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大衍啟元 > 第21章 絕地反擊;沈硯被俘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大衍啟元 第21章 絕地反擊;沈硯被俘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三更的鎮南關,火光舔舐著殘破的城牆,廝殺聲穿透濃重煙塵,在街巷間回蕩。沈硯與趙嶽在太守府密室敲定計策,指尖同時重重落在輿圖上的外城糧倉——「蕭策糧草本就匱乏,這是他的命脈,隻要燒了糧倉,五萬大軍必不戰自亂!」

趙嶽即刻點齊三千殘部,換上繳獲的嶺南軍破損鎧甲,臉上抹上煙灰,借著夜色掩護,貓著腰摸向糧倉方向;張清鳶親率二十名死士,攀上外城一處坍塌的鐘樓製高點,銀弩上弦,瞄準往來的嶺南軍傳令兵與哨卡守衛,伺機切斷各營通訊;沈硯則坐鎮太守府後院,身前擺著煙火訊號筒,目光緊盯著外城方向,隨時準備指揮青楓隘的援軍行動。

「咚——咚——」四更梆子聲剛落,東門方向突然燃起三團赤紅煙火,蘇虎、蘇熊帶著五百新兵的佯攻呐喊聲瞬間炸響,攻城錘撞擊城門的「咚咚」聲沉悶有力。蕭策正坐鎮中軍帳擦拭長劍,聽聞東門遇襲,眉峰微蹙——他深知糧草纔是關鍵,東門的騷動聽起來更像小股騷擾,當即冷聲道:「左隊死守糧倉,不得擅動!右隊抽五千人馳援東門,務必斬儘來敵!」

這正是沈硯的調虎離山之計。就在右隊嶺南軍剛調動的空檔,趙嶽帶著三千殘部已摸到糧倉外圍。守糧倉的士兵見是「自家部隊」,隻隨意喝問了一句,便揮手放行。待靠近糧垛,趙嶽突然抽出長槍,大喝一聲:「動手!」士兵們立刻掏出裹著煤油的布條,點燃後狠狠擲向堆積如山的糧袋。

「轟!」火光瞬間衝天而起,濃煙滾滾嗆人,守糧士兵驚呼著四散救火,陣型大亂。趙嶽揮槍刺穿守糧校尉的胸膛,高聲喊道:「殺!一個不留,絕不能讓火被撲滅!」殘部將士如同猛虎下山,與慌亂的嶺南軍展開廝殺,糧倉的火焰越燒越旺,映紅了半個外城的夜空。

與此同時,張清鳶的死士在鐘樓精準狙擊,傳令兵接連中箭倒地,手中的軍令散落一地,嶺南軍各營瞬間失去聯絡,還在按原命令堅守陣地,對糧倉的火情一無所知。蕭策很快察覺不對——東門的呐喊聲雖響,卻始終攻不破防線,而西南方向的火光越來越亮,空氣中彌漫著糧草燃燒的焦糊味。

「不好!中埋伏了!」蕭策猛地踹翻案幾,長劍出鞘,翻身上馬,「全軍立刻回援糧倉!違令者斬!」

可此時,青楓隘的李奎、蘇凜已帶著兩千老兵,借著煙火掩護從西門缺口衝入外城,與趙嶽的殘部彙合,從側後方狠狠撞上回援的嶺南軍。嶺南軍腹背受敵,又聽聞糧倉被燒,軍心瞬間潰散,不少士兵開始丟盔棄甲逃竄。蕭策策馬衝在最前,長劍翻飛,接連斬殺三名逃兵,怒聲嘶吼:「誰敢退?我斬了他!」

主帥的威嚴暫時穩住陣腳,嶺南軍精銳畢竟戰力不俗,很快重新組織起防禦陣型,與沈硯聯軍展開慘烈廝殺。刀槍碰撞的火星、士兵中箭的慘叫、火焰燃燒的劈啪聲交織在一起,街道上血流成河,屍體堆積得幾乎阻斷通路。

