!”
周凱握三勾斷魂槍出列,銀電青驄抬蹄輕刨;趙瑋握亮銀虎頭槍立在旁側,追風白馬的韁繩纏在手腕,槍尖銀亮映著晨光,槍首虎頭紋雖小巧卻透著銳勁。“末將在!”
“命你二人率五千騎兵營為先鋒,即刻出發前往望海外圍,掃清城西、城北的哨卡,摸清守軍佈防。隻清哨卡不戀戰,為後續大部隊開路!”
周凱提槍抱拳,少年眼裡滿是銳氣:“末將領命!日落前定掃清外圍!”趙瑋也跟著提槍應和:“定協助周將軍,不讓一個哨探漏網!”追風白馬打了個響鼻,銀電青驄也跟著刨了刨蹄,似已急著奔赴戰場。
“李嵩、張恒!”
李嵩按腰間馬刀跨步,鐵甲烏騅黑甲泛光,張恒牽烏雲踏雪緊隨。“末將在!”
“命你二人率三千重騎兵,隨先鋒之後推進,抵達望海城下後列陣城北炮台。待張清鳶探明薄弱處,便發起衝鋒,撕開城門缺口!”
李嵩沉聲道:“末將領命!重騎兵定能破陣!”鐵甲烏騅蹄踏地麵,悶響如鼓,透著衝鋒的底氣。
“張清鳶!”
張清鳶提雙手劍上前,月影雪騏銀毛映著晨光。“我在。”
“命你帶三十隨從,隨騎兵營潛入望海周邊,確認城西水門與城北炮台的守軍換崗時間、器械數量。重騎兵衝鋒時,以哨聲為號,指引他們攻向薄弱處!”
張清鳶點頭:“放心,定精準傳信!”月影雪騏輕甩鬃毛,似已做好隱蔽潛行的準備。
“楚昭雪!”
楚昭雪握鳳鳴鎏金槍出列,鳳鳴赤兔紅鬃如焰,槍尖與馬鬃紅光交織。“我在!”
“命你率三千長槍兵,隨重騎兵之後推進。待重騎兵撕開缺口,即刻率部衝入,以‘槍陣合圍’守住缺口,不讓守軍反撲關門!”
楚昭雪挺槍行禮:“硯哥哥放心!長槍陣定守好通路!”鳳鳴赤兔馬首輕揚,發出細碎鳴聲,與槍名相和。
沈硯提镋掃過全場,六萬二千大軍(六萬五千總兵力減三千守城)皆昂首挺胸,甲冑映著晨光如金色洪流。他聲量再提:“諸將聽令——先鋒開路,重騎破陣,步兵護糧,各司其職!今日出征,不破望海,誓不回師!”
“不破望海,誓不回師!”
呐喊聲震得戰旗獵獵作響,周凱率先翻上銀電青驄,趙瑋也提亮銀虎頭槍躍上追風白馬,騎兵營緊隨其後,馬蹄聲如雷滾向遠方;李嵩、楚昭雪、張清鳶相繼上馬,重騎兵、長槍兵、隨從列陣跟進;周霆騎著踏雪老驥,與沈硯的赤焰火龍駒並行,周豹、周虎父子也率糧草隊、護衛步兵跟上。點將場上,隻剩周雄帶著三千守城士兵肅立,望著大軍遠去的方向——靖安軍的鐵蹄,正朝著望海的方向疾馳而去,晨光裡,滿是破城的決心。
望海城的海風裹著鹹腥氣,吹得城樓“嚴”字戰旗獵獵作響。城樓下的水軍戰船列成排,船舷的銅釘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嚴滄拄著柄長杆水軍偃月刀立在城樓正中——刀身刻著細密的海水紋,刃口雖磨得發亮,卻仍能看出七十餘場水戰留下的淺痕。不多時,探馬渾身是汗奔到城下:“將軍!靖安軍至十裡外,騎兵開道,重騎壓後,塵土都遮了半邊天!”
