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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衍啟元 第71章 剩餘八郡守將俯首;雲州戰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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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硯牽著赤焰火龍駒的韁繩,徒步走在望海的青石板路上。玄麟黑鐵甲的甲片隨著腳步輕晃,卻沒發出半分嘈雜,赤焰火龍駒的棗紅鬃毛被海風拂得輕晃,蹄子輕踩青石板時,還特意避開了路邊孩童散落的木陀螺。街巷兩側的百姓敞著半扇門張望,見士兵們肩頭都搭著鼓囊囊的藍布包——包角用白棉線繡著“王四”“趙六”的名字,貼路側走時連衣角都不蹭民宅院牆,拘謹的神色漸漸鬆了。

“世子,喝口水解解渴吧!”巷口一位攥著粗陶水壺的老者走上前,手有些發顫。沈硯立刻停步,雙手接過水壺,指尖觸到壺身的餘溫:“多謝老人家,您快回屋,海風涼。”淺飲一口後遞還水壺,又叮囑親兵:“把備好的帕子和乾糧送過來,給老人家帶回去。”老者捏著軟乎乎的帕子,望著沈硯牽馬遠去的背影,跟鄰居唸叨:“這兵看著就不一樣,連布包都繡著名,規矩齊整。”

嚴滄牽著墨浪跟在身側,周霆的踏雪老驥亦步亦趨,湛金虎頭槍的銅鈴被布巾裹得嚴實。見百姓放下戒心,嚴滄勒住馬:“世子,嚴府備了茶水,不如先去歇腳?”沈硯卻望向城北:“嚴老將軍,城北舊水軍營地地基實,先去安營更穩妥。大軍初至,若先入府,百姓難免不安。”

到了營地,侍衛早候在營門,沈硯鬆開馬韁繩,侍衛輕手輕腳引著赤焰火龍駒往馬廄去,另一位則小心取下他肩上的鳳翅鎦金镋,用布巾裹住镋刃防刮碰。嚴滄、周霆也陸續把馬匹和兵器交給侍衛,轉頭便見士兵們正解開肩上的藍布包,動作整齊地在帳篷前鋪開物件——青竹涼席展開時帶著淡竹香,枕套邊角繡著名字,旁邊疊著薄棉被,針腳細密得看不見線頭;還有些士兵拿出灰絨墊,摸著手感厚實,褥子邊緣縫著暗釦,能和墊麵扣在一起。

“這是……”嚴望忍不住湊上前,指尖輕輕碰了碰涼席,涼絲絲的觸感讓他眼睛一亮,“這席子好舒服,還繡了名字!”正在鋪席的士兵笑著回話:“小將軍,這是咱們的鋪蓋,夏天用竹蓆,冬天就換絨墊,按名字領的,丟不了。你看這被角,還縫了暗袋,能裝貼身物件。”嚴啟河也蹲下身,摸了摸絨墊:“這料子軟和,冬天在野外睡,也凍不著了。”

沈硯笑著邀請:“嚴老將軍,不如隨我逛逛營地,看看將士們的日常?”嚴滄點頭,一行人跟著沈硯往帳篷區走。隻見每個帳篷前都擺著規整的鋪蓋,士兵們把涼席鋪在木板上,用竹片壓平邊角,枕頭像擺陣似的對齊,連布包都疊成方塊放在帳篷角落。有個士兵正給鋪蓋縫補丁,針腳跟原線嚴絲合縫:“這鋪蓋耐用,縫補補還能接著用,世子說咱們在外,得會過日子。”

逛到營地西側,一股濃鬱的骨湯香氣突然飄來,嚴望的鼻子立刻動了動,快步往前湊。隻見二十口大鐵鍋在空地上排開,一百名火頭軍忙得熱火朝天:二十人圍著木盆擇菜,白菜剝得隻剩嫩芯,蘿卜切成滾刀塊,泡發的木耳在清水裡晃悠,連海帶都剪得長短均勻;三十人在青石案上切肉,牛肉片薄得能透光,羊肉卷碼在竹盤裡像小山,凍魚切成小塊泡在清水裡,蝦乾挑去了蝦線;還有人守著鐵鍋,乳白色的骨湯在鍋裡翻滾,浮沫被撇得乾乾淨淨,旁邊小灶上的雞湯飄著薑片,香氣裹著白汽往四處散。

“這麼大的鍋,是要煮啥?”嚴望指著鐵鍋,眼睛瞪得溜圓。火頭軍頭領連忙上前,手裡還拿著個裝著辣椒麵的小瓷碗:“回小將軍,這叫火鍋!把肉啊菜啊下進熱湯裡燙熟,又鮮又熱乎。您看這湯,熬了大半天,骨頭都燉酥了。”他說著舀了一勺湯,遞到嚴滄麵前:“老將軍,您嘗嘗?”

