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啟元 第40章 靖安郡守衛戰;自告奮勇的流民們
中軍大帳內,孟玨手持指揮印信,立於輿圖前,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帳下將領,語氣威嚴不容置喙:“李威,你率一萬精兵,攻打靖安郡西城門,務必在三日內撕開缺口!”
“陳武,領八千人馬,繞至北門設伏,截斷靖安郡的援軍通道!”
“趙峰,帶五千弓弩手,搶占城外製高點,壓製城上守軍火力!”
被點到名的將領皆是孟玨的親信,清一色湘南軍出身,個個挺胸領命,氣勢如虹。帳內一眾嶺南軍將領麵色鐵青,卻敢怒不敢言——孟玨壓根沒給他們分配任何作戰任務,隻淡淡一句“諸位連日征戰辛苦,暫且休整”,便將他們徹底架空。
蕭策站在角落,攥著玄鐵重槍的手青筋暴起,指節發白。他本以為父親交出指揮權後,自己至少能領兵作戰,沒料到孟玨竟如此過分,不僅不用嶺南軍將領,反倒衝他下令:“蕭賢侄,你熟悉西南地形,就勞煩你帶一隊老弱,押送糧草前往前線,務必保障補給暢通。”
這話看似器重,實則是將他調離主戰場——押送糧草的都是些疲弱士兵,根本沒機會參與攻城,明擺著是邊緣化嶺南軍勢力。
“孟王叔,我願率軍攻城,押運糧草之事,派個偏將即可!”蕭策咬牙反駁,眼中滿是不甘。
孟玨挑眉,語氣帶著幾分嘲諷:“蕭賢侄,軍令如山。如今你父親病重,你更該安分做事,糧草乃是大軍命脈,稍有差池,你擔得起責任嗎?”
陸承淵在一旁幫腔:“是啊,蕭賢侄,聽話辦事,彆讓我們難做。”蘇瑾則搖著摺扇,事不關己地看戲,眼底藏著笑意。
蕭策環顧四周,見嶺南軍將領個個垂頭喪氣,湘南軍則氣勢正盛,知道自己孤掌難鳴,隻能狠狠嚥下怒火,單膝跪地:“末將……遵令。”
待蕭策憤憤離去,陸承淵湊近孟玨:“孟兄,你把蕭策支去押糧草,就不怕蕭煥醒了哄事?”
“哄事?”孟玨冷笑一聲,“他如今就是個病秧子,沒了指揮權,嶺南軍群龍無首,翻不起大浪。再說,拿下靖安郡,功勞全是我們的,等他病好,早已木已成舟!”他頓了頓,眼中閃過算計,“用他的人押糧草,出了差錯算他的,贏了功勞歸我們,何樂而不為?”
蘇瑾笑著點頭:“孟兄高見。沈硯那小子狡猾得很,用我們自己的人攻城,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很快,三萬湘南軍精銳兵分三路,朝著靖安郡進發,軍營中隻留下少量嶺南軍和老弱,徹底淪為擺設。
而靖安郡的斥候早已將這一切傳回王府,沈硯看著情報,臉色愈發凝重:“孟玨這是要獨吞功勞,還順便架空蕭煥的勢力……他派蕭策押糧草,攻城全用自己人,心思夠深的。”
沈伯山端著茶杯,緩緩道:“這對我們未必是壞事。孟玨排擠嶺南軍,兩軍離心離德,我們正好可以利用他們的矛盾。隻是,湘南軍精銳來勢洶洶,西、北兩門壓力會很大。”
沈硯點頭,立刻下令:“蘇虎、蘇熊,死守西城門,用滾石、擂木加固防線;陸川、淩霜,馳援北門,務必守住伏兵缺口;秦風,派斥候緊盯蕭策的糧草隊,找到機會,給他們製造點麻煩!”
一場新的風暴,正朝著靖安郡席捲而來。
議事廳內,沈硯語氣沉穩,對著蘇虎等人一一部署:“西門地勢開闊,孟玨的主力定會猛攻,蘇虎帶投石機守在城樓,待敵軍逼近五十步再開火;北門多密林,淩霜帶五百暗衛埋伏在城外樹林,專挑敵軍落單的小隊下手,拖延他們設伏的速度。”
將領們看著他胸有成竹的模樣,原本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了幾分,齊聲領命離去。
待房門緊閉,沈硯臉上的從容瞬間褪去,眼神驟沉如墨,指節攥得發白,低聲嘶吼:“孟玨,敢打靖安郡的主意,你怕是沒摸清我沈硯的底牌!”
他抬手撫上腰間的玄鐵令牌,那是隻有他能開啟的、位於靖安郡後山的隱蔽兵工廠信物——自他平定靖安郡內亂後,便秘密籌建了這座工廠,召集能工巧匠,日夜鑽研熱武器,除了他自己,再無第二人知曉其存在。
此刻,兵工廠的地窖裡,三千支烏黑的火銃整齊碼放,槍膛泛著冷冽的光;旁邊的木箱中,百枚裹著厚鐵皮的震天雷靜靜躺著,引線早已備好,隻待啟用。這些都是他耗時三年的心血,是靖安郡最隱秘的底氣。
“你以為憑湘南軍的刀槍就能踏平我的地盤?”沈硯眼中閃過濃烈的殺意,指尖虛握,彷彿已握住火銃的槍柄,“那就讓你麾下的精兵,先嘗嘗震天雷炸碎筋骨、火銃擊穿甲冑的滋味!”