嚴滄眯眼望向遠方塵煙,指腹蹭過刀身海水紋,語氣穩得沒半點波瀾。身後腳步聲陸續響起:長子嚴啟山握著柄長杆鉤鐮槍,槍尖帶倒鉤,一看便知是慣於港防的兵器;次子嚴啟河腰間懸著環首刀,刀鞘磨得光滑,手指還在鞘上無意識摩挲;三子嚴啟海提著柄短柄斧,斧刃雖不寬,卻透著能應急劈砍的利落。兩個侄子也快步趕來,嚴峰攥著對分水刺,鐵刺泛著水淬的冷光;嚴嶽則持著把鐵尺,尺身刻著刻度,握在手裡沉甸甸的。最後是剛及冠的孫子嚴望,雙手捧著杆亮銀長槍,槍尖剛開刃,少年人握槍的手緊得指節發白,卻仍努力挺直脊背。
“啟山,去北港。”嚴滄先開口,目光掃過嚴啟山的鉤鐮槍,“把港邊的攔船樁再紮深些,戰船列好陣,彆讓靖安軍從水路繞後。”嚴啟山提槍躬身,鉤鐮槍在石階上輕點:“爹放心,北港絕不會出岔子。”說罷便往城下北港方向去,槍杆映著海風裡的波光。
“啟河,帶巡邏隊繞城走一圈。”嚴滄轉向次子,視線落在他的環首刀上,“看看城根下的暗渠、城垛的弩箭口,有鬆動的立刻補,彆留了防禦漏洞。”嚴啟河按了按腰間環首刀,應聲:“兒子這就去,每處都查仔細。”轉身時刀鞘輕撞甲片,脆響混著海風飄遠。
“啟海,去糧倉和軍械庫。”嚴滄看向三子的短柄斧,“清點糧草和守城器械,滾木、擂石按城門分好,缺的立刻補,彆等戰時手忙腳亂。”嚴啟海掂了掂短柄斧,點頭:“爹,我這就去盤庫,保證補給跟得上。”提著斧便往城內補給區走,腳步輕快卻不慌亂。
他又轉向兩個侄子:“嚴峰,去水軍碼頭,把戰船的錨鏈再緊一緊,水手都叫到崗位上,防備靖安軍襲擾水門。”嚴峰攥緊分水刺,應聲:“叔父放心,水軍都在船上候著,一有動靜就能應戰。”“嚴嶽,你去器械坊,檢查水軍的弩箭、炮藥,有損壞的立刻修,彆讓器械掉了鏈子。”嚴嶽持著鐵尺點頭:“侄兒這就去,每樣器械都查三遍。”兩人相繼離去,分水刺的冷光、鐵尺的刻度都消失在城樓拐角。
最後,嚴滄看向身邊的嚴望,目光落在他的亮銀長槍上,語氣軟了些:“望兒,你剛及冠,今日便跟著我在城樓,看看怎麼守城。握緊槍,真要是有敵兵爬城,就用槍尖挑他們下去。”嚴望用力點頭,亮銀長槍握得更緊,少年眼裡雖有緊張,卻透著股不服輸的勁:“爺爺放心,我不會給您丟臉!”
嚴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重新望向遠方——塵煙已近得能看見靖安軍的旗幟。他提了提長杆偃月刀,聲音傳遍城樓:“所有人聽著!望海是咱們守了三十年的家,城在人在!今日死守,誰也不許退!”
城樓上的士兵齊聲應和,聲音蓋過海風。嚴啟山在北港紮緊了攔船樁,嚴啟河在城根下補好了弩箭口,嚴峰在水軍戰船上整好了水手,嚴望握著亮銀長槍站在爺爺身邊——嚴家一家的身影,散落在望海城的各個角落,像一道道釘子,把死守的信念,牢牢釘在了這座守了三十年的城池上。而十裡外的靖安軍鐵蹄,正步步逼近,一場硬仗,眼看就要打響。
靖安軍陣列前的塵煙剛歇,周霆便提了湛金虎頭槍,驅著踏雪老驥緩步出陣。老驥的白毛沾了些沿途的塵土,卻仍步步沉穩,蹄子踏在曠野上,悶響一聲比一聲清晰,漸漸傳到望海城下。城樓上的守軍頓時屏息,連搬擂石的手都頓了——那杆虎頭槍、那匹白毛馬,還有馬背上披舊甲的老將,看著竟有些眼熟。
嚴滄在城樓上眯起眼,握著長杆偃月刀的手猛地一緊,刀身海水紋在陽光下晃了晃。待看清來人,他喉結動了動,聲音比剛才沉了幾分:“是周老哥?”
