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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衍啟元 第59章 小將周淩峰;方天畫戟顯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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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剛被朝陽撕開一道口子,黑石城的吊橋“嘎吱”作響地放下,城門內湧出黑壓壓的士兵,甲葉碰撞聲連成一片,像滾雷似的壓向靖安軍陣前。薑威身披墨色鑲銀甲,手持一柄開山刀,勒馬立在陣前最中央,身後薑恒、薑毅、薑河一字排開——薑恒握一杆虎頭槍,槍尖映著晨光泛冷光;薑毅挎著雙斧,斧刃上還沾著未擦淨的鏽跡;薑河則提著長戟,眼神狠戾地掃過對麵的靖安軍。

靖安軍這邊,沈硯騎著烏騅馬,玄鱗寒鐵甲在陽光下亮得刺眼,鳳翅鎦金镋斜扛在肩,目光冷沉地落在薑威身上。周霆立馬在他左側,虎頭湛金槍拄在地上,槍杆上的纏繩被歲月磨得發亮;周凱握著長槍,年輕的臉上滿是銳氣,身後“靖安軍”的大旗被風獵得獵獵作響,數千士兵列著方陣,鴉雀無聲,隻聽得見馬蹄刨地的“嗒嗒”聲。

“沈硯!”薑威率先開口,聲音粗啞如砂紙摩擦,開山刀指向對麵,“你靖安軍好歹也是名門之師,竟用姬文那等小人的詭計,綁我黑石城的人,殺我盟友,今日不交出張清鳶、楚昭雪,再自縛請罪,休怪我刀下無情!”

這話一出,靖安軍陣中頓時響起一片嘩然。周霆氣得須發皆張,拍馬往前衝了兩步,虎頭湛金槍直指薑恒:“放你孃的屁!誰不知道是你們薑家綁了我軍張大人、楚統領?姬文那廝想用她們要挾世子,被我軍小兒都能戳死,你們還好意思倒打一耙!”

薑恒立馬出列,虎頭槍一挺,槍尖對著周霆:“老東西,少在這裡血口噴人!姬文是來投奔我黑石城的,卻被你們暗下殺手,若不是你們用陰謀詭計,憑青石關的兵力,怎會輸給你們?今日我便先拿你開刀,替姬文和我黑石城的兄弟報仇!”

“報仇?”周霆冷笑一聲,雙腿一夾馬腹,馬蹄騰起一片塵土,虎頭湛金槍在空中劃了個弧,帶起一陣風,“我看你是想替自己找個葬身之地!你薑家兄弟,靠綁女人逞能,靠小人謀事,也配談‘報仇’二字?今日我便讓你知道,什麼叫靖安軍的槍法!”

話音未落,薑恒已拍馬衝來,虎頭槍直刺周霆心口,槍尖帶著破空的“咻”聲——他的槍法極穩,手腕微抖,槍尖竟分出三個虛點,讓人分不清哪處是實。周霆經驗老辣,不慌不忙,將虎頭湛金槍橫在胸前,“鐺”的一聲脆響,精準擋在實槍尖上,火星“劈啪”濺起,落在兩人的甲片上,燙出小小的黑痕。

薑恒被震得手臂發麻,卻也不慌,立馬變招,槍杆往下一壓,想掃周霆的馬腿。周霆早有防備,雙腿一提馬韁,坐騎人立而起,前蹄踏向薑恒的馬頭,同時手中長槍往上一挑,槍尖直逼薑恒麵門。薑恒急忙偏頭,耳旁的發絲被槍尖削斷,落在肩上,他心頭一凜,這才知道周霆的槍法竟如此老辣。

“好!”兩軍陣前同時響起呐喊,靖安軍這邊喊著“周將軍加油”,黑石城那邊則叫著“薑副將殺了他”。風卷著喊聲,在兩軍之間回蕩,薑威握著開山刀的手緊了緊,眼神凝重——他沒想到周霆這把年紀,槍法還如此淩厲;沈硯坐在馬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鳳翅鎦金镋的柄,目光落在鬥將的兩人身上,嘴角沒什麼表情,卻在周霆擋開薑恒又一招時,眼底閃過一絲讚許。

薑恒又與周霆鬥了二十回合,額角已滲出冷汗,槍法漸漸有些亂——周霆的槍看似慢,卻每一招都掐在他的破綻上,像是一張網,慢慢將他罩住。他咬著牙,突然虛晃一招,想撥馬回陣,卻被周霆看穿,長槍一伸,槍尖勾住了他的甲繩,“撕拉”一聲,墨色甲片被扯下一塊,露出裡麵的棉甲。

“想跑?”周霆的聲音帶著嘲諷,“方纔不是挺橫的嗎?怎麼現在不敢打了?”