他轉身走到輿圖前,指尖狠狠點在孟玨主力進攻的西門外,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你想架空蕭煥、獨吞功勞?我先讓你損兵折將,再讓病榻上的蕭煥看看,誰纔是他真正該忌憚的人——你們藩王之間的恩怨,我不摻和,但誰動靖安郡,誰就得死!”
“淩霜先擾敵,等孟玨氣急敗壞強攻西門時,就把這些‘驚喜’送給他。”沈硯低聲自語,眼中寒光乍現,“西南的天,該變一變了。”
晨霧還凝在靖安郡的城磚縫裡,西城門的銅鑼就炸響了三聲,沉悶的轟鳴裹著風,颳得城南流民區的茅草屋頂簌簌發抖。“湘南軍打過來了!雲梯都架到外壕了!”郡兵的嘶吼穿透薄霧,老陳頭正蹲在土坯牆根磨鐵叉,鏽跡斑斑的叉尖剛泛起寒光,聽見喊聲猛地站起身,瘸著的左腿在泥地上踉蹌了一下——十年前他逃難到靖安郡,是沈硯讓人給了他半袋米,又劃了半畝地,讓他不至於餓死在路邊。“不能讓他們毀了這日子!”老人抄起鐵叉,往巷口一戳,聲音嘶啞卻響亮,“沈世子護了我們三年,今天該我們護他了!”
巷子裡瞬間像炸了鍋。鐵匠老王剛把燒紅的鐵塊按在鐵砧上,錘子還沒落下,聽見喊聲反手抄起兩把剛鍛好的鐵斧,斧刃上的火星濺在粗布短褂上,燙出兩個小黑點也渾然不覺:“我鋪子裡還有三十把砍刀,跟我來!”穿補丁短褂的狗剩攥著柴刀跑在最前麵,辮子上係著去年沈硯送的紅繩,被風颳得亂飛,小臉漲得通紅:“我能搬石頭!我力氣大!”張嬸拎著裝滿饅頭的竹籃從屋裡衝出來,李嫂抱著一摞乾淨布條緊隨其後,嘴裡喊著:“給守城的弟兄送吃的!傷兵得換藥!”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三百多個流民聚在了流民區外的空地上,有扛鋤頭的莊稼漢、握柴刀的少年、拄柺杖的老兵,甚至還有幾個半大孩子,手裡攥著削尖的木棍,眼神亮得像燃著的火星。蘇凜剛帶著幾個郡兵過來招募搬運物資的青壯,看著眼前烏泱泱的人群,眉頭皺了皺——這些人沒受過訓練,上去怕是隻會添亂。可沒等他開口,老陳頭就舉著鐵叉走到他麵前,腰桿挺得筆直:“蘇統領,我們雖不是正規軍,但我們守的是自己的家!我打了半輩子仗,能教弟兄們躲弓箭、推雲梯;老王的鐵斧鋒利,能砍爬上來的敵人;孩子們能搬石頭遞箭,總比在這兒等著城破強!”
“對!我們不怕死!”人群齊聲附和,狗剩踮著腳,把柴刀舉得更高了。
蘇凜正猶豫著,沈硯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巷口。他玄色披風上沾著霧水,腰間的玄鐵令牌隨著腳步輕輕晃動,看到老陳頭舉著鐵叉的模樣,眼底先掠過一絲暖意,隨即沉聲道:“各位鄉親,守城凶險,怕的現在可以走。”
沒人動。
沈硯點頭,語速極快:“老陳頭帶二十個有軍旅經驗的老兵,守西城門左側城樓,指導弟兄們防禦;老王帶五十個青壯,負責搬運滾石擂木;狗剩帶三十個少年,在城樓後傳遞訊息、運送箭矢;婦人們在城樓下民房裡準備熱水和傷藥,隨時接應!”
話音剛落,西城門方向傳來一聲巨響——“轟隆!”湘南軍的土雷炸在了城門旁,碎石飛濺,守城士兵的慘叫聲穿透晨霧。
就在這時,一陣整齊得令人心悸的腳步聲從城樓後側傳來。
不是流民的雜亂踏步,也不是郡兵的急促奔走,那聲音像驚雷滾過城磚,一步一頓,沉穩得讓喧鬨的戰場都瞬間安靜了幾分。所有人下意識回頭,連正往城樓上爬的湘南軍士兵都頓了頓——
五十道黑影從城樓陰影裡緩緩走出,玄色勁裝用細密的絲線縫製,緊緊裹著身軀,衣擺和袖口繡著銀線勾勒的暗雲紋,在晨霧裡泛著淡淡的光澤,不刺眼卻極具威懾。他們頭戴玄鐵麵罩,麵罩弧度貼合麵容,隻露出一雙雙冷冽如冰的眼睛,眼尾處刻著極小的“靖”字,麵罩邊緣綴著三根黑色羽翎,隨著動作輕輕晃動,添了幾分詭譎神秘。肩上斜挎的火銃是通體烏黑的精鐵打造,槍身刻著繁複的纏枝紋,槍口泛著幽光,槍尾掛著黑紅相間的絨穗;腰間係著特製皮鞘,裡麵插著圓滾滾的震天雷,引線上係著小巧的銀鈴,走動時發出細碎的聲響,卻無半分輕浮,反倒襯得肅殺更濃。
最驚人的是他們的陣型——五十人如同一人,步伐完全一致,抬手、舉槍、列陣,動作精準得像用尺子量過,玄色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竟生出千軍萬馬的壓迫感。
城樓上瞬間安靜了。
老陳頭舉著鐵叉的手僵在半空,煙袋從嘴角滑落,砸在腳邊的血水裡,火星熄滅了也沒察覺,喃喃道:“這、這是啥部隊?”