周霆勒住馬韁,踏雪老驥打了個響鼻,前蹄輕輕刨了刨地。他抬手按了按虎頭槍的槍首,槍上的銅鈴沒響,語氣卻裹著三十年的歲月:“嚴老弟,三十年沒見,你倒還守著這望海。”風掀動他的舊甲,甲片接縫處的磨痕露出來,那是當年兩人在大衍軍營裡,一起扛過刀光劍影的印記。
城樓上的嚴峰、嚴望等人都愣了——素來冷硬的叔父\\\\/爺爺,竟叫對方“周老哥”,還提了“三十年”,顯然是舊識。嚴望攥緊亮銀長槍,悄悄抬眼打量城下的老將,隻覺得那杆虎頭槍透著股壓人的勁,比自己的新槍沉了不知多少。
嚴滄扶著城樓欄杆,身子往前傾了傾,長杆偃月刀斜靠在磚上:“周老哥當年辭了軍職,我還以為再難見著。怎麼今日,倒跟著沈硯的兵來了?”他沒提“敵”,隻說“沈硯的兵”,語氣裡還留著幾分舊情。
“我如今跟著沈世子,護的是雲州百姓。”周霆提了提虎頭槍,槍尖指向城樓,卻沒半分敵意,“嚴老弟,望海守了三十年,你也累了。沈世子說了,隻要你開城,絕不傷城裡百姓,也絕不虧待你嚴家上下。你若退,咱們還能像當年在軍營裡那樣,喝一壺老酒吧?”
嚴滄沉默了片刻,指尖劃過偃月刀上的舊痕——那是當年跟周霆並肩打蠻族時,被敵人的彎刀劃的。可他轉眼看向城內,隱約能聽見百姓家的炊煙聲,語氣又硬了回來:“周老哥,我謝你念舊情。但望海是我守了三十年的城,城裡數萬百姓,我退了,他們怎麼辦?沈硯要破城,便先過我這把刀!”
周霆看著他眼底的堅定,知道勸不動了。他勒了勒馬韁,踏雪老驥往後退了兩步,虎頭槍拄在地上:“好!那今日,咱們就按戰場上的規矩來。隻是嚴老弟,刀劍無眼,你我都護好自己,彆讓當年的情分,埋在這望海城下。”
嚴滄點頭,聲音裡多了幾分肅殺:“周老哥,戰場上見真章,我不會讓你。”說罷便抬手,對城樓下喊道:“弓箭手準備!再往前一步,便放箭!”
周霆不再多言,調轉馬頭,踏雪老驥緩步回陣。靖安軍陣列裡的沈硯看他回來,微微頷首——舊情已提,接下來,便隻能憑實力破城了。城樓上的嚴滄握著偃月刀,目光重新變得冷硬,望向靖安軍的陣列:“所有人戒備!靖安軍若攻城,便死守到底!”
