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一場終成空大結局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花燈
花燈
這不安迫切感,
使他要把話吐出來,他也確實吐了,充滿酒氣的話從嘴中傾灑,
一路噴到雲渝的麵前。
“雲總旗,哦不對,
該是雲百戶了,
我說你,
”酒精糊住了他的嘴巴和腦袋,
吞吐了好幾下才得以繼續,
“你以前就是個讀書人,好好的書你不讀,
來這當什麼兵,
但你來都來了,那就安心當你的兵,你現在又怎麼著,想要回去讀書了,
年輕人沒個定性,我看你啊,也彆回去讀書了,要是不想當兵,
那就回鄉裡種地去,
要是哪天不想種地了,
你再去從個商,把這各行各業都乾一遍……”
許是醉酒的關係,
馮則說話斷斷續續,中間還要停頓一兩下,皺個眉頭思索一下下一句,
他想到了極其好笑的東西,斜耷拉著眉眼,呲著大牙,露出一個鄙夷的大笑:“到時候,你就發現,乾什麼,都不如回家找娘喝奶舒坦。”
“我看你也彆花這些功夫去試驗了,就現在,收拾收拾滾蛋,回家喝奶吧你。”
全場寂靜,馮則嘴裡火藥味十足,是個人都知道是故意與雲修打擂台來了。
甭管醉酒,還是沒醉酒的都停下了,實在放不下酒的,也變成了拿著酒碗淺啜。
祁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饒有興味地看向雲修,好奇他如何應對。
“……”馮則的話不客氣,彆人是如何冒犯他的,雲修就如何冒犯回去,話語中的火藥味不輸對方。
氣氛一觸即發。
坐在馮則旁邊的一位小將似乎想說些什麼,急得拉馮則的衣袖,想打圓場,看了看雲修,又看了看上首的祁紹,糾結著不敢隨意開口。
奈何馮則醉得分不清現實,把肩上礙事的手甩開,大咧咧繼續噴火。
“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你瞞著彆人瞞不過我,你最近三天兩頭往書院跑,我還特意去打聽了。你小子是在找夫子呢,去的臨台書院,我就是個粗人,也知道臨台書院隻收考文舉的學子,軍中儒學官入不得你雲童生的眼,你不是要考科舉是什麼。”
“怎麼著,瞧不起當兵的是不是。”
軍中有負責兵士們的教習先生,朝廷重文輕武,想要參加科舉的兵士極多,他們參加考武舉多些,武科舉雖是帶武字,但也有文科,排兵布陣,四書五經一樣不能少。
出去外頭找夫子算犯了忌諱,兵士日常操練,連家都不能時常回去,更不消說出去讀書了。
馮則大嘴一張,酸話一套接著一套,全然沒了初開口的混亂,這些話,不知是在心裡憋了多久。
又找補幾句,說自己是大老粗,陰陽怪氣讓雲書生彆見慣。
讀書可比當武將出息,你既然想科舉,就索性辭軍回家,彆和我們這些大老粗搶活。
雲修不急不緩回刺,說就怕有人,武不行,文不就的。
我文不行,還能轉武的,你行麼。
馮則被說得臉色爆紅,醉酒的紅臉漲成了豬肝色,被氣的。
個小白臉,來他爺爺頭上撒野。
雲修找準了他肺管子戳。
但馮則是真沒法回嘴,他剿匪的時候摔下了馬,後麵又帶錯了隊伍,原本衝著匪頭去的,最後摸到了下邊一個寨子的茅房,旁邊就是懸崖,連個鬼影子都沒逮著。
調轉人馬回去,主戰場都被雲修收拾完了,地上的血跡都衝沒了,好不氣人。
於是馮則又是一通老話,反複強調,似乎說得多了,就成真的了。
說一遍,加深一遍雲修吃著碗裡,想著鍋裡的形象。
夜宴正中的動靜鬨得大,外圍的軍士發覺這邊的狀況,伸著脖子往裡頭張望。
一時之間,四周隻剩下火把燃燒的劈啪聲,以及人群中細碎低壓的討論聲。
馮則見大家都聽他說話,頓時覺得找到把雲修踹遠的機會。
醉酒的人沒理智,翻來倒去,越說越起勁,不給雲修回嘴的機會,唱著一個人的獨角戲。
雲修要去考文舉,雲修看不起當兵的,雲修要拋棄祁大將軍另起爐灶,說不準就是敵軍派來刺探軍情的。
就在他越說越過分,要把雲修定死在敵國奸細時,上首傳來一記不大不小的杯盞放置聲。
馮則的努力有了回報,祁紹說話了。
“馮則擾亂軍心,醉酒鬨事罪加一等,拖下去罰四十軍棍。”
祁紹揮手間,立在兩旁的親兵直接上前把人拖下去,當眾就要那一頓打啊,馮則一臉得意,沒弄清楚即將要被打的是誰,還一臉得意地看著雲修。
親兵把他拖到營地正中時他還沒醒神,頗為合作地趴下了身子,把自己想象成了雲修,期待軍棍的落下,狠狠教訓他,最好能將他打殘打怕,再也不敢來奪他的位。
寬大的軍棍落下,劃過空氣發出呼嘯,硬實的軍棍狠狠砸到馮則肥碩的身軀,隔著衣物,顫出兩層肉浪。
隻一棍子,馮則混沌的腦子立馬清醒,也讓他不知所謂的大嘴發出了慘叫。
明白過來自己乾了些什麼的馮則一陣後悔,後悔把心裡話說出來,悔得他哭爹喊娘。
他做什麼要和個剛升上來的百戶計較,本來還好好的,這回名聲是徹底臭了,不光沒用還善妒。
負責行刑的軍士撇撇嘴,還指揮僉事呢,這叫法還有臉說雲修小白臉。
呸!