狗剩攥著柴刀的手指泛白,大眼睛瞪得溜圓,看著那些麵罩後的眼睛,隻覺得渾身發冷,卻又忍不住心生敬畏——那是一種從未見過的威嚴,比郡兵的鎧甲更讓人膽寒。
蘇虎剛推著一根擂木過來,看到這五十道黑影,腳步猛地停住,手裡的擂木差點砸在自己腳上,低聲對身邊的副將說:“世子……啥時候有這麼一支隊伍?我咋從沒見過?”
剛翻過女牆的兩個湘南軍士兵,舉刀的手停在半空,呆呆地看著這五十道黑影,竟下意識後退了半步,忘了進攻。
陣前的孟玨騎著戰馬,手指死死攥著韁繩,指節發白。他征戰多年,見過北境的鐵騎、南疆的蠻兵,卻從未見過這樣的部隊——玄鐵麵罩遮去了所有麵容,統一的裝扮透著說不出的神秘,那從未見過的烏黑武器,竟讓他心底生出一絲不安。
“列陣!”為首的黑影突然開口,聲音被麵罩過濾得低沉沙啞,不帶一絲情緒。
五十人瞬間分成五列,每列十人,火銃同時舉起,槍口齊齊對準城下密集的湘南軍,動作整齊劃一,沒有絲毫偏差。
城樓上的空氣彷彿凝固了,流民們忘了呐喊,郡兵們忘了射箭,連城下的湘南軍都放慢了進攻的腳步,所有目光都黏在這支神秘部隊身上,驚歎、疑惑、敬畏交織在一起,連風都似停了。
沈硯站在城樓高處,看著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這是他秘密訓練三年的“暗影衛”,兵工廠的匠人日夜趕工打造火銃,麵罩和勁裝都是用最堅韌的材料特製,除了他,再無第二人知曉他們的存在。
“開火!”
隨著一聲令下,五十支火銃同時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青煙嫋嫋升起,像黑色的霧靄籠罩在城樓邊緣。城下的湘南軍像被狂風掃過的麥子,成片倒下——子彈穿透鐵甲的悶響此起彼伏,血花濺起半尺高,中槍的士兵甚至來不及慘叫,就重重摔在地上,傷口汩汩冒血。
“這是什麼鬼東西?!”孟玨身邊的副將驚聲尖叫,他親眼看到一個小旗官被一槍擊穿頭顱,腦漿混著血濺在繡著“孟”字的軍旗上。
沒等湘南軍反應過來,十幾枚震天雷被暗影衛精準地扔到敵軍陣中。“轟隆——”火光衝天,碎石和血肉飛濺,把湘南軍的陣型炸得七零八落,撞木倒在地上,被炸開的氣浪掀飛,壓死了幾個正推著撞木的士兵。
城樓上的流民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老陳頭舉著鐵叉,激動得渾身發抖;狗剩蹦起來,柴刀差點掉在地上;張嬸把饅頭往郡兵手裡塞,嘴裡喊著:“好!打得好!”
孟玨臉色鐵青,猛地拔出腰間長劍,嘶吼道:“慌什麼!繼續攻城!他們隻有幾十個人!”
可湘南軍的士兵已經被火銃和震天雷嚇破了膽,任憑將領們怎麼嗬斥,都沒人敢再往前衝。暗影衛的第三波射擊接踵而至,又是一片湘南軍倒在血泊中,城樓上下的歡呼聲越來越響,連城磚都似在微微震動。
湘南軍的陣型剛被震天雷炸得散亂,孟玨就提著長劍親自督戰,刀刃架在一個退縮士兵的脖子上,嘶吼道:“誰敢後退一步,立斬不赦!給我衝!”被逼無奈的士兵們硬著頭皮,再次朝著城門湧來,雲梯又一架架架上了城牆。
就在這時,城牆內側傳來一陣沉重的滾輪聲,混著鐵鏈摩擦的銳響,比之前暗影衛的腳步聲更具威懾力,震得城磚都在微微顫抖。城樓上的人下意識循聲望去——
三門烏黑的鐵鑄火炮正被緩緩推來,炮身足有一人高,碗口粗的炮口泛著幽冷的光,炮身刻著猙獰的獸紋,底座架在厚重的木輪上,木輪外包著鐵皮,碾壓過城磚時留下深深的痕跡。十二名火炮手緊隨其後,他們穿著比暗影衛更厚重的玄鐵鎧甲,鎧甲上沒有多餘紋飾,隻在胸口鑄著一個“靖”字,頭盔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雙沉穩的眼睛,手裡握著特製的點火杆,杆頭裹著浸油的棉絮,泛著油光。
推炮的士兵步伐沉穩,每一步都踩得極為精準,三門火炮最終在城樓中央一字排開,炮口緩緩轉向城外,對準了湘南軍的陣中。
城樓上瞬間鴉雀無聲,連流民們的歡呼都戛然而止。
老陳頭張大了嘴,鐵叉從手裡滑落,砸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他喃喃道:“這、這是啥大家夥?比投石機還嚇人……”
狗剩躲在女牆後,探出半個腦袋,看著那碗口粗的炮口,嚇得縮了縮脖子,小手攥得更緊了。