風又起,吹得兩軍的戰旗都獵獵作響。一邊是念舊情卻守軍令的老將,一邊是守城池更守百姓的舊友,當年的並肩戰友,如今隔著一道城牆對峙,望海的戰事,終究還是要以刀槍相見的方式,拉開真正的序幕。
城樓上的嚴滄還在盯著城外靖安軍陣列,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偃月刀的海水紋,沒察覺城內的陰影裡,已多了三十一道輕如鬼魅的身影。
張清鳶提著暗銀雙手劍,從城西一處廢棄民宅的暗渠口鑽出來——夜行衣沾了些潮濕的泥土,卻絲毫不影響她的動作。身後的侍從們依次現身,每個人都握著柄短匕或無聲弩,腳步輕得踩在青石板上沒半點聲響。方纔嚴啟河帶著巡邏隊走過這條巷口時,他們正貼在民宅的屋簷下,瓦片連晃動都沒有,環首刀的寒光擦著巷口掠過,竟沒一人察覺頭頂的異樣。
“分三組。”張清鳶壓低聲音,指尖在掌心畫了個簡易地圖,“一組跟我去城北炮台,看守軍火藥庫的位置;二組去城西水門,查木樁的密度和守軍換崗時間;三組留在巷口望風,遇巡邏隊就用哨聲示警,彆硬拚。”
侍從們點頭,沒有半句多餘的話。二組率先消失在巷尾,身影快得像融入夜色(雖仍是白晝,卻在陰影裡藏得嚴實);三組則貼著牆根蹲下,手裡的無聲弩已搭好箭,目光警惕地掃向巷口;張清鳶帶著一組,踩著民宅的矮牆往前挪——瓦片在腳下沒發出半點脆響,她的暗銀雙手劍斜背在身後,劍鞘貼著脊背,連反光都被夜行衣的暗紋遮住。
城北炮台方向,嚴嶽正拿著鐵尺檢查器械,守軍們扛著炮彈往來,腳步聲在炮台上回蕩。張清鳶和侍從們趴在不遠處的屋頂上,借著煙囪的遮擋,把炮台上的動靜看得真切:火藥庫在炮台西側,由兩名士兵看守,每半個時辰換一次崗;青銅炮的炮口都對準城外,炮身下的木輪卻有些鬆動——那是之前水戰留下的舊傷,此刻倒成了城防的破綻。
一名侍從掏出炭筆,在油紙上遊刃有餘地畫著炮檯布局,連火藥庫的窗戶位置都標得精準。張清鳶則盯著守軍換崗的間隙,在心裡默數:“換崗間隔三十分鐘,交接時會有半柱香的空當……”
與此同時,城西水門的二組也傳來迴音——哨聲輕得像鳥叫,張清鳶立刻會意:水門的木樁雖密,卻在最北側留了個供小船通行的缺口,守軍換崗時會暫時撤去缺口的鐵欄。
她抬手示意一組撤退,眾人又貼著屋頂往回挪,路過一條主街時,正好遇上嚴啟海帶著人搬運擂石——短柄斧在陽光下晃了晃,嚴啟海的腳步匆匆,竟沒注意到頭頂屋簷下,三十道身影正像影子般掠過。
回到巷口,三組侍從遞來水囊,張清鳶喝了口,指尖在地圖上圈出兩個點:“城北炮台火藥庫旁的炮身有舊傷,城西水門北側有缺口,這兩處就是突破口。”她抬頭望向城樓上的嚴滄——老將軍還在盯著城外,根本想不到,他守了三十年的望海,已被三十個“影子”摸透了底細。
不多時,張清鳶便帶著侍從們隱入更深的巷弄,隻留下一張畫滿標記的油紙,正等著通過隱蔽渠道,送到城外沈硯的手中。而城樓上的嚴滄,仍握著那柄經曆過七十餘場水戰的偃月刀,對城內的暗流湧動,一無所知。
沈硯在陣前勒住赤焰火龍駒,玄麟黑鐵甲被日光鍍上一層冷金,他抬手握住鳳翅鎦金镋的長柄,镋刃劈開風的瞬間,聲線裹著戰場的凜冽傳遍全軍:“攻城!”
“喝!”六萬餘靖安軍齊聲呐喊,聲浪掀得曠野塵土飛揚。周凱率先提三勾斷魂槍夾馬腹,銀電青驄如一道銀箭躥出,五千騎兵營緊隨其後——馬蹄踏地的轟鳴像驚雷滾過,騎兵們的銀甲在陽光下連成一片雪亮,槍尖斜指天際,朝著望海城下的哨卡衝去。城樓上的嚴滄見狀,猛地揮下長杆水軍偃月刀:“放箭!”