薑恒又羞又怒,勒住馬轉身,虎頭槍再次刺出,卻比剛才急了幾分,章法更亂。周霆見狀,心裡冷笑,故意賣了個破綻,等薑恒的槍刺到近前,突然側身,同時長槍橫掃,“鐺”的一聲砸在薑恒的槍杆上——這一下力道極重,薑恒再也握不住,虎頭槍脫手飛出,“哐當”落在地上,插在土中,槍尾還在嗡嗡震顫。

薑恒臉色煞白,剛想拔腰間的短刀,周霆的虎頭湛金槍已抵住他的咽喉,槍尖的寒氣讓他瞬間僵住。

“服了嗎?”周霆的聲音冷得像冰,“再敢嘴硬,我這槍就捅穿你的喉嚨!”

黑石城陣前,薑威見狀,猛地拍馬想衝過來,卻被薑毅拉住:“大哥,不能去!周霆那老東西有防備,您要是去了,反而中了他們的計!”

薑威看著被抵住咽喉的薑恒,氣得渾身發抖,卻也知道薑毅說得對,隻能咬牙對著周霆吼道:“周霆!放了我二弟!咱們兩軍真刀真槍地打,彆搞這種綁人的把戲!”

周霆沒理他,隻是轉頭看向沈硯,等世子的指令。沈硯勒馬往前,鳳翅鎦金镋指向薑威,聲音清晰地傳遍兩軍陣前:“薑威,你若現在開城投降,我饒你薑家兄弟不死,還能保你黑石城百姓平安;若你執意抵抗,今日便是你黑石城覆滅之日!”

薑威看著陣前的靖安軍,又看著被抵住咽喉的薑恒,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握著開山刀的手,指節都泛了白。

薑威盯著被抵在馬前的薑恒,喉結狠狠滾了一圈,突然將開山刀往地上一拄,塵土濺得甲片“簌簌”落灰,故意拔高嗓門讓兩軍都聽見:“周老將軍!你靖安軍打青石關靠的是偷襲,如今想啃黑石城,又想用人多壓陣?有本事彆躲在陣後!我薑家兄弟三個,陪你單打獨鬥——你若能贏,我立馬放了薑恒,還開啟城門讓你們查;你若輸了,就帶著人滾出黑石城,彆辱沒了‘百戰之師’的名頭!”

他話裡避開“女將”不提——畢竟張清鳶和楚昭雪早被救走,提了隻會露怯,隻拿“查城”當幌子,又用“以少戰多”的由頭逼周霆接招。

陣前的周凱握著長槍,指節雖因用力而泛白,卻沒像之前那樣衝動,隻是往前半步,聲音沉穩得不像個年輕人:“薑將軍這話未免可笑。周伯父年近花甲,你們三個正當壯年,用車輪戰算什麼本事?真要比,不如我來陪你們切磋,彆拿長輩當靶子。”

薑毅提著雙斧拍馬衝出,斧刃寒光掃過周霆的白發,語氣滿是輕蔑:“毛頭小子也敢來湊熱哄?周老將軍都沒說不敢,輪得到你說話?老將軍,我勸你趁早認輸,省得等會兒我一斧劈碎你的槍杆,讓你連兵器都握不住!”

周霆抬手止住想再開口的周凱,喉間滾出一聲冷笑,虎頭湛金槍往上一挑,“鐺”的一聲架住斧刃,火星濺在他鬢角的白發上,竟燙出幾點焦痕:“年紀大怎麼了?我周霆十七歲上戰場,砍過的敵寇比你見過的兵都多,你這點蠻力,還不夠看!”

鬥了二十回合,薑毅額角的汗順著下巴滴在甲冑上,雙臂酸得幾乎抬不起來,隻能虛晃一斧撥馬就走,嘴硬道:“老東西倒有兩把刷子!換我三弟來會你,看他不挑斷你的槍繩!”

薑河提著長戟衝上來,招式比薑毅刁鑽十倍——長戟時而貼著馬腹刺向周霆的小腿,時而繞到身後勾他的槍杆,陰惻惻地笑:“老將軍,你後頸的汗都流到衣領裡了,是不是撐不住了?撐不住就喊停,我薑家還能給你留幾分麵子,省得等會兒栽下馬,讓你身邊的毛頭小子笑話!”

他故意用“毛頭小子”指周凱,想分周霆的神,長戟突然變招,直刺周霆咽喉——這一招又快又狠,周霆隻能猛地後仰,後腰撞到馬鞍的銅環,疼得他悶哼一聲,手背上的青筋都繃了起來。周凱看得心緊,卻沒貿然上前,隻是握緊長槍,目光死死盯著薑河的動作,隨時準備接應。

又鬥了十幾回合,周霆的呼吸越來越粗重,握槍的手開始微微發抖,槍杆在陽光下晃出的殘影都慢了幾分。薑河見狀,突然虛晃一招,長戟往地上一拄,借著反作用力往後跳——就在這時,黑石城城樓的陰影裡,一支冷箭突然破空而來!“咻!”箭簇帶著風聲,直奔周霆後心!