嚴滄接過勺子,淺嘗一口——鮮美的骨香在嘴裡散開,帶著淡淡的薑味,不腥不膩。“這吃法倒新鮮。”他看向鍋裡翻滾的湯,又看了看案上的食材,“這麼多東西,怕是夠全軍吃了?”火頭軍頭領笑著點頭:“世子特意吩咐,不光咱們靖安軍的份,還按望海守軍的人數多備了一半!您看那邊的碗筷,都用紅漆寫了‘望海’二字,待會兒讓親兵送過去,要是望海的弟兄們想來營地吃,咱們再添兩口鍋!”

嚴啟山看著碼得整齊的羊肉卷,忍不住問:“這麼薄的肉,煮久了會不會散?”火頭軍頭領拿起筷子夾了片牛肉,往滾湯裡一涮,幾秒後撈出來:“您看,這肉嫩著呢!燙一會兒就行,老了就不好吃了。還備了蒜泥、醬油,蘸著吃更有味。”嚴望看著涮好的牛肉,嚥了咽口水,嚴滄見了忍不住笑:“待會兒讓你多吃兩碗,嘗嘗這新鮮吃法。”

夕陽把營地染成暖黃色,帳篷前的鋪蓋泛著柔和的光,灶房的火鍋香氣飄得更遠。百姓們聞著香過來,見火頭軍正往竹籃裡裝寫著“望海”的碗筷,都笑著說:“這樣的兵,咱們望海留著放心!”沈硯站在一旁,看著嚴滄一家圍著鐵鍋好奇詢問的模樣,心裡鬆了口氣——從繡著名字的鋪蓋到熱乎的火鍋,要讓望海知道,靖安軍來的不是侵略者,是能一起守太平、吃熱飯的一家人。

嚴滄握著湯勺的手猛地一緊,乳白色的骨湯在勺沿晃了晃,卻沒灑出半滴。他抬眼望向營地外的望海城樓,眼神裡的沉穩多了幾分暖意,當即轉身對身後的嚴啟河沉聲道:“啟河!立刻去傳我命令——讓城防、北港、巡邏的所有望海士兵,除了必要的值守人員,其餘人全部來城北舊營集合!就說……靖安軍請咱們吃頓熱乎飯!”

嚴啟河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腰間的環首刀隨腳步輕晃,快步應道:“爹,我這就去!”他轉身便往營外跑,沒走兩步又回頭叮囑火頭軍:“多備些碗筷!咱們望海的弟兄胃口大,彆不夠用!”火頭軍頭領笑著應下,立刻招呼人去搬備用的粗瓷碗,碗沿紅漆寫的“望海”二字在夕陽下格外顯眼。

嚴望攥著亮銀長槍的手鬆了又緊,興奮地湊到嚴滄身邊:“爺爺,真能讓所有弟兄都來吃嗎?這火鍋聞著就香!”嚴滄拍了拍他的肩,指了指案上碼得整齊的羊肉卷:“你忘了?守了這麼久城,弟兄們吃了多少冷乾糧,今日也該讓他們嘗嘗鮮。沈世子有心,咱們也不能寒了弟兄們的心。”

沈硯見狀,立刻對身邊的親兵道:“去幫火頭軍添兩口鍋,再把備用的木炭搬出來,湯不夠了就續,食材彆斷了。另外,讓弟兄們把帳篷前的木桌拚一拚,給望海的弟兄們騰地方。”親兵應聲而去,不多時,營地中央便傳來木桌拚接的聲響,靖安軍士兵們七手八腳地把分散的小桌拚成大長桌,連鋪在地上的竹蓆都挪了挪,怕望海的弟兄們坐得擠。

嚴啟河的傳訊速度極快——不過半柱香的功夫,營外便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最先來的是北港的水軍士兵,他們剛從戰船上下來,褲腳還沾著海水,卻個個精神頭十足;接著是城防的士兵,甲冑上還帶著城磚的碎屑,手裡握著長杆鉤鐮槍,卻沒了之前對峙時的緊繃;最後是巡邏的士兵,帽簷上沾著塵土,看到營地裡的大鐵鍋,眼裡都透著好奇。

“將軍!”士兵們在營門口列隊,齊聲喊出的聲音震得帳篷布輕輕鼓蕩,卻沒半分雜亂。嚴滄走上前,目光掃過一張張熟悉的臉——有的是跟著他守了十年城的老兵,有的是剛及冠的新兵,臉上都帶著風霜,卻在聞到火鍋香氣時,忍不住偷偷嚥了咽口水。

“弟兄們,”嚴滄的聲音比平時溫和了些,指了指身後的鐵鍋,“這些日子,大家守城辛苦,吃了不少苦。今日靖安軍的沈世子有心,給咱們備了熱乎飯,叫‘火鍋’,大家都放開吃,彆客氣!”