箭雨如黑雲般潑灑而下,周凱提槍橫掃,三勾斷魂槍的銀勾卷飛數支箭矢,槍尖順勢挑中一名守軍的甲冑,將人從哨卡上掀翻。趙瑋握著亮銀虎頭槍緊隨,槍尖精準刺穿箭桿,追風白馬踏過倒地的哨卡木樁,與周凱一左一右,很快掃清了城前的第一道防線。
“重騎兵推進!”沈硯的聲令再傳,李嵩按動腰間馬刀,鐵甲烏騅馱著重甲轟然邁步,三千重騎兵的馬鎧碰撞聲鏗鏘如鐵,地麵被踏得微微震顫。他們直奔城北炮台方向,馬刀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城樓上的嚴嶽見狀,急得握著鐵尺大喊:“調整炮口!對準重騎兵!”
可沒等青銅炮調轉方向,一道尖銳的哨聲突然從城內傳來——是張清鳶的訊號!她帶著侍從在炮台西側的陰影裡現身,暗銀雙手劍劈開火藥庫的木門,侍從們的無聲弩瞬間射倒兩名看守士兵。嚴嶽剛要提鐵尺衝過去,一名侍從的短匕已貼到他後腰,鐵尺“當啷”落地。
“炮身舊傷!攻那裡!”張清鳶的聲音透過哨聲傳向城外,李嵩立刻會意,揮刀指向炮台西側的青銅炮:“衝!撞碎那門炮!”重騎兵們齊聲呐喊,馬身撞向炮身下鬆動的木輪,舊傷處的木軸“哢嚓”斷裂,青銅炮轟然倒地,炮口的火藥灑了一地。
城樓上的嚴滄瞳孔驟縮,剛要下令調兵支援炮台,楚昭雪已率三千長槍兵趕到城下。鳳鳴赤兔紅鬃飛揚,她握著鳳鳴鎏金槍淩空一挑,槍尖挑飛一塊迎麵砸來的擂石,聲線清亮:“槍陣!開!”三千支長槍同時斜指,槍尖連成一片密集的銀網,守軍扔下來的擂石、滾木全被擋在陣外。
“啟山!帶水軍從北港繞後!”嚴滄急揮偃月刀,嚴啟山握著長杆鉤鐮槍奔下城樓,可剛到北港,卻見周霆提著湛金虎頭槍守在那裡——踏雪老驥立在戰船旁,虎頭槍的銅鈴輕響:“嚴老弟,你的水軍,過不了我這關。”嚴啟山鉤鐮槍直刺,周霆橫槍格擋,槍身碰撞的火星濺在海水裡,北港的交鋒也驟然打響。
城樓上的嚴望握著亮銀長槍,剛及冠的少年眼裡滿是緊張,卻仍咬著牙挑飛一支射向爺爺的箭矢。嚴滄拍了拍他的肩,偃月刀劈向攀爬城牆的靖安軍士兵:“望兒,握緊槍!守住城樓!”嚴望重重點頭,長槍刺向一名士兵的甲縫,鮮血濺在槍尖,他卻沒敢眨眼——這是他第一次真正上戰場,守的是爺爺守了三十年的城。
城內的混亂還在蔓延,張清鳶的侍從們四處襲擾守軍的巡邏隊,嚴啟河握著環首刀在巷子裡追堵,卻總被侍從們的影子晃得措手不及;嚴啟海提著短柄斧往糧倉趕,想加固防禦,卻見糧倉外已圍了一圈靖安軍步兵。
城外,李嵩的重騎兵已撞得城北炮台防線鬆動,楚昭雪的長槍兵趁機架起雲梯,槍陣護住攀爬的士兵;周凱的騎兵營則轉向城西水門,配合城內侍從開啟的缺口,馬刀劈開了水門的鐵欄。沈硯騎著赤焰火龍駒,鳳翅鎦金镋一挑便掀翻城門處的沙袋,玄麟黑鐵甲上沾了些塵土,卻更顯銳不可當。
嚴滄拄著偃月刀站在城樓最高處,望著四處燃起的戰火,海風裹著血腥味吹在臉上。他知道,望海的城防已被撕開缺口,可他仍握緊刀杆——守了三十年的城,就算隻剩最後一人,他也不會退。而靖安軍的鐵蹄還在往前推進,槍尖、刀光、炮火交織的戰場上,破城與死守的較量,正進入最激烈的時刻。