蘇虎瞪大了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他守了這麼多年城,從未見過如此威懾力的武器,光看這炮身,就知道威力絕不是投石機能比的。
暗影衛們也微微側頭,麵罩後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歎,他們隻知道自己的火銃厲害,卻不知世子還有這樣的底牌。
陣前的孟玨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握著長劍的手都在發抖。他征戰多年,見過最厲害的武器不過是投石機和土雷,可眼前這三門鐵家夥,透著一股毀天滅地的氣息,讓他心底的不安瞬間放大到了極致。
“那、那是什麼?!”孟玨身邊的副將聲音發顫,指著火炮,話都說不連貫了。
沈硯走到火炮旁,抬手撫了撫冰涼的炮身,眼底閃過一絲冷厲。這三門火炮,是他兵工廠耗時兩年纔打造完成的,用的是最優質的精鐵,填裝的是特製的火藥和鐵砂,威力足以轟碎城牆,今日,就是它們初試鋒芒的時候。
“瞄準敵軍中軍!”沈硯沉聲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火炮手耳中。
十二名火炮手立刻行動起來,有的調整炮口角度,有的往炮膛裡填裝火藥和鐵砂,動作熟練而精準,沒有一絲拖遝。點火杆被湊近炮口引信,棉絮上的火星跳躍著,映亮了他們頭盔下的眼睛。
城樓上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著那三門火炮,連城下的湘南軍士兵都停下了進攻,呆呆地望著城樓上的“怪物”。
“放!”
沈硯一聲令下,十二名火炮手同時將點火杆插進引信孔。
“轟!轟!轟!”
三聲巨響震耳欲聾,比之前所有的火銃聲加起來還要猛烈,城牆上的碎石簌簌掉落,流民們被震得捂住耳朵,連站都站不穩。火炮發射時產生的濃煙瞬間籠罩了城樓,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城外,湘南軍的陣中炸開了三個巨大的火球,鐵砂混著碎石四濺,範圍內的士兵瞬間被撕碎,慘叫聲、哀嚎聲此起彼伏。中軍的旗幟被轟得粉碎,戰馬受驚狂跳,踩死了不少士兵,原本還算整齊的陣型瞬間崩潰,士兵們再也顧不上孟玨的命令,紛紛轉身逃竄。
孟玨看著陣中炸開的火球,看著自己的士兵像螻蟻一樣倒下,瞳孔驟縮,渾身冰涼。他知道,自己敗了,敗得一敗塗地。
城樓上,短暫的寂靜後,爆發出了震天動地的歡呼。流民們跳著喊著,老陳頭激動得淚流滿麵,狗剩舉著柴刀,跟著人群一起呐喊,聲音都喊啞了。
沈硯站在城樓高處,望著逃竄的湘南軍,嘴角勾起一抹決勝的笑意。
三門火炮靜靜矗立在城牆上,炮口還在冒著青煙,彷彿三位沉默的巨獸,宣告著靖安郡不可撼動的威嚴。
火炮的轟鳴聲還在天地間回蕩,硝煙裹著血腥味飄滿西城門。湘南軍的陣中,三個巨大的彈坑還在冒著熱氣,周圍散落著殘缺的肢體和破碎的鎧甲,僥幸沒死的士兵抱著傷口哀嚎,更多人則像沒頭蒼蠅一樣往後方逃竄,任憑將領們怎麼嗬斥都無濟於事。
孟玨的三個副將,一個被火炮發射的鐵砂擊穿了胸膛,當場斃命;一個在士兵逃竄時被混亂的人群踩踏,口鼻冒血,沒一會兒就沒了氣息;最後一個試圖組織殘兵反擊,卻被城樓上的暗影衛瞄準,一槍擊穿了頭顱,屍體重重摔在地上,被逃竄的士兵踩得麵目全非。
“攔住他們!都給我攔住!”孟玨提著染血的長劍,瘋了一樣砍向逃竄的士兵,劍光閃過,一個士兵的頭顱滾落在地,可這絲毫沒能阻止潰散的勢頭。他看著身邊的士兵越來越少,原本三萬精銳,此刻能聚攏起來的隻剩五千多人,個個衣衫襤褸,臉上滿是恐懼,手裡的武器都丟了大半。
城樓上,流民們的歡呼聲震耳欲聾。老陳頭舉著鐵叉,激動得眼淚直流,瘸著腿在城樓上轉圈;老王把鐵斧往地上一扔,拍著手大笑;狗剩蹦得老高,紅繩辮子甩得飛起。蘇虎等人也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沈硯站在火炮旁,看著城外潰散的湘南軍,眼神依舊沉穩。他抬手對身邊的秦風下令:“派斥候盯著孟玨的殘兵,看他們往哪個方向逃竄,隨時彙報。另外,讓蘇凜清點物資損耗,安撫傷兵,流民們的功勞記下來,戰後論功行賞。”
“是!”秦風領命而去。
淩霜走到沈硯身邊,低聲道:“世子,孟玨隻剩五千殘兵,要不要派騎兵追擊?”