話音剛落,士兵們便爆發出一陣低低的歡呼,卻沒忘了規矩,跟著靖安軍的士兵有序地往長桌走。有個望海的老兵走到帳篷前,看到靖安軍士兵鋪在地上的竹涼席,忍不住彎腰摸了摸:“兄弟,你這席子看著就涼快,還繡著名字,不怕丟啊?”靖安軍士兵笑著遞給他一雙筷子:“都是按名字發的,冬夏還有不同的鋪蓋,睡著踏實。快坐,火鍋要開了!”

火頭軍們忙得滿頭大汗,卻個個臉上帶笑——一口口鐵鍋裡,白菜、蘿卜在骨湯裡翻滾,牛肉片涮得嫩紅,羊肉卷燙得捲曲,連蝦乾下鍋後都泛著鮮氣。嚴滄和沈硯、周霆坐在最中間的長桌旁,身邊圍著嚴啟山、嚴啟海和周虎等人,嚴望則端著碗,跟幾個望海的年輕士兵擠在一起,正學著靖安軍士兵的樣子,用筷子夾著肉片往鍋裡涮。

海風卷著火鍋的香氣飄得更遠,營外的百姓們聽到營裡的熱哄聲,也忍不住探著頭往裡麵看。有位大娘提著一籃剛烙好的餅子走過來,笑著對守門的士兵說:“給裡頭的弟兄們送點餅,就著火鍋吃,更頂飽!”士兵連忙接過,還特意問了大孃的名字,說後續要還糧食。

嚴滄看著眼前的景象——靖安軍和望海的士兵擠在一張桌上吃飯,你給我夾一筷子牛肉,我幫你舀一勺湯,之前戰場對峙的隔閡早被熱氣蒸騰得沒了蹤影。他端起碗,對沈硯舉了舉:“沈世子,這碗湯,老夫替望海的弟兄們,謝你了。”沈硯也端起碗,笑著回應:“嚴老將軍,往後都是一家人,不必言謝。”

兩碗熱湯碰在一起,骨湯的香氣混著笑聲,在夕陽下的營地裡散開。嚴滄知道,這頓火鍋不僅暖了弟兄們的胃,更暖了兩軍的心——望海的太平,從這一刻起,不再是他一個人守著的城,而是所有人一起護著的家。

火鍋的熱氣還沒散儘,營地中央的空地上已圍滿了人。周淩峰撂下碗筷,伸手抄起靠在帳篷杆上的方天畫戟——銀亮的月牙刃泛著冷光,戟杆纏著磨得發亮的黑皮繩,末端的鐵鐓砸在黃土上,“咚”的一聲悶響,他笑著衝嚴望揚了揚下巴:“嚴望兄弟,剛及冠就敢提槍守城樓,是條漢子!今日不拚生死,就用家夥什切磋兩手,讓弟兄們湊個熱哄?”

嚴望正擦著嘴角的油,聞言眼睛一亮,布巾往腰間一塞,快步走到自己的墨紋點鋼槍旁。那槍杆比尋常長槍略粗些,隱現著墨色雲紋,槍尖淬了層冷鋼,在夕陽下泛著暗芒,是嚴滄早年特意為他尋的好料。他雙手握槍,槍尖斜指地麵,槍身的墨紋隨動作輕輕晃動,倒像是藏著股內斂的勁:“好!周大哥儘管賜教,我要是輸了,往後就多跟你學招!”

周圍的士兵頓時鬨笑起來,紛紛往後退開,讓出丈許見方的空地。靖安軍的士兵大多見過周淩峰用戟——那杆方天畫戟在他手裡,既能劈砍又能勾刺,連馬戰都不含糊;望海的士兵則盯著嚴望的墨紋點鋼槍,小聲議論:“那槍是將軍給小將軍的吧?聽說槍尖能透三層甲!”

周霆和嚴滄並肩站在人群外,周霆看著自家後輩手裡的方天畫戟,嘴角帶笑:“淩峰這戟法,總算沒埋沒他師傅。”嚴滄目光落在嚴望握槍的手上——指節雖緊,卻沒抖,槍杆穩得像紮在土裡的樁,輕聲道:“望兒的點鋼槍練的是‘準’,就是少了點變通,正好讓淩峰磨磨他。”

話音剛落,周淩峰已率先動了。他手腕輕抖,方天畫戟的銀月牙刃貼著地麵掃過,帶起一縷黃土,卻沒真往嚴望腳下劈,反而用戟尖輕輕挑向嚴望的槍杆——這是試探,留足了餘地。嚴望反應極快,雙手腕一沉,墨紋點鋼槍猛地往斜上方一抬,“當”的一聲脆響,槍尖撞上戟尖,冷鋼相擊的火星濺在黃土上,瞬間就滅了。