趙嶽一槍挑殺一名嶺南軍小校,回頭對沈硯高聲喊道:「世子!蕭策被纏住了,咱們趁亂突圍,去與青楓隘援軍彙合!」

沈硯點頭剛要應聲,卻見蕭策突然調轉馬頭,目光如鷹隼般穿透混亂人群,死死鎖定了他——顯然,他已看出沈硯是聯軍的指揮核心。「就是你這豎子壞我大事!」蕭策怒吼著策馬衝來,長劍直指沈硯心口,身旁四名親兵也跟著圍了上來,刀光霍霍。

「李奎!護世子走!」蘇凜率先揮刀擋在沈硯身前,可蕭策武藝高強,長劍輕輕一挑便撥開蘇凜的刀,順勢劃破他的肩頭,鮮血瞬間滲出。李奎見狀,立刻揮著長柄大刀撲上來,與蘇凜一同纏住蕭策,「世子快撤!末將們攔住他!」

張清鳶的死士連忙放箭掩護,卻被蕭策的親兵用盾牌死死擋住。「抓住那個穿青衫的小子!賞黃金百兩!」蕭策高聲下令,周圍的嶺南軍士兵見狀,瘋了似的朝著沈硯衝來。沈硯雖指揮若定,卻手無縛雞之力,隻能在四名親兵的掩護下後退,腳步踉蹌。

混亂中,一名嶺南軍士兵繞過親兵,猛地撲上來將沈硯撲倒在地,粗糙的繩索瞬間纏上他的手腕,勒得生疼。「世子!」李奎怒吼著想要回援,卻被蕭策一劍逼得連連後退,胸口還被劃開一道血口。張清鳶見狀,銀弩連發,射殺了撲倒沈硯的士兵,可更多的嶺南軍圍了上來,死死按住沈硯的四肢。

沈硯掙紮著抬頭,不顧額頭磕破的疼痛,對著李奎、蘇凜厲聲嘶吼:「李奎!蘇凜!立刻帶弟兄們撤退!回青楓隘彙合!不要管我!」

「世子!我們不能丟下你!」李奎紅著眼眶,揮刀砍倒一名士兵,卻被更多嶺南軍纏住,根本無法靠近。

「這是軍令!」沈硯眼神銳利如刀,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留得青山在,纔有機會救我!若你們都死在這,誰來瓦解嶺南軍?快撤!」

蕭策一劍逼退李奎,翻身下馬,走到被按在地上的沈硯麵前,抬腳踩住他的肩膀,居高臨下地冷笑:「倒是個有骨氣的小子,可惜,今日落在我手裡了。」

沈硯咬牙瞪著他,肩膀被踩得生疼,卻依舊高聲喊道:「李奎!快走!」

李奎望著沈硯堅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身邊傷亡漸增的弟兄,淚水混著血水滑落,最終狠狠一咬牙,對蘇凜喊道:「撤!按世子命令,撤!」說著,揮刀砍出一條血路,帶著殘部向西門方向突圍。張清鳶見狀,也立刻下令死士掩護,自己則留在鐘樓,冷眸盯著被押起的沈硯,暗中記下嶺南軍的押解路線。

蕭策示意士兵將沈硯押起身,嘴角勾起冰冷的笑:「想讓部下救你?做夢!傳我命令,暫緩突圍,以這小子為質,逼趙嶽開內城城門投降!」

沈硯被繩索捆得死死的,望著李奎等人突圍的方向,心中稍安——隻要援軍還在,他就有脫身的希望。

鐘樓的斷壁殘垣上,張清鳶一襲玄色勁裝僵立如石,銀弩還維持著瞄準的姿勢,指腹卻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弩弦,指尖微微發顫。方纔沈硯被押走時,那道被繩索捆縛卻依舊挺直的身影,像一根針狠狠紮進她的心裡,攪得她素來冷靜的心神翻江倒海。