城樓上的擂石已快耗儘,城西水門的鐵欄被馬刀劈得變形,嚴滄望著四處廝殺的戰場,突然提了長杆水軍偃月刀,翻身跨上身後的“墨浪”——那是匹通體烏黑的老馬,馬鬃混著幾縷白毛,卻是當年陪他打過大大小小水戰的坐騎,此刻雖喘著粗氣,卻仍穩穩馱著他,一步步走下城樓。
“爺爺!”嚴望握著亮銀長槍追上來,槍尖還沾著血,少年聲音發顫,“我跟您一起!”嚴滄回頭看他,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語氣沉得像海:“守住城樓,彆讓敵軍從這裡衝進來。爺爺去會會沈硯。”墨浪打了個響鼻,似在勸嚴望留下,嚴望攥緊槍杆,終究還是停在城樓台階上,望著爺爺的背影往城門缺口去。
此時的城門缺口處,沈硯正提著鳳翅鎦金镋,赤焰火龍駒的棗紅鬃毛沾了些塵土,卻仍揚著首,蹄子踏在散落的箭桿上,發出清脆的斷裂聲。他剛劈開一名守軍的長槍,便見一道黑影從煙塵裡衝來——是嚴滄的墨浪,還有那柄刻滿海水紋的偃月刀。
“沈硯!”嚴滄的聲音裹著海風的鹹腥,偃月刀淩空劈下,刀風帶著七十餘場水戰的沉勁,直逼沈硯麵門。沈硯瞳孔微縮,手腕翻轉,鳳翅鎦金镋的鳳翅精準架住刀身,“當”的一聲脆響,火星濺在兩人甲冑上,震得沈硯虎口發麻——這老將軍的力氣,竟比他預想中還要沉。
墨浪與赤焰火龍駒瞬間對峙,老馬的鼻子噴著白氣,與火龍駒的烈氣相撞,兩匹馬同時揚起前蹄,嘶鳴聲蓋過周圍的喊殺。嚴滄趁沈硯格擋的間隙,手腕一擰,偃月刀順著镋身滑下,刀背朝著沈硯的鐵甲砸去——他不想傷沈硯性命,卻要逼他退。沈硯見狀,镋柄往後一撤,同時夾了夾馬腹,赤焰火龍駒往前一躥,避開刀背的同時,鎦金镋的尖刃已指向墨浪的馬頸。
“嚴老將軍!”沈硯收了幾分力道,镋尖停在離馬頸寸許處,“望海已破,百姓若再遭戰火,得不償失!”嚴滄卻不答話,偃月刀再次劈出,這次卻換了方向,直刺赤焰火龍駒的側腹——他知道沈硯惜馬,要逼他分心。沈硯果然皺緊眉,镋身橫攔,擋住刀勢,同時翻身從馬背上躍起,鎦金镋帶著慣性砸向嚴滄的肩頭。
嚴滄也翻身下馬,偃月刀拄地穩住身形,擋住這一擊。兩人雙腳落地,在滿地碎石的城門缺口處再次交手:嚴滄的刀招帶著水師的利落,劈、砍、勾、拉,每一招都透著實戰的狠勁,刀身海水紋在陽光下晃得人眼暈;沈硯的镋法則更顯淩厲,鳳翅開合間,既能格擋又能突襲,玄麟黑鐵甲在動作間摩擦,發出“哢嗒”的輕響。
周圍的士兵都下意識停了手,靖安軍與守軍圍著兩人,沒人敢上前。嚴望在城樓上看得心都揪緊,亮銀長槍握得更緊,卻不敢衝下去——他知道爺爺的脾氣,這場對決,沒人能插手。
“你爹當年在吏部,還勸過我解甲歸田。”嚴滄突然開口,偃月刀勾住鎦金镋的鳳翅,兩人同時發力,兵器纏在一起,“可我守瞭望海三十年,這城就是我的命!”沈硯咬了咬牙,猛地發力推開刀身,镋尖指向嚴滄的胸口:“我爹若在,也不會讓您為一座城,賠上自己!”
就在這時,巷口突然傳來呼喊:“將軍!糧倉那邊……百姓都在幫靖安軍搬糧,說不想再打了!”嚴滄渾身一震,動作頓了半分。沈硯趁機收了镋,往後退了兩步:“嚴老將軍,您守的是百姓,不是城牆。如今百姓不願再打,您還守什麼?”