“好招!”周圍的士兵齊聲喝彩。嚴望被震得虎口發麻,卻沒慌,趁周淩峰收戟的間隙,猛地踏前一步,墨紋點鋼槍直刺而出——槍尖帶著破風的輕響,直奔周淩峰肩頭,卻在離衣料寸許處驟然頓住。他記著“切磋”二字,沒敢真遞槍。

周淩峰眼裡閃過一絲讚許,手腕翻轉,方天畫戟的月牙刃突然往下一壓,精準勾住了點鋼槍的槍杆:“兄弟,點鋼槍要借腕力,彆硬扛。”說著,他手腕輕輕一擰,戟杆帶著槍杆往旁側帶,嚴望頓時覺得手裡的槍重了幾分,連忙鬆了鬆力道,順著戟的勁往後撤,才沒讓槍脫手。

兩人你來我往,戟影槍光在空地上交錯。周淩峰的方天畫戟耍得靈動——時而用月牙刃勾挑,時而用戟尖直刺,甚至偶爾用戟杆格擋,每一招都留著三分餘地;嚴望的墨紋點鋼槍則透著股狠勁,槍尖總往周淩峰的空當紮,卻在周淩峰的引導下,漸漸慢了下來,開始注意避開戟的月牙刃,不再一味硬衝。

有一回,嚴望的槍尖直刺周淩峰胸口,周淩峰卻不慌不忙,用方天畫戟的月牙刃輕輕一勾,就纏住了槍杆,低聲道:“點鋼槍快在‘刺’,但得看時機,彆紮空了露破綻。”嚴望愣了愣,突然手腕一翻,槍尖順著戟的月牙刃內側滑過,繞到周淩峰身側,輕輕碰了碰他的衣角——這一下又快又準,連周圍的士兵都沒反應過來。

“嘿!嚴望兄弟這招夠妙!”望海的士兵率先喊起來,靖安軍的士兵也跟著鼓掌。周淩峰笑著收戟,往後退了兩步,月牙刃上的冷光晃了晃:“好小子,悟性夠高!這局算你贏——你那槍紮得夠準,我再慢半拍,衣角就得破了!”

嚴望卻紅了臉,撓了撓頭,把墨紋點鋼槍往身側一拄:“周大哥是讓我呢,你那戟的月牙刃要是真勾,我槍早被挑飛了。”

周霆走過來,伸手拍了拍兩人的肩,目光掃過方天畫戟和墨紋點鋼槍:“都不錯!淩峰的戟穩,能收能放;望兒的槍準,敢打敢衝。往後多切磋,一個補穩,一個補準,都能更上一層樓。”嚴滄也點了點頭,對嚴望道:“看到了吧?點鋼槍不光要紮得準,還得學會避人兵器的鋒芒,這樣才能護住自己,也護住身邊的弟兄。”

嚴望重重點頭,主動對周淩峰抱了抱拳:“周大哥,以後我還想跟你學用戟的巧勁,也跟你說我點鋼槍紮要害的法子!”周淩峰也抱拳回應:“求之不得!往後守城巡邏,咱們還能一人用戟開道,一人用槍護後,保管萬無一失!”

周圍的士兵再次爆發出歡呼,有人端著還冒熱氣的火鍋湯碗跑過來:“快歇會兒!湯還熱著,再涮兩筷子肉!”周淩峰把方天畫戟靠回帳篷杆,嚴望也將墨紋點鋼槍放好,兩人擠在一張長凳上,捧著碗喝熱湯,你說戟的月牙怎麼勾才巧,我說槍尖怎麼紮才準,銀戟與鋼槍並排靠在一旁,冷光在火鍋熱氣裡,竟也多了幾分並肩作戰的暖意。

海風裹著香氣吹過,嚴滄看著眼前的景象,心裡徹底鬆了——一場用方天畫戟與墨紋點鋼槍的切磋,比任何說辭都管用,靖安軍與望海的兵,終於像能背靠背的弟兄了。

帥帳西側的木桌旁,火鍋的餘溫還留在粗瓷碗沿,沈硯正低頭看著北港的戰船檢修文書,指尖劃過“船縫需補桐油”的字跡,時不時在旁側批註;張清鳶坐在對麵,手裡拿著塊細布擦拭暗銀雙手劍,布巾在劍刃上輕輕拂過,連細微的紋路都擦得乾淨;楚昭雪則趴在桌角,整理著長槍兵的出勤名冊,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三人離營地中央的比武空地遠,隻隱約聽到遠處傳來的歡呼聲,卻不知發生了什麼。

“呼……可算擠回來了!”一個穿著靖安軍短打的士兵突然從人群方向跑過來,袖口沾著些黃土,額頭上滿是汗,還沒站穩就拿起桌上的水壺猛灌了兩口。沈硯抬眼看向他,放下手裡的文書,聲音溫和:“前麵這麼熱哄,是出了什麼事?”