她親眼看見沈硯被按在地上,看見他嘶吼著讓李奎等人撤退,看見蕭策的腳踩在他肩頭——那一瞬間,她幾乎要衝出去,哪怕以三十死士硬撼嶺南軍精銳,也要把他搶回來。可理智死死拽住了她,她知道,衝動隻會讓所有人都死在這裡,包括沈硯。

風卷著糧倉的焦糊味掠過,她的目光死死黏著沈硯被押往中軍帳的方向,鳳眸中翻湧著從未有過的慌亂,平日裡冷冽如冰的眼神,此刻竟染上了一層水汽。她抬手按在胸口,那裡的心跳快得離譜,震得她指尖發麻。原來從什麼時候起,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卻總能用韜略破局的世子,早已住進了她心裡?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直到他身陷險境,她才發現,那份盟友間的默契,早已悄然變成了牽腸掛肚的牽掛。

「大小姐,我們該撤了,嶺南軍開始搜山了。」一名死士輕聲提醒,語氣帶著擔憂。

張清鳶猛地回神,迅速斂去眼底的情緒,可搭箭的手卻依舊頓了一下,箭簇擦過鐘樓的石磚,濺起一點火星。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比平時沙啞幾分:「盯著中軍帳,記下押解路線,我要知道他被關在哪裡。」說這話時,她的指尖用力到泛白,連自己都沒發現,語氣裡多了一絲連她都未曾察覺的急切。

另一邊,西門外的密林裡,李奎和蘇凜帶著不足千人的殘部靠在樹乾上,個個渾身是傷,氣息奄奄。李奎將長柄大刀狠狠插在地上,雙手死死攥著刀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肩膀還在不住發抖。他的眼眶通紅,混著臉上的血汙,顯得格外猙獰,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嘶吼:「都怪我!都怪我沒用!沒能護住世子!」

話音剛落,他猛地一拳砸在樹乾上,樹皮碎裂,指骨瞬間擦破,鮮血滲了出來。「世子讓我們撤,可我們就這麼丟下他了?」他轉頭看向蘇凜,聲音帶著哭腔,往日裡勇猛的漢子,此刻竟紅了眼眶,「蘇凜,我們回去吧!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要把世子救出來!」

蘇凜靠在樹上,肩頭的傷口還在流血,浸透了破損的衣袍。他閉著眼,臉色蒼白如紙,聽到李奎的話,緩緩睜開眼,眼神裡滿是痛苦與自責:「我們不能回去……世子說了,留得青山在,纔有機會救他。」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每說一個字都像在撕扯喉嚨,「方纔突圍時,嶺南軍追得太緊,我們若回頭,隻會全軍覆沒,到時候,誰還能救世子?」

話雖如此,他卻抬手按住胸口,那裡的傷口隱隱作痛,可遠不及心裡的愧疚難受。他忘不了沈硯被撲倒時,那道望向他們的、帶著命令與決絕的眼神,更忘不了自己被蕭策逼退時,那種無力迴天的絕望。

而青楓隘外,蘇虎和蘇熊正帶著五百新兵焦急地等候訊息。蘇虎搓著雙手,來回踱步,時不時抬頭望向鎮南關的方向,嘴裡唸叨著:「怎麼還沒訊號?世子他們是不是得手了?」蘇熊則站在一旁,整理著攻城器械,臉上帶著期待:「肯定得手了!世子那麼厲害,燒了糧倉,蕭策的大軍必敗無疑!」

兩人正說著,突然看見遠處密林裡衝出一隊人影,個個狼狽不堪,身上滿是血跡。蘇虎眼睛一亮,剛要上前迎接,卻看清隻有不足千人,而且不見沈硯的身影,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李奎大哥!蘇凜大哥!」蘇虎快步衝上去,語氣急切,「世子呢?世子怎麼沒跟你們一起出來?」

李奎停下腳步,低著頭,沒有說話,肩膀卻在不住顫抖。蘇凜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世子……世子被俘了。」