“伯父小心!”周凱聲音急促卻依舊克製,同時催馬往前半步,長槍已握在身前,隨時準備格擋。周霆猛地回頭,想躲卻已來不及,隻能硬生生扭轉身體,箭簇“噗”的一聲刺入他的右肩胛,鮮血瞬間滲過玄色甲冑,順著甲片縫隙往下滴,落在地上濺起小小的血花,連馬鞍上的絨毛都染透了。

薑河見狀,立馬舉戟想刺,卻被周霆忍著劇痛回手一槍,槍尖擦過他的手腕,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長戟“哐當”落地。薑威在陣前看得眼熱,卻故意扯著嗓子喊:“哪來的暗箭!定是城上小兵手滑!周老將軍彆往心裡去,要打咱們繼續——你要是怕了,認輸也不丟人!”

他嘴上裝糊塗,眼底卻藏著得意。周霆捂著肩胛,疼得臉色發白,卻依舊挺直脊背,槍尖穩穩指向薑威:“手滑?薑威,你敢做不敢認,也配提‘黑石城的骨氣’?今日這箭,我周霆記著,待會兒定要你薑家兄弟,一個個跪著還回來!”

風卷著他的話,在兩軍陣前回蕩。靖安軍的士兵們瞬間紅了眼,紛紛舉著兵器呐喊:“殺了薑家賊!為周將軍報仇!”聲浪震得黑石城的城門都在微微發顫,薑威看著對麵殺氣騰騰的靖安軍,再看看身邊捂著手腕、臉色慘白的薑河,握著開山刀的手,終於開始慢慢發顫。

沈硯勒馬上前,鳳翅鎦金镋在手中一轉,穩穩拄在地上,金屬與地麵碰撞的“鐺”聲,瞬間壓下了陣前的嘈雜。他目光先落在周霆滲血的肩胛上,眉頭微蹙,聲音雖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周伯父,先回營治傷。傳令下去,全軍收兵。”

周霆還想堅持,捂著肩胛的手緊了緊:“世子,就這麼退了?薑家這暗箭之仇……”

“仇要報,但你的傷更要緊。”沈硯打斷他,語氣裡帶著幾分不容拒絕的關切,“暗箭傷人非君子所為,薑家既然敢用,遲早要還。現在硬拚,隻會讓更多兄弟受傷,不值當。”他轉頭看向周凱,眼神沉穩,“周凱,你護送周伯父回營,讓張清鳶帶軍醫即刻準備救治,務必穩住傷勢。”

“是!”周凱應聲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著周霆的馬韁繩,避免碰到他的肩胛,動作間滿是敬重。

黑石城陣前的薑威見狀,頓時愣住了——他以為暗箭得手,靖安軍會亂了陣腳,沒想到沈硯竟如此冷靜,說收兵就收兵。他忍不住扯著嗓子喊:“沈硯!怎麼?怕了?不敢打就直說,彆拿治傷當藉口!”

沈硯回頭看了他一眼,眼底沒有絲毫波瀾,隻淡淡道:“薑將軍若想打,我隨時奉陪。但你記好,用暗箭贏的不是仗,是恥辱。下次再打,我會讓你黑石城,連認輸的機會都沒有。”

說完,他不再理會薑威的叫囂,鳳翅鎦金镋一揚,高聲道:“收兵!”

靖安軍陣中響起整齊的應答聲,士兵們雖有怒氣,卻依舊保持著嚴明的紀律,有序地往後撤退。周凱護送著周霆走在隊伍中間,張清鳶早已讓人備好擔架,剛到營門,就帶著軍醫迎了上來,小心翼翼地幫周霆處理肩胛的傷口。楚昭雪則跟在沈硯身邊,低聲道:“世子,方纔我看黑石城的西城門防守鬆動,或許可以……”

“先等周伯父傷勢穩定。”沈硯腳步不停,目光落在營外的暮色裡,“薑家兄弟現在得意,等我們準備好,再給他們致命一擊。”

遠處的黑石城上,薑威看著靖安軍有條不紊地撤退,心裡莫名發慌——沈硯的冷靜,比憤怒的衝鋒更讓他忌憚。他攥著開山刀的手,又緊了緊,卻不知,一場針對黑石城的周密計劃,已在靖安軍的營帳裡,悄然開始醞釀。

周霆中箭的訊息剛傳到營帳區,周虎手裡的鐵盔“哐當”砸在地上,粗眉擰成一團,抬腳就往周霆的營帳衝,嗓門震得周圍帳篷發顫:“哪個不長眼的敢傷我爹!我去劈了他!”

周豹正清點兵器,聞言手裡的長槍“啪”地戳在地上,臉色沉得能滴出水,腳步飛快往營帳趕:“軍醫呢?張清鳶大人呢?怎麼會讓我爹傷這麼重!”