士兵抹了把汗,笑著回話:“世子!是周淩峰小將軍和望海的嚴望小將軍在切磋呢!一個用方天畫戟,一個用墨紋點鋼槍,打得可精彩了!周圍弟兄們都看呆了,連嚴老將軍和周老將軍都在旁邊瞧著!”

張清鳶擦劍的手頓了頓,挑了挑眉:“哦?周淩峰小將軍的戟法承了周家的穩勁,嚴望又是嚴老將軍親教的槍法,倒想知道誰更勝一籌。”楚昭雪也放下筆,眼裡帶著些好奇——她之前在城樓附近見過嚴望握槍的模樣,少年雖年輕,槍杆卻握得極穩,透著股不服輸的勁。

沈硯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麵,問道:“那最後,誰贏了?”

士兵撓了撓頭,回想了一下方纔戟槍交錯的場景,笑著說:“算平手!周淩峰小將軍的方天畫戟耍得真妙,好幾次用月牙刃勾住嚴望小將軍的槍杆,都沒真用力;可嚴望小將軍也不含糊,最後那招繞著戟尖刺衣角,又快又準!兩人收招後,周淩峰小將軍誇嚴望小將軍悟性高,嚴望小將軍也說周淩峰小將軍讓著他,弟兄們都喊平手,他倆也都認了!”

沈硯聽了,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拿起文書卻沒立刻下筆,反而輕聲道:“平手好。年輕人切磋武藝,贏了長誌氣,平了更能攢交情,還能讓兩軍弟兄們湊個熱哄,比訓話管用多了。”

張清鳶把劍收進鞘,靠在椅背上,看著遠處仍在歡呼的方向:“周淩峰小將軍沒端著前輩的架子,嚴望也沒慪氣,這樣的相處,比再多的‘兩軍和睦’說辭都實在。”

楚昭雪重新拿起筆,卻在名冊旁多畫了個小小的槍戟圖案,笑著說:“往後要是多些這樣的切磋,用不了多久,靖安軍的弟兄見瞭望海的兵,怕是會主動遞水遞糧,比自家兄弟還親。”

正說著,遠處又傳來一陣更響亮的歡呼,想來是周淩峰小將軍和嚴望湊在一起,正拿著兵器比劃剛才的招式。沈硯抬眼望向那個方向,陽光灑在空地上,隱約能看到方天畫戟和墨紋點鋼槍靠在一起的影子,心裡輕輕舒了口氣——望海的安穩,從來不是靠刀劍劈開的,而是靠這樣一句“小將軍”的稱呼、一場平手的切磋,慢慢暖出來的。

楚昭雪剛畫完槍戟圖案,筆一撂就站起身,伸手拍了拍沈硯的胳膊,又扯了扯張清鳶的衣袖:“彆坐著啦!文書晚點看、劍晚點擦,再不去灶房,火鍋湯都要被弟兄們喝光了!方纔聽那士兵說得多熱哄,咱們也去湊湊,順便嘗嘗這讓兩軍都惦記的熱乎飯。”

張清鳶聞言,將暗銀雙手劍往腰間一掛,劍鞘輕響一聲便歸了位,笑著點頭:“倒也是,總不能讓你這‘催飯將軍’等急了。”沈硯也放下手裡的戰船檢修文書,對守在帳外的親兵叮囑了句“看好案上的文書,彆讓風刮亂了”,便跟著兩人往灶房方向走。

還沒到灶房,濃鬱的骨湯香氣就裹著熱哄的談笑聲飄了過來。路上撞見幾個端著碗的士兵,見了他們都笑著問好,有的還側身讓道:“世子、楚將軍、張姑娘,快往這邊走!灶房剛添了新湯,牛肉片也剛切好!”

走近了纔看清,灶房周圍的長桌旁坐滿了人——周淩峰小將軍正拿著方天畫戟的杆,給嚴望比劃方纔的招式,兩人麵前的碗裡還飄著沒吃完的白菜葉;嚴滄和周霆坐在最裡麵的桌旁,手裡端著碗,正聊著北港戰船的事;火頭軍們則圍著鐵鍋轉,時不時給這桌添湯、給那桌遞肉,忙得滿頭大汗卻滿臉笑意。

“楚將軍來啦!”一個火頭軍見了楚昭雪,立刻拿起三副乾淨的碗筷遞過來,“剛涮好的牛肉片,還熱著呢,快坐!”楚昭雪接過碗筷,拉著張清鳶和沈硯在一張空著的長凳上坐下,率先夾了一筷子牛肉片放進碗裡:“我可等不及了,先嘗為敬!”