沈硯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用。他現在已是驚弓之鳥,而且陸承淵和蘇瑾還在營地,定會坐視他慘敗,甚至可能落井下石。我們隻需守住靖安郡,靜觀其變即可。”
城外,孟玨看著越來越遠的靖安郡城樓,看著身邊寥寥無幾的殘兵,胸口一陣氣血翻湧,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差點從戰馬上摔下來。他死死攥著韁繩,眼中滿是不甘和怨毒:“沈硯!我與你不共戴天!”
可怨毒終究抵不過慘敗的現實,他隻能咬著牙,帶著五千殘兵,狼狽地朝著營地的方向逃竄,身後,是一片狼藉的戰場,和靖安郡城樓上那震天的歡呼。
孟玨帶著五千殘兵逃回聯營時,戰袍上的血跡已經凝結成黑痂,嘴角還掛著未乾的血沫,剛勒住戰馬,就聽見一陣毫不掩飾的嗤笑。
陸承淵斜倚在營門的旗杆上,手裡把玩著彎刀,刀鞘上的寶石在陽光下晃得人眼暈:“喲,這不是孟大王爺嗎?怎麼去了趟靖安郡,就帶回來這麼點人?我還以為你能提著沈硯的腦袋回來慶功呢。”
蘇瑾搖著摺扇,慢悠悠走到近前,目光掃過孟玨身邊衣衫襤褸、麵帶恐懼的殘兵,語氣輕飄飄的,卻字字紮心:“孟兄,三萬精銳啊,出去一趟折損大半,副將全沒了,這要是傳出去,怕是要成西南的笑柄了吧?”
兩人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的士兵聽得一清二楚。湘南軍的殘兵們頭垂得更低,臉上滿是羞愧,孟玨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握著韁繩的手青筋暴起,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慘敗的事實擺在麵前,任何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
“你們少在這裡說風涼話!”孟玨身邊的親衛忍不住怒吼,卻被孟玨抬手製止。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和屈辱,冷冷道:“我承認輕敵了,可沈硯有詭異武器,你們去了未必能討到好!”
“詭異武器?”陸承淵挑眉,語氣更顯嘲諷,“怕不是輸了找藉口吧?明明是自己沒用,還怪人家武器厲害。”
蘇瑾也附和道:“是啊,孟兄,與其在這裡找藉口,不如想想怎麼向手下的弟兄們交代吧。”
就在孟玨被兩人嘲諷得無地自容時,蕭煥的營帳裡,軍醫正收拾藥箱,對蕭策笑道:“世子放心,王爺的鬱結已散,氣血也順暢多了,再靜養幾日就能痊癒了。”
蕭煥靠在床頭,臉色雖還有些蒼白,眼神卻已恢複了往日的銳利。他剛聽完親衛彙報孟玨慘敗的訊息,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哼,自不量力的東西,也敢覬覦指揮權,這下栽大了吧。”
蕭策站在一旁,臉上滿是解氣:“父王,孟玨那家夥被沈硯打得落花流水,三萬大軍隻剩五千殘兵,還被陸承淵和蘇瑾當眾嘲諷,真是大快人心!”
蕭煥緩緩坐起身,靠在枕頭上,沉聲道:“這隻是開始。孟玨慘敗,陸承淵和蘇瑾定會趁機奪權,他們之間的矛盾很快就會爆發。你去把嶺南軍的將領們召集過來,就說本王身體好轉,有要事商議。”
“是!”蕭策眼睛一亮,立刻領命而去——他知道,父親這是要趁機重新奪回指揮權了。
蕭煥望著營帳外的天空,眼中閃過一絲算計。孟玨慘敗,沈硯的實力讓他忌憚,但若能借沈硯的手削弱其他三王的勢力,再趁機收攏權力,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沈硯……孟玨……陸承淵……蘇瑾……”蕭煥低聲念著這幾個名字,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西南這盤棋,該由我來重新佈局了。”
靖安王府議事廳內,秦風正單膝跪地彙報:“世子,斥候傳回訊息,蕭煥身體已大好,今日已召集嶺南軍將領入帳議事,看架勢是要重新奪權了。”
沈硯剛喝完一碗熱茶,聞言指尖在杯沿輕輕一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諷:“倒是會趁火打劫,彆人替他擋了刀、折了兵,他倒好,養足精神準備摘桃子了。”
沈伯山坐在一旁,緩緩點頭:“蕭煥本就心機深沉,如今孟玨慘敗、陸蘇二人落井下石,正是他收攏權力的好時機。”
“他想收,也得看另外三王答不答應。”沈硯放下茶杯,起身走到輿圖前,指尖劃過聯營的位置,“傳我命令——”