嚴滄望著巷口的方向,又看了看周圍的守軍——他們握著兵器的手已鬆了些,眼裡滿是疲憊。他抬手抹了把臉上的塵土,發現不知何時,偃月刀的刀柄已被他握得滿是汗水。墨浪走到他身邊,用頭蹭了蹭他的手臂,像是在勸他。
沈硯看著老將軍的背影,突然躬身行禮:“嚴老將軍若願降,沈硯保證,望海百姓依舊由您照看,您嚴家上下,絕無半分虧待。”嚴滄沉默了許久,終於抬手,將偃月刀插進身邊的碎石地裡,刀身微微顫動,像是在歎息。
周圍的守軍見狀,紛紛扔下兵器,靖安軍也收起了槍刃。嚴望從城樓上跑下來,撲到嚴滄身邊:“爺爺!”嚴滄摸了摸孫子的頭,又看向沈硯,聲音裡滿是疲憊卻帶著釋然:“望海……就交給你了。彆讓百姓失望。”
沈硯重重點頭,抬手示意士兵讓出通路:“嚴老將軍,請。”嚴滄牽著墨浪,嚴望握著亮銀長槍跟在身後,一步步走向城內——那柄守了三十年望海的水軍偃月刀,依舊插在城門缺口處,卻不再是廝殺的兵器,而成了這場戰爭落幕的見證。
嚴滄抬手將插在碎石地裡的水軍偃月刀拔出來,刀身還沾著些許塵土,卻依舊透著三十年守城的沉勁。他雙手托著刀柄,遞到沈硯麵前,語氣裡帶著幾分托付的釋然:“這刀陪我守瞭望海三十年,斬過海盜,禦過流寇,今日望海歸安,便交給你,也算給它找個靠譜的去處。”
沈硯猛地抬手,鳳翅鎦金镋豎在身前,玄麟黑鐵甲上的塵土還沒撣去,聲線卻擲地有聲,瞬間壓過周圍殘存的兵器碰撞聲:“靖安軍聽令!即刻停手!放下兵器,不得再傷一兵一民!”
兩名親兵立刻翻身躍上快馬,一人往城北炮台、一人往城西水門奔去,馬背上的“靖安軍”旗幟迎風展開,嘴裡高聲傳訊:“世子有令!全軍停手!不得傷一兵一民!”聲音順著風,很快傳遍望海的每一處戰場——正在與嚴啟山對峙的周霆收了湛金虎頭槍,踏雪老驥往後退了半步;還在巷口警戒的張清鳶抬手按住侍從的無聲弩,暗銀雙手劍歸了鞘;楚昭雪也揮了揮鳳鳴鎏金槍,三千長槍兵同時收槍,槍尖的寒光不再對著守軍。
沈硯轉向嚴滄,再次躬身行禮,態度比之前更顯敬重:“嚴老將軍深明大義,守望海三十餘載,始終以百姓為重,如今不忍生靈塗炭,自願歸順,這份胸襟,沈硯佩服。”他特意抬高聲音,讓周圍的兩軍士兵都聽得真切,“我在此立誓:望海百姓依舊由嚴老將軍主持照看,賦稅照舊,絕不加征;嚴家上下無論將兵,皆保留原職,待遇不變!若有半句虛言,天誅地滅!”