張清鳶舀了一勺骨湯,吹了吹才喝,眼裡露出些讚許:“火頭軍的手藝不錯,湯鮮不膩,比在主城喝的還入味。”沈硯則夾了塊蘿卜放進嘴裡,蘿卜吸滿了骨湯的鮮味,軟嫩多汁,他看向周圍說笑的士兵,無論是靖安軍還是望海的兵,都湊在一起搶肉、遞湯,沒了半分之前的生分,嘴角忍不住揚起淺笑。

楚昭雪邊吃邊指了指周淩峰和嚴望的方向,笑著說:“你看那倆,比完武還聊得起勁,再過幾日,怕是要一起練早功了。”張清鳶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周淩峰正把方天畫戟遞給嚴望,讓他試著握握戟杆,嚴望也把墨紋點鋼槍遞過去,教周淩峰怎麼找槍尖的準頭,忍不住點頭:“這樣纔好,兵器傳著學,人心也能慢慢貼在一起。”

沈硯喝了口湯,目光掃過整個灶房——熱氣騰騰的鐵鍋、此起彼伏的笑聲、遞來遞去的碗筷,還有士兵們臉上放鬆的笑容,心裡輕輕舒了口氣。他知道,這頓火鍋、這場切磋,隻是個開始,往後望海的日子裡,這樣的熱哄會越來越多,而這份熱哄背後,是兩軍真正的和睦,是百姓踏實的安穩。

海風還沒把望海營地火鍋的香氣吹遠,沈硯破城、嚴滄歸順的訊息已順著雲州的官道、商路,像漲潮般漫向八個郡城。

最先收到訊息的是澄海郡,守將林滄瀾正站在海邊的瞭望塔上,手裡捏著幕僚遞來的急報,海風卷著紙角颳得他指節發白。急報上寫得明明白白:望海守軍三萬,嚴滄老將坐鎮,竟沒撐過一日便歸順,靖安軍周霆老將軍槍法能挑重甲,周淩峰小將軍的方天畫戟護得三兵不傷,連嚴望的墨紋點鋼槍都討不到半分便宜,如今望海的水軍已願聽沈硯調遣。林滄瀾捏著密信的手猛地收緊,桑皮紙被攥出褶皺——他澄海郡靠海,雖有水師卻多是老弱,如今望海水軍倒向靖安軍,自己哪還有反抗的餘地?“快!備筆墨!”他轉頭對親兵喊,“投誠信裡寫清楚,澄海郡糧草三千石、水師營地全交出去,我親自去望海見沈世子,隻求彆讓弟兄們守著空船挨凍!”

訊息傳到青峰郡時,守將石嵩正在練兵場看士兵操練,腰間的開山斧還掛在革帶上。信使跪在地上,聲音發顫地說完望海的事,石嵩手裡的馬鞭“啪”地掉在地上,塵土濺了他一靴。“你說什麼?嚴滄那老東西……竟也歸順了?”他快步走到場邊的石凳上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斧柄上的老繭——去年雲州互市,他見過靖安軍的步兵列陣,連風都吹不散陣型,如今又添瞭望海的守軍,自己這幾千雜兵根本不夠看。“彆練了!”石嵩突然站起身,對練兵的士兵喊,“都回營!讓幕僚寫投誠信,青峰郡的鐵礦、城防木柴全歸靖安軍,我石嵩願卸了這斧,跟著沈世子守雲州!”

落河郡的守將柳明遠,是八個郡城裡最文氣的,平時總愛捧著本兵書看。訊息傳來時,他正坐在書房的窗邊,手裡的茶杯“哐當”一聲砸在案上,茶水漫過了攤開的《孫子兵法》。“靖安軍竟能讓嚴老將軍甘心歸順?”他盯著案上的地圖,落河郡夾在澄海和青峰之間,若是這兩郡都倒向沈硯,自己就是甕中之鱉。柳明遠急得站起身,來回踱步,靴底蹭得地板吱呀響:“快!找紙筆!投誠信裡要寫,落河郡的糧道我親自盯著,郡裡的醫館也能給靖安軍治傷,連我珍藏的兵書都能送過去,隻求沈世子給落河百姓留條安穩路!”

岩州郡守將秦烈,是個出了名的暴脾氣,早年跟著前任雲州總管打過仗,總覺得自己槍法了得。可當他收到訊息,看到信裡寫“靖安軍周霆老將軍,三招就卸了嚴望的墨紋點鋼槍”時,手裡的鐵槍“咚”地戳在地上,槍尖紮進青石板半寸深。“周霆……那老鬼竟還在!”秦烈年輕時跟周霆比過槍法,三招就輸了,如今聽說周霆在靖安軍麾下,再想想自己岩州郡那幾千連甲冑都湊不齊的兵,頓時沒了底氣。“去!把我那杆陪了十年的鐵槍取來!”秦烈對親兵喊,“投誠信裡就說,我秦烈願歸降,岩州郡的石礦、城防圖全交出去,隻求能跟著周老將軍再學兩招槍法!”