“秦風,加派三倍斥候,死死盯著聯營動靜,蕭煥與孟、陸、蘇三人的每一次會麵、每一道命令,都要一字不落傳回。”
“蘇凜,即刻清點庫房,將損壞的火銃、震天雷送回兵工廠修補,火炮彈藥補足,城牆缺口連夜加固,絕不能給任何人可乘之機。”
“淩霜,派暗衛潛入聯營外圍,若發現三王之間有衝突跡象,不必乾預,隻需悄悄煽風點火——比如把孟玨殘兵的怨氣,引到陸承淵和蘇瑾身上。”
“另外,”沈硯頓了頓,補充道,“流民和士兵的獎賞今日就落實,糧食、銀錢按功勞分下去,再開一場慶功宴,讓全郡都知道,跟著靖安郡,既能守住家,也能得實惠。”
“遵令!”秦風、蘇凜、淩霜三人齊聲領命,轉身離去。
沈伯山看著兒子雷厲風行的模樣,眼中滿是欣慰:“你這一步棋走得好,既鞏固了內部,又能坐觀聯營內亂。”
“內亂是必然的。”沈硯眼中閃過一絲銳利,“蕭煥要奪權,孟玨懷恨在心,陸承淵和蘇瑾又各懷鬼胎,這四個人聚在一起,遲早得狗咬狗。我們隻需守好自己的地盤,等他們鬥得兩敗俱傷,西南的主動權,自然就落到我們手裡了。”
議事廳外,陽光正好,靖安郡的街道上已傳來百姓的歡笑聲——慶功的訊息傳開,家家戶戶都掛起了紅燈籠,昨日的戰火硝煙,彷彿已被這熱哄驅散,隻剩安穩的煙火氣。
聯營大帳內,氣氛劍拔弩張。蕭煥端坐主位,臉色雖仍帶幾分病後的蒼白,眼神卻銳利如刀,掃視著站在帳中的孟玨。陸承淵雙手抱胸,靠在帳柱上,嘴角掛著幸災樂禍的笑;蘇瑾搖著摺扇,目光在孟玨身上打轉,滿是算計。
“孟兄,三萬精銳折損大半,副將全亡,你這罪責,可不小啊。”蕭煥緩緩開口,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若不是看在同屬藩王的份上,單憑這慘敗,就足以治你一個治軍不嚴之罪。”
孟玨渾身一僵,緊握的拳頭指甲嵌進肉裡。他知道蕭煥是借題發揮,想趁機徹底打壓自己,可他如今兵微將寡,根本無力反駁。
“蕭王叔說得是,孟兄這敗得也太難看了。”陸承淵適時開口,語氣帶著嘲諷,“依我看,不如把你剩下的五千殘兵交出來,由我和蘇兄統領,也好彌補些損失。”
“是啊,孟兄,你如今威望儘失,怕是壓不住手下的弟兄了。”蘇瑾附和道,摺扇輕輕一點,“要麼交兵權,要麼……再去攻一次靖安郡,若能拿下,之前的罪責便一筆勾銷,如何?”
孟玨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交兵權就等於任人宰割,與其如此,不如孤注一擲!他咬牙道:“不必勞煩二位!我孟玨征戰多年,還沒輸到要交兵權的地步!我願立下軍令狀,三日內必破靖安郡!若失敗,我自願卸去湘南王爵位,聽憑處置!”
蕭煥眼中閃過一絲算計,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好!有誌氣!既然孟兄主動請纓,那我便給你機會。陸兄、蘇兄,不如我們撥給孟兄五千人馬,助他一臂之力?”
陸承淵和蘇瑾對視一眼,都看出了蕭煥的心思——讓孟玨去當炮灰,贏了能削弱靖安郡,輸了正好除去孟玨這個隱患。兩人立刻點頭:“理應如此!”
孟玨看著兩人虛偽的模樣,心中滿是恨意,卻還是單膝跪地,接過軍令狀,咬破手指按上血印:“三日之內,必取沈硯項上人頭!”
離開大帳後,孟玨立刻召集殘兵,又接收了陸、蘇二人撥來的五千人馬——皆是些老弱殘兵,根本算不上精銳。他看著帳下一萬士兵,眼神冰冷:“明日一早,再次攻城!誰若退縮,軍法處置!”
士兵們麵麵相覷,臉上滿是恐懼,可在孟玨的威嚴下,沒人敢反抗。
靖安王府內,秦風很快將訊息傳回:“世子,孟玨立下軍令狀,三日內要再次攻城,蕭煥和陸、蘇二人撥給了他五千老弱,湊了一萬兵馬。”
沈硯正在檢視火炮彈藥清單,聞言冷笑一聲:“不自量力。輸了一次還不夠,還要來送人頭。”他放下清單,沉聲道,“傳令下去,加固西、北兩門防線,暗影衛和火炮手全員待命。告訴弟兄們,孟玨已是窮途末路,這次定要讓他有來無回!”
“是!”秦風領命而去。
沈硯走到輿圖前,指尖點在聯營和靖安郡之間的位置,眼中閃過一絲冷厲。孟玨的孤注一擲,正好給了他徹底削弱湘南軍的機會,至於蕭煥等人,就讓他們繼續坐山觀虎鬥吧。
西城門樓上,一麵寫著“免戰”二字的杏黃旗緩緩升起,布料在風中獵獵作響,格外醒目。城下的孟玨看到這一幕,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拍著馬鞍道:“沈硯這是怕了!看來上次那黑鐵槍和炸雷必定損耗過大,沈硯不敢與我們廝殺!”
身邊的親衛連忙附和:“王爺英明!那能噴火的鐵管和一炸就開花的鐵球太邪門,沈硯定是打光存貨了,才掛免戰牌拖延時間!”