周雄皺著眉跟上去,伸手拉住要衝進去的周虎:“先彆吵,爹在治傷,彆驚著他。”話雖穩,可他攥著佩刀的手,指節已經泛白。

周淩雲剛從斥候營回來,聽到訊息時腳步一頓,眼底的平靜瞬間碎了,扶著帳篷杆的手悄悄用力——爺爺待他向來親,如今被暗箭偷襲,他心裡憋得發慌,卻還是強壓著怒氣,往周霆的營帳走:“先看看爺爺的傷勢再說。”

最急的是周淩峰。他剛練完方天畫戟,聽到“爺爺中箭”,手裡的戟“啪”地砸在地上,木柄磕得塵土飛揚。他衝過去抓住一個親兵,小拳頭攥得死緊,聲音帶著哭腔卻透著狠勁:“我爺爺怎麼了?是不是薑家的人乾的?是不是!”

親兵點頭說“是黑石城放的暗箭”,周淩峰猛地甩開他,撿起戟扛在肩上就往中軍帳衝:“我找沈世子請戰!我要為爺爺報仇!”

周豹正好撞見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瘋了!你爺爺還在治傷,你添什麼亂!”

“我沒添亂!”周淩峰掙紮著擦眼淚,小臉漲得通紅,咬著牙喊,“他們用暗箭傷爺爺,我要用方天畫戟,告訴薑家人,傷爺爺的代價!”

周虎按住他的肩膀,語氣沉了幾分:“淩峰,你知道‘代價’意味著什麼嗎?是刀光劍影,是會受傷的,你不怕?”

“我不怕!”周淩峰梗著脖子掙開,戟杆在地上戳出個小坑,“隻要能讓薑家人知道錯,我什麼都不怕!我就要找沈世子!”

周豹看著兒子眼裡的倔勁,歎了口氣,奪過他的戟放在一旁:“行了,我帶你去找世子。但你得答應,要是世子說不行,你就乖乖回來,彆讓你爺爺操心。”

周淩峰攥緊周豹的衣角,重重點頭,眼淚還掛在臉上,眼神卻亮得驚人:“我答應!但沈世子肯定會同意的,我能保護自己,還能為爺爺出氣!”

中軍帳內,沈硯正對著地圖沉思,周淩峰跟著周豹闖進來時,小胸脯還在起伏,手裡攥著半截從帳篷外折的枯枝,像是握著兵器。不等沈硯開口,他就往前衝了兩步,仰著下巴喊:“沈世子!我要請戰!還要立軍令狀——不殺薑家人、不破黑石城,我任憑軍法處置!”

這話一落,周豹的臉“唰”地白了,伸手一把拉住兒子的胳膊,聲音都變了調:“你瘋了!軍令狀是能隨便立的?你知道軍法處置是什麼意思嗎!”他帶兒子來,是想讓沈硯勸勸這孩子,可沒料到他竟要立軍令狀,這簡直是把自己往絕路上逼。

周淩峰卻掙開他的手,小跑到案前,盯著硯台裡的墨,眼神比平時練戟時還亮:“我知道!就是砍頭也認!薑家人用暗箭傷爺爺,我必須讓他們付出代價!沈世子,你給我筆墨,我現在就寫!”說著就要去夠案上的狼毫,手指都快碰到筆杆了。

周豹急忙追上去按住他的手,額角滲出細汗:“你停下!有我和你大伯、四叔在,輪不到你一個孩子去拚命!”他看著兒子眼裡的倔勁,又急又疼——這孩子平時調皮,可一旦認死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訊息傳到周虎耳裡時,他正坐在周霆營帳外的石階上,手裡攥著塊沒啃完的麥餅,一聽“淩峰要立軍令狀”,麥餅“啪”地掉在地上,他猛地站起來,嗓門震得周圍的親兵都一哆嗦:“這小兔崽子瘋了不成!軍令狀是哄著玩的?我去撕了他的破紙!”說著就要往中軍帳衝,被旁邊的親兵死死拉住才沒動。

周雄剛從軍醫那裡問完周霆的傷勢,回來就撞見滿臉急色的親兵,聽完訊息後,他扶著額頭歎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捏著腰間的佩刀穗子:“這孩子……怎麼這麼倔。”他知道周淩峰疼爺爺,可軍令狀太重,一旦沒做到,就是性命攸關的事。他轉身往中軍帳走,心裡盤算著怎麼勸——硬攔肯定沒用,得想個辦法讓他知難而退。

周淩雲正在幫周霆整理換下的甲冑,聽到訊息時,手裡的布巾“啪”地掉在甲片上。他皺著眉,快步往外走,腳步比平時急了不少:“我去找他。”他比周淩峰大幾歲,知道弟弟的脾氣,一旦認準的事,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可軍令狀不能立,他得去勸勸,哪怕沒用,也得讓弟弟知道風險。