竹海郡守將蘇青,靠著郡裡的竹海搞竹編生意,兵力本就薄弱。訊息傳到時,他正在竹林裡檢視新砍的竹子,聽到“靖安軍給士兵備了夏冬兩季鋪蓋,還請望海兵吃火鍋,連百姓送的乾草都按價付錢”,手裡的砍刀“哢嚓”砍歪了,竹節濺了他一臉竹屑。“這樣的軍隊,哪是來打仗的,是來收民心的啊!”蘇青歎了口氣——他竹海郡的百姓最惜命,要是靖安軍真打過來,怕是沒人願守城。“彆砍竹了!都回郡府!”蘇青扔掉砍刀往回走,“讓幕僚寫投誠信,竹海郡的竹器、藥材要多少有多少,我還能讓百姓編竹筐給靖安軍裝行李,隻求彆擾了竹林裡的安寧!”

平丘郡守將趙磊,管著雲州最平坦的一片土地,種滿了莊稼。訊息傳來時,他正在田埂上看麥子長勢,手裡的麥穗被他捏得稀碎。“望海都歸順了……我這平丘郡的糧倉,不就是靖安軍的囊中之物?”趙磊蹲在田埂上,看著滿地金黃的麥子,突然站起身——他可不想讓士兵踩壞莊稼,那是百姓一年的指望。“快回郡府!”趙磊對侍從喊,“投誠信裡寫清楚,平丘郡今年的新麥先留一半給靖安軍,糧倉鑰匙我親自送過去,農戶還能幫靖安軍收割,隻求彆讓兵戈毀了這麥田!”

津口郡守將吳濤,管著雲州最大的渡口,平時靠收過路費度日。訊息傳來時,他正在渡口的茶館裡跟商販算賬,聽到“靖安軍楚昭雪的長槍兵列陣能堵渡口,張清鳶的暗銀雙手劍連快船都能攔”,手裡的算盤“嘩啦”一聲散了架,珠子滾了一地。“攔渡口……我津口郡就靠這渡口吃飯,哪敢跟靖安軍對著乾?”吳濤連忙讓夥計收拾算盤,自己往郡府跑,邊跑邊喊:“快寫投誠信!津口郡的渡口我交出去,過路費全歸靖安軍,船伕還能幫靖安軍運糧草,保證不耽誤半分時辰!”

最後收到訊息的是霧澤郡,守將韓嶽,郡城常年被霧氣籠罩,易守難攻,他原本還想憑地形耗一耗。可當他看到信裡寫“靖安軍張清鳶的暗銀雙手劍能在霧裡視物,楚昭雪的長槍兵能列霧陣,連霧最濃的小路都能摸清”時,手裡的令旗“啪”地掉在地上,霧氣沾濕了他的衣袍。“連霧都不怕……這靖安軍到底是什麼來頭?”韓嶽走到城樓上,看著城外白茫茫的霧氣,突然覺得這曾經的“屏障”成了笑話。“傳我命令!”他對副將喊,“寫投誠信,霧澤郡的佈防圖、霧氣最淡的小路全畫清楚,隻求沈世子彆讓靖安軍進郡城擾民,百姓們怕生,經不起折騰!”

不過三日,八封投誠信就像雪片般送到瞭望海營地。沈硯坐在帥帳裡,看著案上堆疊的信,張清鳶和楚昭雪站在一旁,楚昭雪拿起林滄瀾的信,笑著說:“這林守將倒實在,連糧草數量都寫得一分不差。”沈硯拿起秦烈的信,見字裡行間滿是對周霆的敬佩,忍不住輕笑:“看來雲州的太平,倒不用再動刀槍了。”帳外,海風裹著望海的鹹腥和遠處麥田的清香吹來,沒了半分硝煙味,隻透著即將安定的暖意。

沈硯捏著澄海郡的投誠信,對帳外親兵道:“速去傳訊——請嚴老將軍一家,包括嚴啟山、嚴啟河、嚴啟海、嚴峰、嚴嶽、嚴望;周老將軍父子,包括周虎、周豹、周雄、周淩雲、周淩峰;還有周凱、趙瑋、李嵩、張恒及各營將領,都到帥帳旁空場來,有要事共議。”親兵應聲而去,他又轉頭對身旁的楚昭雪、張清鳶笑了笑:“你倆也在,正好一起敲定後續安排。”