嚴滄握著墨浪韁繩的手明顯鬆了些,指節的青白漸漸褪去。他看著沈硯眼底的真誠,又掃過周圍——靖安軍士兵已儘數放下兵器,守軍們也陸續收起了刀槍,甚至有幾名年輕的靖安軍士兵,正幫著守軍扶起受傷的同伴。海風卷著鹹腥氣吹來,卻不再帶著血腥味,反而多了幾分平靜。
嚴望攥著亮銀長槍的手終於鬆開,槍尖輕輕落在地上,少年抬頭看著爺爺,眼裡的緊張漸漸被釋然取代。嚴滄摸了摸孫子的頭,又看向沈硯,聲音雖輕卻清晰:“老夫隻有一個要求——善待望海百姓,彆讓他們再遭戰火。”
“嚴老將軍放心!”沈硯直起身,鳳翅鎦金镋往地上頓了頓,“我靖安軍此次出征,本就是為平定雲州,護百姓安居。從今往後,望海與雲州其他州府一道,再無戰亂。”
話音剛落,巷口突然跑來了幾名百姓,手裡提著水壺和乾糧,看到兩軍停手,都鬆了口氣。一位白發老者走到嚴滄身邊,顫巍巍地說:“將軍,不打就好,不打就好啊……這些年您守著城,我們都看在眼裡,如今能太平,比什麼都強。”
嚴滄看著百姓們的笑臉,終於徹底放下心防,抬手將插在碎石地裡的水軍偃月刀拔出來,遞到沈硯麵前:“這刀陪我守了三十年望海,今日便交給你。若日後你忘了對百姓的承諾,這刀,第一個不饒你。”
沈硯卻沒伸手去接,反而往後退了半步,雙手微微抬起,語氣滿是敬重:“嚴老將軍,這刀不能在我手裡。”他目光落在刀身的海水紋上,那紋路裡藏著七十餘場水戰的痕跡,藏著望海百姓三十年的安穩,“望海百姓認的不是我沈硯,是您這位守了他們三十年的老將軍。這刀是您的魂,也是望海的魂,隻有握在您手裡,望海的百姓才安心,這城纔算真的穩住。”
嚴滄愣了愣,托著刀柄的手頓在半空,眼底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又被暖意漫過。墨浪似也懂了沈硯的意思,輕輕蹭了蹭嚴滄的手臂,馬鼻裡噴著溫和的白氣。
“老將軍,”沈硯往前湊了半步,聲音放得更緩,卻字字懇切,“往後望海的安穩,還得靠您多照看。您提著這把刀巡城,百姓見了才踏實;守軍見了,才知道守的是哪片土、護的是哪方人。這刀,該繼續跟著您,守望海。”
周圍的守軍先是安靜,隨即有人忍不住紅了眼眶——他們跟著嚴滄守了這麼多年城,早把這把偃月刀當成了定心丸,此刻聽沈硯這麼說,竟比自己得了赦免還要激動。嚴望攥著亮銀長槍的手鬆了又緊,少年眼裡閃著光,望著爺爺手裡的刀,突然覺得那刀比自己的新槍更有分量,更有溫度。
巷口的白發老者也跟著附和:“將軍,沈世子說得對!您得拿著這刀啊!咱們見著您的刀,心裡才踏實!”旁邊的百姓也紛紛點頭,七嘴八舌地勸著,聲音裡滿是真切的期盼。
嚴滄看著沈硯真誠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圍百姓和守軍的模樣,終於緩緩收回遞刀的手,重新握緊刀柄。偃月刀在他手裡,似乎比剛才更沉,卻也更穩。他抬手將刀橫在身側,刀身映著晨光,也映著望海的街巷與百姓,聲音裡帶著失而複得的堅定:“好!老夫便聽你的,繼續提著這把刀,守望海,守百姓!”
沈硯當即抬手,鳳翅鎦金镋往地上頓了頓,高聲道:“傳令下去!嚴老將軍仍任望海守將,持水軍偃月刀統領城防!任何人不得對嚴老將軍及嚴家上下有半分不敬,違者,軍法處置!”
“遵令!”靖安軍士兵齊聲應和,聲音震得周圍的箭桿輕輕顫動。嚴滄握著偃月刀,走到沈硯身邊,兩人並肩望向望海的街巷——炊煙已重新升起,百姓們陸續走出家門,孩子們拿著樹枝在路邊打鬨,陽光灑在青石板上,竟透著久違的暖意。
墨浪與赤焰火龍駒並肩而立,老馬的白毛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與火龍駒的烈氣相融。嚴望走到爺爺身邊,亮銀長槍輕輕靠在偃月刀旁,少年笑著說:“爺爺,往後我跟著您,一起守望海!”嚴滄摸了摸他的頭,眼裡滿是欣慰,手裡的偃月刀,在這一刻,終於不再是廝殺的兵器,而是守護和平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