孟玨心情大好,原本因慘敗鬱結的焦躁散去大半——上次攻城,靖安郡的火銃和震天雷已讓他損失慘重,他篤定沈硯沒了後續手段,揮手下令:“傳令下去,原地紮營休整,明日一早全力攻城!我倒要看看,他還能耍什麼花樣!”他絲毫沒察覺,城樓上沈硯看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算計。
入夜,靖安郡後山的密林中,十九道纖細卻挺拔的身影正悄然集結。她們是淩霜訓練的女子護衛隊“青鳶衛”,連淩霜在內共十九人,清一色的月白勁裝,衣擺繡著展翅的青鳶,腰間佩著薄如蟬翼的軟劍,背上斜挎著小型弩箭,長發高高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眼神銳利如鷹。
淩霜站在隊伍前,玄色披風掃過地麵的落葉,聲音低沉而清晰:“孟玨的營帳在聯營東側,四周有三層巡邏兵,口令是‘湘南必勝’。我們分三組:一組四人,負責清除外圍崗哨;二組五人,隨我主攻,直取孟玨人頭;三組十人,潛伏在營帳外策應,同時負責斷後撤退。記住,人少更要利落,不許戀戰,一擊即退!”
“是!”十八名青鳶衛齊聲應答,聲音清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沒有絲毫女子的嬌弱。
沈硯站在不遠處,看著整裝待發的青鳶衛,點頭道:“淩霜,你們人少,務必謹慎。安全第一,若事不可為,立刻撤退,不必勉強。”
“世子放心!”淩霜拱手,眼中閃過一絲自信,“青鳶衛訓練三年,今日以一當十,定不辱使命!”
話音剛落,十九道月白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夜色,朝著聯營的方向疾馳而去。她們的腳步輕盈如蝶,踩在落葉上幾乎沒有聲響,身形靈活得像林間的飛鳥,借著樹影掩護,轉瞬便消失在夜色中。
聯營內,孟玨正和臨時提拔的副將飲酒,帳內燈火通明,笑聲不斷。他以為沈硯掛了免戰牌,定然不敢夜襲,放鬆了警惕,連巡邏兵的密度都減了大半,嘴裡還罵罵咧咧:“明日攻城,先讓弟兄們用盾牌擋著那些鐵管,看沈硯還有什麼招!”
三更時分,青鳶衛已悄然抵達聯營外圍。一組的四名女子對視一眼,同時身形躍起,手中軟劍精準地劃過四名崗哨的脖頸,動作乾淨利落得如同行雲流水,崗哨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呼救,就軟軟倒地。二組的淩霜帶著四人,緊隨其後,借著崗哨的屍體掩護,用迷煙悄悄放倒了第二道巡邏兵,為後續隊伍開辟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通道。
三組的十人則分散開來,潛伏在營帳周圍的陰影裡,手中弩箭上弦,目光死死盯著帳門,隨時準備策應。
淩霜帶著四名青鳶衛,如同幽靈般出現在孟玨的營帳外。她抬手示意,兩名女子迅速用匕首割開營帳布簾的一角,另外兩人手持弩箭,瞄準帳內兩側的護衛,淩霜則握緊軟劍,眼神冰冷如霜。
帳內,孟玨正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哼哼唧唧,旁邊隻有一名副將和兩個親兵。淩霜眼神一冷,率先飛身而入,軟劍出鞘的寒光劃破燈火,直刺孟玨的後心。
“有刺客!”副將反應過來,嘶吼著拔刀阻攔,卻被旁邊的青鳶衛一箭射穿喉嚨,當場斃命。兩個親兵剛要動手,就被另兩名青鳶衛的軟劍劃破手腕,武器落地的瞬間,脖頸已被精準鎖住,悶哼一聲便倒在地上。
孟玨驚得酒醒大半,猛地回頭,看到月白身影持劍逼近,嚇得魂飛魄散,踉蹌著後退:“你、你們是誰?!”
“取你性命之人!”淩霜語氣冰冷,軟劍再次刺出,孟玨慌忙躲閃,手臂被劃開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噴湧而出,濺在他的酒桌上。
帳外的湘南軍聽到動靜,紛紛湧了過來。潛伏在外的三組青鳶衛立刻出手,弩箭如雨般射出,同時點燃隨身攜帶的煙霧彈,濃煙瞬間籠罩了營帳周圍,阻礙了敵軍的視線。
“撤!”淩霜見孟玨已受重傷,不再戀戰,抬手一劍劃破孟玨的頸動脈,溫熱的鮮血噴了她一身,隨即拎起孟玨的人頭,招呼隊員撤退。
十九道月白身影在濃煙中穿梭,如同離弦之箭,身後的湘南軍亂作一團,喊殺聲、慘叫聲此起彼伏,卻連她們的衣角都摸不到。青鳶衛們配合默契,一人開路、一人斷後,借著煙霧掩護,轉瞬便衝出聯營,消失在夜色中。
等濃煙散去,孟玨的屍體倒在帳內,鮮血染紅了地毯。湘南軍看著死去的主帥,徹底亂了陣腳,哭喊聲、潰散聲傳遍整個聯營。
而此時,青鳶衛已安全返回靖安郡。淩霜提著孟玨的人頭,單膝跪在沈硯麵前,月白勁裝染著血跡,卻更顯英氣:“世子,幸不辱命!”
沈硯看著那顆血淋淋的頭顱,嘴角勾起一抹決勝的笑意:“做得好。傳令下去,明日一早,把孟玨的人頭掛在西城門上,讓聯營的人看看,敢犯靖安郡的下場!”