「什麼?!」蘇虎和蘇熊同時僵在原地,臉上的期待瞬間被震驚和慌亂取代。蘇熊手裡的器械「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上前一步,抓住蘇凜的胳膊,用力搖晃著:「你說什麼?!世子被俘了?怎麼會?!我們不是說好佯攻東門,幫世子他們燒糧倉嗎?!」

蘇虎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眼神裡滿是不敢置信,隨即被憤怒和愧疚取代:「都怪我們!我們佯攻得太輕了?是不是我們沒牽製住足夠的敵軍,才讓世子遇險的?」他猛地轉身,抄起身邊的長刀,「走!跟我回去救世子!」

「站住!」李奎猛地抬頭,紅著眼眶喝住他,「回去就是送死!世子讓我們撤回來,就是要我們儲存實力,再想辦法救他!你現在回去,不僅救不了世子,還會把這僅剩的弟兄們都搭進去!」

蘇虎停下腳步,握著刀柄的手不住發抖,眼淚瞬間湧了上來,卻死死咬著牙不讓它掉下來。蘇熊也癱坐在地上,望著鎮南關的方向,眼神裡滿是絕望與自責。密林裡一片死寂,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偶爾傳來的士兵的嗚咽聲,每個人的心裡,都被沈硯被俘的訊息壓得喘不過氣。

嶺南軍的中軍大帳已遷至鎮南關內的太守府正廳,原有的案幾被替換成一張寬大的虎皮帥案,案上擺著染血的令旗與未涼的茶湯,兩側立著八名身披重鎧的親衛,手按刀柄,眼神冷厲如鐵。帳外的廝殺聲已漸歇,隻有偶爾傳來的傷員哀嚎,更襯得帳內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蕭策提著長劍,親自押著沈硯走進帳內,粗糙的繩索在沈硯腕間勒出幾道紫紅血痕,破損的青衫沾著塵土與乾涸的血跡,肩頭還殘留著被蕭策踩過的鞋印,卻依舊脊背挺直,頭顱微揚,沒有半分階下囚的狼狽。

「父王,孩兒已將聯軍的指揮核心押到!」蕭策單膝跪地,語氣中帶著難掩的得意,長劍拄在地上,濺起幾點火星。

嶺南王蕭煥端坐於虎皮帥案後,一身紫金龍紋鎧甲在燭火下泛著冷光,麵容冷峻如石雕,眼角的皺紋裡藏著常年征戰的戾氣。他緩緩抬眼,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從沈硯的頭頂掃到腳底,最後定格在他未顯絲毫怯懦的臉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案幾,發出「篤、篤」的輕響,每一聲都像敲在人心上。

「抬起頭來。」蕭煥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嚴,沒有絲毫波瀾,卻讓帳內的親衛們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沈硯依言緩緩抬頭,目光平靜地迎上蕭煥的視線,沒有恐懼,也沒有諂媚,隻有一種超乎年齡的坦蕩。他的睫毛上沾著些許灰塵,眼底卻清亮如洗,倒映著帳內跳動的燭火。

蕭煥看著他這副模樣,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征戰半生,見過無數被俘的將領,要麼痛哭流涕求饒,要麼怒目而視謾罵,卻從未見過這樣一個年紀輕輕、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子,被俘後還能如此鎮定。

「你叫什麼名字?」蕭煥的手指停在案幾上,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沈硯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乾裂的嘴唇微啟,聲音雖有些沙啞,卻清晰有力,沒有絲毫含糊:「沈硯。」

「沈硯?」蕭煥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似乎在記憶中搜尋相關的資訊,「哪個沈?哪個硯?」

「靖安王沈伯山之子,沈硯。筆墨紙硯的硯。」沈硯一字一頓地說道,語氣平靜,卻刻意加重了「靖安王」三個字。

帳內瞬間安靜下來,親衛們都下意識地看向蕭煥,連蕭策也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驚訝。他隻知道這小子是聯軍指揮,卻沒想到竟是靖安王世子。