而中軍帳裡,周淩峰還在跟周豹僵持,小拳頭攥得指節發白,盯著沈硯的眼睛裡滿是懇求:“沈世子,你就信我一次!我練了好久的方天畫戟,肯定能幫上忙!”他不知道軍法處置有多可怕,隻知道爺爺的傷不能白受,薑家人的賬必須算。

周豹看著兒子執拗的側臉,心裡又酸又澀——這孩子的狠勁,倒真像極了年輕時的周霆,可這份狠勁,此刻卻讓他揪心不已。

帳簾被輕輕掀開,一股藥味裹著冷風鑽進來——周霆被軍醫半扶半攙著站在門口,臉色白得像紙,肩胛處的繃帶還滲著暗紅的血,被風一吹,他忍不住咳嗽了兩聲,手死死按住傷口,指節泛白,連呼吸都帶著顫。

“爹!您怎麼來了!”周豹最先衝過去,想扶他坐下,聲音裡滿是急色,“您傷這麼重,該在帳裡躺著!”

周霆擺了擺手,推開兒子的手,目光越過眾人,落在周淩峰身上——那孩子還攥著半截枯枝,眼裡又紅又亮,像憋著勁的小獸。他緩了緩氣,沙啞的聲音在帳內響起,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讓他去。”

這三個字一落,帳內瞬間靜得能聽見風刮過帆布的聲音。

周豹的臉“唰”地又白了一層,攥著周淩峰胳膊的手都在抖:“爹!您瘋了?他纔多大,軍令狀立不得,戰場更去不得!”他怎麼也沒想到,父親竟會同意,明明自己還躺著養傷,卻要把孫子往戰場上送。

周虎剛衝到大帳門口,腳步驟然停住,看著父親扶著帳門、幾乎站不穩的樣子,急得嗓門都變啞了:“爹!您傷著身子,彆瞎摻和!淩峰這孩子不懂事,您也跟著糊塗?”他手裡還攥著剛才掉在地上的麥餅碎屑,此刻卻顧不上擦,滿腦子都是父親的傷勢和侄子的安危。

周雄皺著眉上前一步,想勸卻又住了口——他看著兄長們急得團團轉,再看看父親蒼白臉上的堅定,知道周霆做了決定,就不會輕易改。隻是他忍不住盯著周淩峰,眼神裡滿是擔憂:這孩子,真能扛住戰場的凶險?

周淩雲站在角落,看著爺爺扶著傷口、強撐著說話的樣子,又看看周淩峰瞬間亮起來的眼睛,心裡像被什麼堵著——他突然懂了,爺爺不是要讓弟弟去拚命,是想讓他學著扛事,隻是這份“學”,代價實在太大。

周淩峰攥著枯枝的手猛地收緊,木刺紮進掌心也沒察覺。他看著爺爺蒼白的臉和滲血的繃帶,眼淚“啪嗒”掉在地上,卻突然挺直了小身板,對著周霆深深鞠了一躬,聲音帶著哭腔卻格外響亮:“爺爺!我一定不會給您丟臉!”

沈硯走到周霆身邊,伸手扶著他的胳膊,語氣裡帶著關切:“周伯父,您的傷……”

“沒事。”周霆打斷他,目光落在周淩峰身上,眼裡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許,“這孩子,從小就倔,不讓他試試,他不會甘心。隻是……”他頓了頓,看向沈硯,“還請世子多照看,彆讓他真衝在最前麵。”

沈硯點頭,目光轉向周淩峰,語氣沉穩:“你的軍令狀,我收下。但我有個條件——你得跟著周凱,聽他調遣,不許擅自行動。”

周淩峰用力點頭,攥著枯枝的手鬆開,又緊緊握住,像是握住了比方天畫戟更重的東西。周豹看著兒子的樣子,再看看父親強撐的背影,心裡又酸又澀,終究沒再反對——他知道,周家的孩子,遲早要學會扛事,隻是這一天,來得比他想的早太多。

朝陽剛爬過黑石城的城樓,兩萬靖安軍列著方陣壓在城下,玄色甲冑在陽光下連成一片,像沉在地麵的烏雲。周凱勒馬立在陣前,銀槍拄地,目光冷沉地掃過城門——薑威帶著薑毅、薑河,還有殘存的黑石城士兵,全員出城列陣,開山刀、雙斧、長戟在陣前晃出一片寒光,顯然是想拚死一搏。

“薑威!前日暗箭傷人,今日敢不敢出來一戰!”周凱的聲音透過風傳過去,震得對方陣前的軍旗微微發顫。

薑威還沒開口,靖安軍陣中突然響起一陣馬蹄聲——周淩峰提著那柄量身定做的方天畫戟,從陣中衝了出來。這柄戟比尋常方天畫戟略短幾分,戟杆是罕見的陰沉木,握在他手裡剛好趁手,戟尖淬了寒鐵,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戟刃上還刻著細密的花紋,是隱士故淵特意為他設計的,能在交擊時卡住對方兵器。

他沒穿厚重的甲冑,隻披了件輕便的玄色皮甲,勒馬停在兩軍中間,小小的身子挺得筆直,方天畫戟直指薑家兄弟,聲音雖嫩卻帶著斬釘截鐵的狠勁:“薑河!前日你放暗箭傷我爺爺,今日我來討賬!”