不多時,空場便聚滿了人。嚴滄走在最前,身後跟著嚴啟山——剛從北港巡檢回來,袖口還沾著海風潮氣;嚴啟河攥著巡邏記錄,嚴啟海提著糧草樣本,嚴峰揣著水師排班表,嚴嶽拿著器械檢修清單;嚴望湊在嚴滄身邊,眼神裡滿是期待。周霆緊隨其後,周虎、周豹、周雄並肩而行,周雄手裡攥著本軍械登記冊,顯然是從物資排程處趕來;周淩雲、周淩峰跟在父輩身後,周凱、趙瑋、李嵩、張恒也陸續到場,四人手裡都攥著營中事務記錄,腳步匆匆卻神色沉穩。

嚴滄走到沈硯麵前,目光落在投誠信上:“世子,想必是八郡有訊息了?”沈硯點頭,將信遞過去:“八郡守將都遞了投誠信,願意歸順,連糧草、城防圖都主動提及。今日叫大家來,就是要按各自所長分配任務,既要穩住民心,也彆讓事務出紕漏。”

嚴滄接過信,掃了兩行便抬頭:“澄海郡和落河郡歸我對接最合適,我守望海這些年,水師弟兄們認我。啟山常管北港,去澄海郡幫著對接水師營地;啟河留望海,盯著街巷巡邏彆出亂子;啟海管補給熟,統籌八郡送來的糧草,分撥到各營;嚴峰是水軍副將,跟著我梳理兩地水師事務;嚴嶽懂器械,清點兩地水軍器械,有損壞的及時補。”嚴啟山幾人紛紛應下,嚴望忍不住開口:“爺爺,我也想跟著做事!”

周霆這時上前一步:“嚴老弟的安排妥帖,我帶些人去岩州郡和青峰郡。周虎跟著我,幫著理順防務交接;周豹管後勤熟,去竹海郡清點藥材竹器;周雄管軍械多年,去霧澤郡對接器械清點——嚴嶽懂水師器械,你倆搭個伴,把霧澤郡的防務器械查仔細,有缺漏的列出來,我讓人從靖安郡調補;周淩雲跟著周虎,多學學防務細節;周淩峰帶著嚴望去平丘郡,那邊要收割麥子,倆人幫著維持田間秩序,也能多處處。”周雄聞言,抬手拍了拍嚴嶽的肩:“待會兒咱們對對器械清單,霧澤郡霧氣重,器械易鏽,得重點查。”嚴嶽點頭應下,周淩峰也衝嚴望眨了眨眼,嚴望立刻笑開了。

沈硯看向周凱、趙瑋、李嵩、張恒:“你們四人各有分工,周凱、趙瑋帶騎兵,去青峰郡協助周老將軍,巡邏山地彆讓閒雜人擾了鐵礦;李嵩、張恒管重騎兵排程,去津口郡幫張清鳶穩住渡口——津口是物資轉運關鍵,不能出岔子。”四人齊聲應下,手裡的記錄冊翻到待辦頁,顯然已在心裡盤算。

楚昭雪抱著名冊上前:“平丘郡的麥子、竹海郡的藥材,我帶長槍兵去協助周豹、周淩峰,收割清點完及時送回望海;張清鳶去霧澤郡和津口郡,霧澤郡地形你熟,幫周雄、嚴嶽摸清小路,免得查器械時迷路;津口郡有李嵩、張恒協助,你倆相互照應。”張清鳶點頭:“我今晚畫霧澤郡路線圖,明日一早出發。”

各營將領也紛紛請命,有的幫火頭軍整理糧草,有的去檢查士兵行囊,確保去八郡的人帶齊冬夏鋪蓋。空場裡討論聲熱哄卻不雜亂,周雄正和嚴嶽對著器械清單標注重點,周虎、周豹在商量後勤排程,嚴啟海在跟周豹核對糧草數量,每個人都找到了位置。

夕陽將空場染成暖黃色,沈硯看著眼前的景象——嚴滄和周霆湊著看地圖,楚昭雪、張清鳶梳理路線,周凱、趙瑋商量騎兵排班,嚴望、周淩峰蹲在地上畫平丘郡麥田輪廓,周雄、嚴嶽低頭核對器械清單。他抬手拍了拍,眾人漸漸安靜。

“安排妥了就先去吃熱湯,養足精神明日出發。”沈硯聲音清晰,“八郡歸順隻是開始,往後咱們要一起守住雲州太平,不讓百姓再受戰亂苦。”

眾人齊聲應和,笑著往灶房走。周雄邊走邊跟嚴嶽說:“霧澤郡的器械得重點查防鏽,我多帶些防鏽油脂過去。”嚴望拉著周淩峰的胳膊,唸叨著去平丘郡要帶的乾糧。空場裡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像一條條擰在一起的繩,將所有人的心係在一處——雲州的太平,正從這滿場的默契與熱氣裡,慢慢紮下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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