而蕭煥聽到「沈伯山」三個字時,敲擊案幾的手指猛地一頓,眼中的銳利瞬間被一層複雜的情緒取代,像是驚訝,又像是回憶。他盯著沈硯看了許久,冷峻的麵容竟難得地鬆動了幾分,語氣也緩和了些許:「你是沈伯山的兒子?」

沈硯心中微動,沒想到蕭煥竟會是這種反應,點頭道:「正是。」

「倒是沒想到……」蕭煥緩緩收回目光,手指摩挲著案幾上的紋路,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感慨,「當年本王在應天府,滿朝文武不是趨炎附勢,就是明爭暗鬥,個個都看本王不順眼,唯獨你父親沈伯山,那時還隻是戶部一個不起眼的主事,卻敢在眾人排擠本王時,遞上一杯熱茶,說句公道話。」

他頓了頓,抬眼看向沈硯,眼神中的戾氣淡了不少:「你父親性子耿直,不擅鑽營,當年若不是得罪了柳乘業,也不至於被排擠出京城,外放靖安郡。沒想到,他竟養出了你這麼個有骨氣的兒子。」

蕭策聽得目瞪口呆,他從未聽父親提起過與靖安王沈伯山有過交情,更沒想到父親會對一個階下囚說出這樣的話。帳內的親衛們也麵麵相覷,顯然也對這突如其來的轉折感到意外。

沈硯心中卻掀起了波瀾,他雖知道父親曾在京城任職,卻不知竟與嶺南王有過這樣的交集。他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情緒,沒有接話——他不清楚蕭煥說這些話的用意,是念及舊情,還是另有所圖。

蕭煥看著他沉默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放心,本王雖與你父親有舊,但兩軍交戰,各為其主。你既是聯軍指揮,本王自然不會輕易放了你。」他話鋒一轉,語氣又恢複了幾分威嚴,「但看在你父親的麵子上,本王可以給你一個體麵,隻要你勸趙嶽開城投降,歸順嶺南軍,本王便封你為偏將,如何?」

沈硯聽到「勸降」二字,緩緩抬起眼簾,原本平靜的眼底瞬間多了幾分銳利,如同出鞘的利劍。他手腕微微用力,繩索勒得更深,紫紅的血痕幾乎要滲出血來,卻依舊脊背挺得筆直,沒有絲毫動搖。

「蕭王爺說笑了。」沈硯的聲音依舊清晰,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我父親一生耿直,寧肯被排擠出京,也不願與柳乘業之流同流合汙,更不會教我背叛朝廷、歸順叛軍。」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帳內的蕭策與親衛,最後落回蕭煥身上,語氣平靜卻字字鏗鏘:「兩軍交戰,各為其主。我沈硯雖被俘,卻也是大衍的靖安王世子,頭可斷,誌不可改。想讓我勸趙將軍投降?絕無可能。」

「放肆!」蕭策猛地起身,長劍直指沈硯的咽喉,怒聲嗬斥,「你一個階下囚,還敢嘴硬?信不信我現在就斬了你!」

沈硯連眼皮都未抬一下,隻是冷冷瞥了蕭策一眼,語氣帶著幾分嘲諷:「殺了我,你就能攻破內城?就能解決糧草匱乏的困境?蕭少帥,與其威脅我,不如想想如何應對青楓隘的援軍,還有你父親帳外,那些因缺糧而士氣低落的士兵。」

蕭策被噎得說不出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手中的長劍又往前遞了幾分,劍尖幾乎要碰到沈硯的麵板。

「住手。」蕭煥抬手示意蕭策退下,他盯著沈硯看了許久,冷峻的臉上沒有絲毫怒意,反而多了幾分欣賞,又帶著幾分惋惜:「不愧是沈伯山的兒子,骨頭夠硬。隻可惜,你這份骨氣,怕是要讓你付出性命的代價。」

「我沈硯既然敢來鎮南關,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沈硯迎上蕭煥的目光,沒有絲毫畏懼,「倒是蕭王爺,念及與我父親的舊情,若真殺了我,日後九泉之下,怕是難向我父親交代吧?」