薑河握著長戟的手緊了緊,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卻還是硬撐著拍馬衝出:“毛頭小子也敢來送死!看我挑斷你的戟繩!”他催馬直撲過來,長戟直刺周淩峰心口,招式還是之前對付周霆的刁鑽路數。

周淩峰卻不慌不忙,手腕輕轉,方天畫戟在身前劃出一道弧,“鐺”的一聲精準卡在薑河的戟杆上——戟刃上的花紋剛好咬住對方的戟身,薑河猛地發力想抽回,卻怎麼也拽不動。周淩峰眼神一冷,腳下猛地踹向馬腹,坐騎往前一衝,他借著衝勁將方天畫戟往上一挑,戟尖順著戟杆滑上去,“噗”的一聲刺入薑河的咽喉。

薑河的眼睛瞬間瞪圓,嘴裡湧出鮮血,長戟“哐當”落地,身體從馬背上滑下來,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就沒了動靜。

“三弟!”薑毅怒吼一聲,提著雙斧拍馬衝來,斧刃帶著劈山裂石的勁,直劈周淩峰的頭頂。他的雙斧沉得驚人,尋常人根本擋不住,可週淩峰卻早有準備——他從故淵那裡學過“卸力”的技巧,見雙斧劈來,非但不擋,反而催馬往側後方退了半步,同時方天畫戟往下一壓,戟杆精準撞在薑毅的斧柄上。

“哢嚓”一聲,薑毅的右臂猛地一沉,雙斧險些脫手——他沒想到這少年的力氣竟這麼大,更沒想到他的招式如此刁鑽。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周淩峰已催馬上前,方天畫戟貼著斧柄滑上去,戟尖直刺薑毅的胸口,寒鐵穿透甲冑的聲音清晰可聞。

薑毅悶哼一聲,雙斧從手中滑落,身體往後一仰,重重摔在地上,鮮血很快染紅了身下的土地。

“兩個廢物!”薑威目眥欲裂,提著開山刀衝了出來,刀風呼嘯著劈向周淩峰,“我殺了你這小兔崽子!”他的開山刀比薑毅的雙斧更沉,每一擊都帶著拚命的狠勁,刀光幾乎將周淩峰的身影籠罩。

周淩峰卻絲毫不懼,方天畫戟在他手中舞得密不透風,戟尖時而刺、時而挑、時而劈,每一招都精準卡在薑威的破綻上——這是故淵教他的“破力訣”,專克力量型的對手。鬥了十幾個回合,薑威的呼吸越來越粗重,開山刀的速度慢了下來,周淩峰抓住機會,猛地將方天畫戟往地上一拄,借著反作用力從馬背上躍起,戟尖直刺薑威的後心。

“噗!”戟尖穿透甲冑,帶著鮮血從薑威的胸前穿出。薑威的身體僵住,開山刀從手中滑落,他緩緩回頭,看著周淩峰冷得像淬了冰的眼神,嘴裡湧出鮮血,喃喃道:“你……你這戟法……”

話沒說完,他就重重摔在地上,徹底沒了氣息。

周淩峰從馬背上落地,方天畫戟拄在地上,戟尖滴著鮮血,濺在他的皮甲上,像開了一朵朵小紅花。他看著薑家兄弟的屍體,小臉上沒有絲毫慌亂,隻對著靖安軍陣的方向,聲音響亮地喊:“爺爺!我替您報仇了!”

靖安軍陣中瞬間爆發出震天的呐喊:“周淩峰!周淩峰!”聲浪震得黑石城的城門都在微微發顫,剩下的黑石城士兵看著陣前那個提著方天畫戟的少年,嚇得紛紛扔下兵器,跪地投降。

周凱拍馬走過來,看著周淩峰沾著血的小臉,眼底閃過一絲讚賞,卻還是沉聲道:“彆忘了軍令狀——破城要緊,彆掉以輕心。”

周淩峰重重點頭,握緊方天畫戟,轉身看向黑石城的城門——陽光落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那個曾經被人叫“小屁孩”的少年,此刻在戰場上,活成了最耀眼的光。

周淩峰拄著方天畫戟站在陣前,寒風吹起他皮甲上的血漬,卻吹不散他眼底的銳光。他抬眼掃過對麵慌亂棄械的黑石城士兵,又轉頭看向身後列陣待命的靖安軍——兩萬將士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沒有絲毫輕視,隻有期待。

他深吸一口氣,右手緊握戟杆,將方天畫戟猛地往地上一拄,寒鐵戟尖砸得地麵塵土飛揚,聲音穿透嘈雜的戰場,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耳中:“眾將聽令——殺!”