天剛矇矇亮,靖安郡西城門上的人頭還凝著霜氣,聯營裡就炸了鍋。
最先發現異常的是湘南軍的巡邏兵——他們隔著外壕眺望城樓,隱約看到杏黃旗旁掛著個黑乎乎的東西,湊近些纔看清,那竟是顆血淋淋的人頭,發髻散亂,額角的刀疤赫然是孟玨的標誌!“是王爺!孟王爺的人頭!”巡邏兵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往營地跑,嗓子喊得破音,驚飛了營地上空的鴉雀。
訊息像野火一樣燒遍聯營。湘南軍的營帳區率先亂了,士兵們披衣衝出帳篷,擠在營邊朝著城樓眺望,有人看清後雙腿一軟癱坐在地,手裡的長槍“哐當”砸在凍土上;有人捂著嘴哭出聲,孟玨雖敗,卻是他們的主心骨,如今主帥身首異處,這群殘兵徹底沒了底氣,亂糟糟地互相拉扯:“怎麼辦?沈硯太狠了!”“一夜就殺了王爺,到底是些什麼人啊?”“昨晚就聽到幾聲慘叫,煙霧一冒,連人影都沒看清!”還有些士兵扛著武器往營外挪,竟想偷偷潰散,被隊正拔刀喝止,現場推搡聲、哭喊聲混作一團,連炊煙都忘了升。
陸承淵是被親兵叫醒的,他剛披好鎧甲衝出大帳,就撞見湘南軍亂作一團的景象,再抬頭看向城樓,臉色“唰”地白了。他攥緊腰間的彎刀,指節泛白,之前的嘲諷勁兒全沒了,喉結滾動了好幾下才罵出聲:“沈硯這瘋子!居然敢派刺客夜襲帥帳!可到底是哪路高手?十九個人就能悄無聲息端了孟玨的營帳?”話音剛落,就見蘇瑾搖著摺扇匆匆趕來,往日裡閒適的神情消失殆儘,扇柄都快被他捏斷了,眼神裡滿是驚悸:“孟玨帳外三層巡邏兵,居然沒擋住?那些刺客到底是什麼來頭?是沈硯藏的死士?還是江湖上的高手?”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忌憚——孟玨再敗,也是手握一萬兵馬的藩王,能神不知鬼不覺取他性命的,絕不是普通刺客,下一個未必不是自己。
嶺南軍的營帳區則安靜得多,士兵們站在帳篷外,臉上帶著幾分解氣,又藏著一絲敬畏。“聽說昨晚沒聽到多少動靜,孟王爺就沒了?”“沈世子手裡到底藏著多少底牌啊?連刺客都這麼厲害!”蕭策剛從蕭煥的大帳出來,聽到士兵們的議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轉身對身邊的副將道:“父王說得沒錯,孟玨自不量力,這就是下場。隻是沒想到,沈硯的刺客竟如此棘手。”話音剛落,就見蕭煥的儀仗從帳後走出,他身著錦袍,臉色雖還有些蒼白,眼神卻銳利如舊,身後跟著嶺南軍的核心將領,步伐沉穩地走向聯營中央的帥台。
“都給我安靜!”蕭煥的聲音不大,卻帶著穿透力,壓過了湘南軍的騷動。他踏上帥台,目光掃過亂哄哄的湘南軍,又轉向神色凝重的陸承淵和蘇瑾,沉聲道:“孟玨輕敵冒進,疏於防備,死於不明身份的刺客之手,是他咎由自取!但聯營不能亂——湘南軍的弟兄聽著,即日起,你們由本王暫代統領,誰敢擅自潰散,軍法處置!”
湘南軍的士兵們麵麵相覷,沒人敢應聲,卻也沒人再敢往外跑——蕭煥的威嚴比孟玨更甚,如今沒了主心骨,也隻能聽他調遣。有個湘南軍的小旗官壯著膽子喊:“蕭王爺,那些刺客到底是什麼人?我們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怎麼打仗啊?”
蕭煥眼神一沉,掃過那旗官:“刺客自有本王查探!你們隻需記住,眼下的敵人是靖安郡的沈硯!若再敢散播謠言擾亂軍心,休怪本王無情!”
陸承淵和蘇瑾站在台下,臉色越發難看,蕭煥這是要趁機吞並湘南軍的殘兵!可他們剛想說什麼,就見蕭煥轉頭看向他們,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陸兄、蘇兄,沈硯藏著如此厲害的刺客,斬帥立威,顯然是沒把握們放在眼裡。如今大敵當前,若我們還內鬥,隻會重蹈孟玨的覆轍。”
蘇瑾摺扇一頓,立刻附和:“蕭王叔說得是,當以大局為重。隻是那夥刺客來曆不明,我們得儘快查清,免得再遭暗算。”陸承淵也隻能壓下不滿,冷哼一聲點頭——他再不服,也清楚此刻和蕭煥翻臉,隻會讓沈硯漁翁得利,更何況,那夥神秘刺客的存在,也讓他心裡發怵。
營地裡的騷動漸漸平息,可氣氛卻比之前更壓抑。湘南軍士兵耷拉著腦袋,眼神裡滿是恐懼和疑惑,沒人知道昨晚取走主帥性命的到底是何方神聖;嶺南軍則挺直腰桿,隱隱有了主導聯營的氣勢,卻也暗自警惕著沈硯藏在暗處的“殺招”;陸承淵和蘇瑾的親兵們握緊了武器,警惕地盯著周圍,連巡邏都比之前密集了三倍;遠處的靖安郡城樓靜靜矗立,那顆人頭在晨光裡泛著冷光,像一張無聲的戰書,而戰書背後,是連蕭煥、陸承淵都摸不透的神秘刺客,壓得整個聯營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