蕭煥的手指再次敲擊起案幾,帳內的氣氛又變得凝重起來。他看著沈硯那張與沈伯山有幾分相似的臉,想起當年應天府的那杯熱茶,心中竟真的生出了幾分猶豫——殺了沈硯,固然能泄憤,卻也斷了與沈伯山僅存的那點交情;可放了他,又等於放虎歸山,這小子的韜略,今日已見識過,絕不可小覷。

「哈哈……好一個『難向你父親交代』!」

蕭煥突然爽朗地笑了一聲,這笑聲打破了帳內的凝重,帶著幾分久居上位的豁達,又藏著對後輩的欣賞。他猛地站起身,紫金龍紋鎧甲隨著動作發出輕微的金屬碰撞聲,一步步走向沈硯。

蕭策和帳內親衛都驚得目瞪口呆,蕭策連忙開口:「父王!您這是……」

「退下。」蕭煥擺了擺手,語氣不容置疑。他走到沈硯麵前,低頭看著他腕間深嵌的繩索,眼神複雜地搖了搖頭,隨即親自伸出手,指尖利落地理開繩結。

粗糙的麻繩被緩緩解開,沈硯隻覺得手腕一鬆,久違的輕鬆感傳來,可紫紅的血痕卻清晰可見,被勒得麻木的麵板慢慢恢複知覺,泛起一陣刺痛。他下意識地揉了揉手腕,抬眼看向蕭煥,眼中滿是意外——他猜到蕭煥可能不會殺他,卻沒料到會親自為他鬆綁。

蕭煥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帶著幾分長輩對晚輩的意味:「沈伯山當年護著本王時,也是這般硬氣。你這性子,倒是跟他一模一樣。」

他轉身走回帥案後,重新坐下,語氣恢複了幾分威嚴,卻依舊帶著緩和:「本王雖不殺你,卻也不會放你走。畢竟兩軍交戰,你是聯軍指揮,不能讓你回去壞了我的大事。」

說著,他對親衛下令:「帶沈世子下去,安排一間乾淨的營帳,好酒好肉招待著,不得怠慢。但要派人嚴加看管,絕不能讓他與外界接觸。」

「是!」親衛躬身應下,看向沈硯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敬畏。

沈硯站直身體,對著蕭煥微微拱手,沒有道謝——他知道這不是仁慈,而是念及父親的舊情,也是對他骨氣的認可。「多謝蕭王爺不殺之恩,但我依舊不會勸降。」他依舊堅持著自己的立場。

蕭煥擺了擺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無妨,本王有的是時間等。或許,等你看到趙嶽的內城被攻破,會改變主意也說不定。」

沈硯沒有再接話,跟著親衛轉身走出大帳。帳外的月光灑在他身上,手腕的血痕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可他的腳步卻依舊沉穩,沒有絲毫動搖。

蕭策看著沈硯的背影,不解地看向蕭煥:「父王,您為何要對一個階下囚如此客氣?」

「客氣?」蕭煥冷哼一聲,眼神銳利起來,「他不是普通的階下囚,是沈伯山的兒子,更是能以五千破一萬的謀士。留著他,比殺了他更有用。說不定日後,他還能成為我們對付柳乘業的棋子。」

蕭策恍然大悟,隨即又皺起眉頭:「可若是放虎歸山……」

「放心,」蕭煥打斷他,「本王已經派人看緊了他,他插翅難飛。而且,本王倒想看看,沈伯山的兒子,還能翻出什麼花樣。」

沈硯被親衛引至一間乾淨的營帳,帳內陳設簡單卻齊整,一張木床、一張案幾,角落裡還擺著一盆清水。親衛將他安置好後,留下兩名嶺南士兵守在帳外,刀鞘靠在門框上,目光警惕地盯著帳門,卻也不敢隨意闖入——蕭煥有令,不得怠慢。