這一聲喊得不算響亮,卻帶著少年人獨有的衝勁,更藏著剛斬敵將的威懾力。話音未落,靖安軍陣中瞬間爆發出震天的呐喊,周凱率先催馬衝向前,銀槍劃破空氣,直指城門;周虎提著大刀緊隨其後,粗嗓門喊著“衝啊!拿下黑石城!”,身後的士兵們舉著長矛、握著盾牌,像潮水般湧向黑石城。

周淩峰也翻身上馬,方天畫戟斜扛在肩,催馬跟在隊伍中間——他沒像之前那樣莽撞衝在最前,而是牢牢盯著城門方向,偶爾抬手用戟尖挑飛試圖反抗的敵兵,動作利落乾脆,半點不含糊。之前斬殺薑家兄弟時濺在臉上的血漬還沒擦去,此刻迎著朝陽,竟讓他那張稚嫩的臉多了幾分沙場老將的淩厲。

城門口的黑石城士兵本就沒了鬥誌,見靖安軍衝鋒而來,更是亂作一團,有的轉身往城裡跑,有的乾脆跪地求饒。周淩峰催馬到城門下,看著那扇斑駁的城門,突然抬手將方天畫戟擲了出去——戟杆帶著風聲,精準地卡在城門縫隙裡,“哐當”一聲,剛好擋住了想關門的敵兵。

“彆讓他們關城門!”周淩峰翻身下馬,快步跑過去,一把抓住戟杆往外拽,身後的士兵們見狀,紛紛湧上來幫忙推城門。“嘎吱——”沉重的城門被緩緩推開,陽光順著門縫照進城裡,靖安軍的旗幟很快插在了城門樓上。

周虎提著大刀跑過來,拍了拍周淩峰的肩膀,粗聲粗氣卻滿是讚許:“好小子!有你爺爺當年的勁!”周豹也趕了過來,看著兒子沾著血卻眼神明亮的樣子,緊繃的臉終於鬆了些,伸手替他擦去臉上的血漬,沒說話,隻輕輕點了點頭。

周淩峰站在城門下,看著靖安軍將士們陸續湧入城中,看著“靖安軍”的大旗在黑石城樓上飄揚,突然想起自己立的軍令狀——不殺薑家人、不破黑石城,任憑軍法處置。如今,薑家兄弟已斬,黑石城已破,他做到了。

他抬手摸了摸方天畫戟的戟刃,指尖觸到冰涼的寒鐵,又想起隱士故淵教他戟法時說的“戟是兵器,更是責任”,此刻終於懂了這句話的意思。風卷著城樓上的旗幟,獵獵作響,少年將軍站在陽光下,身後是攻破的城池,身前是追隨的將士,這一戰,他不僅為爺爺報了仇,更讓所有人都知道,周淩峰不是隻會胡哄的“小屁孩”,而是能扛事的靖安軍將士。

黑石城內的校場上,散落的兵器還沾著血,靖安軍將士正有序地清點俘虜、收繳軍械。沈硯站在高台上,玄鱗甲上落了些塵土,手裡捏著一份城防圖,正與周凱、周雄商議後續的安撫事宜,目光掃過台下的景象,眉宇間終於鬆了幾分。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從校場入口傳來,不同於普通士兵的雜亂,每一步都踩得紮實,還帶著金屬拖地的輕響——周淩峰來了。

他的玄色皮甲幾乎被血浸透,臉上還沾著未乾的血漬,發梢滴著血珠,卻絲毫不見狼狽。右手握著方天畫戟,戟尖朝下,挑著三顆血淋淋的頭顱,正是薑威、薑毅、薑河的——戟尖穿透頭顱的發髻,懸在半空,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晃動,幾滴血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血花。

周圍的士兵下意識地往兩側退開,目光落在他身上,沒有了之前的輕視,隻剩敬畏。連周豹也快步跟過來,看著兒子拎著頭顱的模樣,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驕傲,有心疼,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這孩子,是真的長大了。

周淩峰走到高台下方,停下腳步,抬手將方天畫戟往地上一拄,“鐺”的一聲,震得周圍人都靜了靜。他沒有立刻開口,而是抬手從戟尖取下三顆頭顱,用染血的手指捏住發髻,將它們並列放在地上,動作利落,沒有半分猶豫,也沒有半分少年人的怯懦。

做完這一切,他才抬頭望向高台上的沈硯,脊背挺得筆直,聲音雖還有些少年的清亮,卻多了層沙場淬過的沉勁:“沈世子,薑家兄弟首級在此。黑石城已破,軍令狀所言,我皆做到了。”