待帳門關上,沈硯活動了一下依舊泛著刺痛的手腕,目光掃過帳內,確認沒有暗哨後,嘴角勾起一抹隱秘的笑意。他看似隨意地走到案幾旁,抬手在虛空一拂,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的金屬質感,下一秒,一桶印著「紅燒牛肉麵」字樣的泡麵便憑空出現在案幾上,緊接著,一根包裝完好的三明治火腿也滾了出來,落在泡麵旁。

這是他隨身空間裡的存貨,穿越時隨手塞了一箱子,本是應急用,沒想到竟在敵軍營帳裡派上了用場。

沈硯掂了掂火腿,撕開包裝咬了一口,肉質緊實的鹹香在舌尖彌漫開來,連日來的疲憊彷彿被驅散了幾分。他嚼著火腿,走到帳門邊,輕輕敲了敲門框。

守在外麵的兩名嶺南士兵立刻直起身,警惕地問:「沈世子,何事?」

「勞煩二位,」沈硯語氣平淡,彷彿隻是在吩咐自家下人,「去給我打一桶熱水來,要滾燙的。」

兩名士兵對視一眼,有些猶豫——蕭煥隻說要招待,沒說要聽他差遣。可看著沈硯從容不迫的樣子,又想起王爺對他的特殊態度,終究不敢違抗,其中一人放下刀,轉身快步走向營地的夥房方向。

另一人則依舊守在帳外,眼神複雜地盯著帳門,心裡納悶:這階下囚怎麼還這麼自在?

片刻後,士兵提著一個鐵桶回來,裡麵的熱水冒著嫋嫋熱氣。他將鐵桶放在帳門口,沈硯彎腰拎了進來,隨手關上帳門,隔絕了外麵探究的目光。

他拆開泡麵桶,撕開調料包一股腦倒進去,滾燙的熱水緩緩注入,麵餅瞬間被燙得膨脹起來,濃鬱的香味很快在狹小的營帳裡彌漫開來。沈硯蓋緊桶蓋,耐心等待了三分鐘,掀開蓋子的瞬間,熱氣裹挾著醬香撲麵而來,勾得人食慾大動。

他拿起叉子,挑起一筷子裹滿醬汁的麵條,吹了吹送進嘴裡,筋道的麵條混著濃鬱的湯汁,暖融融地滑進胃裡,舒服得讓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再咬一口火腿,鹹香與醬香交織,比軍營裡單調的乾糧和臘肉美味多了。

帳內,沈硯盤腿坐在案幾旁,一邊慢悠悠地吃著泡麵,一邊時不時咬一口火腿,神情愜意,彷彿不是身處敵軍的監視之中,而是在自己的靖安王府書房裡享用下午茶。熱水氤氳的霧氣模糊了他的眉眼,隻留下一臉滿足的笑意。

而帳外,青楓隘的密林裡,李奎正拿著一塊乾硬的麵餅,卻怎麼也咽不下去,眼前滿是沈硯被俘時的模樣,喉嚨裡堵得發慌;張清鳶則靠著樹乾,銀弩始終握在手裡,眼神死死盯著鎮南關的方向,鳳眸裡滿是焦躁,連水都沒喝一口;蘇虎和蘇熊蹲在一旁,低聲商量著要夜襲救人,語氣裡滿是急切與不安。

營地裡的嶺南士兵也在議論紛紛,抱怨著糧草短缺,隻能喝稀粥,偶爾聞到沈硯營帳裡飄出的濃鬱香味,都忍不住探頭探腦,滿臉疑惑:這沈世子吃的是什麼?怎麼這麼香?

帳內的沈硯對此毫不在意,他慢條斯理地吃完最後一口麵條,連桶底的湯汁都喝得一乾二淨,打了個舒服的飽嗝,將空桶和火腿包裝紙隨手收進空間裡,不留一絲痕跡。

他拍了拍肚子,走到床邊坐下,靠在床欄上閉目養神,嘴角還殘留著笑意——反正有空間裡的存貨,就算被軟禁,也能過得舒舒服服。至於外麵的焦慮與廝殺,暫時與他無關,他有的是時間等待機會。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