高台上的沈硯放下手中的城防圖,目光落在地上的頭顱,又轉向台下的少年——那張沾著血的小臉上,沒有複仇後的狂喜,隻有一種近乎平靜的堅定,像極了當年初上戰場的周霆。他沉默了片刻,聲音透過風傳下來,帶著認可:“做得好。你不僅報了仇,更守住了靖安軍的軍威。”

周凱站在沈硯身側,看著台下的周淩峰,眼底的讚賞藏都藏不住——從那個偷偷跟去密鬆林的莽撞小子,到如今能獨斬敵將、拎首級複命的少年將士,這一路的成長,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周淩峰聽到沈硯的認可,緊繃的肩膀終於微微放鬆了些。他彎腰撿起方天畫戟,又看了眼地上的頭顱,眼底閃過一絲複雜,卻很快被堅定取代——他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從今往後,他不再是需要被保護的“小屁孩”,而是能為靖安軍、為爺爺扛事的將士。

“世子,”他抬頭,目光掃過城內的景象,“接下來,該安撫百姓、整頓城防了。我願帶人去巡查,防止殘餘敵兵作亂。”

沈硯看著他主動請命的模樣,嘴角終於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好。你跟周凱一起去,遇事多商量,彆再像之前那樣莽撞。”

“是!”周淩峰用力點頭,轉身跟上週凱的腳步,方天畫戟扛在肩上,步伐沉穩地走向城內深處。陽光透過雲層照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與周圍的靖安軍將士融為一體,成了黑石城破後,一道最鮮活的風景。

張清鳶和楚昭雪剛從城外的臨時傷營回來,藥箱上還沾著草藥汁和未擦淨的血漬,楚昭雪腰間的佩劍也沒來得及歸鞘,劍穗上的紅繩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剛走到校場附近,就聽見幾名靖安軍士兵圍在樹下議論,聲音不大,卻句句清晰地飄進她們耳中——

“你們是沒看見!周小將軍提著薑家兄弟的首級去見世子時,那模樣,哪像個半大孩子,比咱們這些老兵還沉穩!”

“可不是嘛!聽說他一個人斬了薑威三兄弟,方天畫戟耍得比故淵先生還利落,最後還主動請命去巡查城防,一點不傲!”

“之前還擔心他立軍令狀是胡哄,現在看來,周老將軍沒看錯人,這孩子是塊打仗的料!”

楚昭雪的腳步猛地頓住,握著劍柄的手微微一鬆,劍穗“啪”地打在劍鞘上。她眼底先是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軟了下來,嘴角卻不自覺地往上揚,隻是那笑意裡藏著幾分心疼——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周淩峰時,他抱著方天畫戟,連見血都會往後躲,如今卻能獨斬三將,還拎著首級複命,這中間的蛻變,怕是藏了不少旁人沒看見的咬牙堅持。

她側頭看向張清鳶,聲音輕得像怕驚到什麼:“清鳶,你聽見了嗎?他真的做到了……可他纔多大,就要親手斬敵、見這些血雨腥風。”說著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的紋路——之前周淩峰請戰時,她還勸過他“戰場不是兒戲”,現在才明白,這孩子心裡的執念,比誰都深。

張清鳶也停下了腳步,藥箱的肩帶勒得她肩膀微微發緊,她卻沒在意,隻是望著士兵議論的方向,眼神沉靜得像一潭水,指尖卻悄悄攥緊了藥箱的提手,指節泛白。她比楚昭雪更清楚,周淩峰的“做到”,背後是軍令狀的壓力,是周霆的期許,更是戰場最殘酷的打磨——那些士兵隻看見他的利落,卻沒看見他斬敵時可能有的顫抖,沒看見他拎著首級時心裡的複雜。

“他長大了。”張清鳶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幾分悵然,“隻是這成長,來得太急,也太痛。”她想起之前為周霆處理箭傷時,周霆說“讓他去,他得學會扛事”,那時還覺得周霆心硬,現在才懂,有些路,隻能靠自己走,有些痛,隻能靠自己扛,哪怕是個半大的孩子。

楚昭雪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抬手理了理鬢角的碎發,眼底的心疼漸漸被欣慰取代:“至少他沒辜負自己的軍令狀,也沒辜負周老將軍的信任。咱們去看看吧,順便給他帶點止血的藥膏,他剛打完仗,說不定身上有傷口沒處理。”

張清鳶“嗯”了一聲,調整了下藥箱的肩帶,兩人並肩往城內走去。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她們身上,楚昭雪的佩劍泛著冷光,張清鳶的藥箱透著草藥香,一冷一暖,卻都想著那個剛在戰場上蛻變的少年——她們知道,從今往後,再沒人會把周淩峰當成“隻會胡哄的小屁孩”,他用自己的方式,在靖安軍裡,站穩了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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