眾人早看不慣他平日行事,手下半點沒藏私,一身力氣全使出來送給他,棍棍到肉。
一棍子接一棍子,兩邊各站一人交替扇打,四十軍棍很快打完,馮則也和死豬一樣,被拖了回去養傷。
未來少說有三個月沒法出來蹦躂。
挑事的人解決了,雲修這個被挑刺的也沒能落下,馮則說他找夫子的事情,雲修沒有刻意隱瞞,祁紹一問便知。
就算雲修真是自己想去科舉,祁紹也不準備攔著。
他惜才,現今朝廷當文官比當武官好,雖是不攔著他去找夫子,但也不能半路跑了。
既然想從文,那便去經曆司。
“回將軍,屬下是在找夫子,但不是給屬下找的,而是為屬下弟夫尋的,他是讀書人,老家那邊沒什麼夫子老師,於是托我幫忙留意。”
“你弟夫?”祁紹想了會兒,“是不是青竹書院那個,與你一塊打老虎的?”
這事離得不久,又是關於老虎這種少見事情,祁紹有點印象。
“將軍好記性,就是他。”
祁紹沒再說話,倒是一旁的副將開口,“那人我也記得,他今年下場嗎?”
得到肯定的回答,那人繼續說:“那如何要來這邊找師傅,考中舉人,直接拜朝裡的師父,你在這邊找師父,他也不過來,怕是不好辦。”
好夫子挑學生,彥博遠不親自過來讓夫子考教,又不是當地出名的才子,哪怕尋到夫子,怕也是難合心意。
將士所言不差,雲修找夫子也是這個狀況,但他也不好說弟夫的打算,隻說儘力找著,到時全看弟夫的意思。
將士們就著這個話題說了兩句,便放到一旁。
祁紹的印象,隻停留在他打老虎的事上,至於關於文采方麵的並不瞭解,遂也不準備摻一腳,又得知雲修要給弟弟補嫁妝,大手一揮,給他添了幾樣。
將軍給禮,下官們緊隨其後,一場宴會下來,雲修又是滿載而歸,拿著先前積攢的銀錢,去了首飾鋪子,按規矩打了一套哥兒戴的頭麵。
嫁妝備全,把東西攢一塊兒,找了家鏢局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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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裡人群聚集在城外觀潮,到了夜間,城中掛起各式花燈,遊人一鬨擁進城遊燈會。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常年深處閨中的姐兒、哥兒趁此機會出門遊玩,有情人約在燈會中成雙入對。
逛燈會,自然少不了猜燈謎這一環節,雖不如元宵時的盛大,但有鄉試的加持,府城人多,商戶們早早準備,在鋪子前掛起長排燈架,底下站著不少從貢院提前出來過中秋的學子。
有人連續猜出十數道燈謎,圍觀的人發出驚歎聲,街道上洋溢著熱鬨的氛圍,雲渝和彥博遠並肩而行,夫郎貌美,郎君俊俏,惹得路人頻頻側目。
一眼驚豔,二眼再看,仙人美則美矣,但是也忒食人間煙火了些。
漢子手上拿滿了小食,其中不乏有啃咬過的痕跡。
彥博遠口腹之慾也重,和雲渝一路買一路吃,雲渝吃到不好吃的,就伸手往旁邊一遞,彥博遠自然地接過,當夫郎的垃圾桶。
要是吃到好吃的,雲渝也會給彥博遠嘗嘗味,雲渝愛甜,彥博遠口味偏辣,兩人手裡的食物換著吃,雲渝吃彥博遠的東西,嘶哈嘶哈吐舌頭,辣的。
遊到深處最大的花燈架子時,沒吃正餐的夫夫二人打著飽嗝,再也塞不下一點。
“猜燈謎嗎?”雲渝將最後一口簽糊魚餅吃下肚,拿帕子擦乾淨嘴,順著人流的方向前進。
彥博遠順著雲渝的視線,一座絢麗的燈樓佇立在前方,上頭綴著各式各樣的花燈,其間最炫彩奪目的,就屬最頂端的一盞金碧遊魚花燈。
紅金色錦鯉遊弋於粉色荷花之上,荷花無風自轉,每瓣花瓣下方墜一條鑲嵌銀絲的飄帶,轉動間,發出柔亮流動的銀色光帶。
走近了才發現,那飄帶就是謎題。
“這燈是由城東的劉大師親手設計製作,劉大師可是為宮裡製燈的手藝,荷花九輪,一輪九片,每一瓣花片就是一道謎題,九九歸一之意,共計八十一道謎題,這燈不止謎題多而難解……”
攤主賣了個關子,催促聲多了才為眾人解釋:“你們瞧裡頭的蓮心。”
竹製的長鉤勾住花燈的燈頭往下,錦鯉中的燭火穩穩當當,半點不晃,“蓮心內建有機關,光把這些燈謎猜出來還不算完,還得操作機關,將這荷花的花托點燃纔是本事。製燈的師傅說,這燈耗儘他一身本事,猜謎無須銅板,隻求個有緣人,這燈從製成至今多年,到我手裡的時候恰巧整五年,每逢燈會,我便在此設燈樓,隻遇到一人將燈謎全部解開,但也隻解了謎題,點不燃燈芯。”
群眾嘩然,“謔,這般厲害。”
“有沒有人去試試。”
身旁有哥兒或是姐兒的漢子摩拳擦掌,想在人前表現一番,奈何沒一人將題全部猜出,成績最好的到第二輪就敗下陣來。
為防止有人拿前人成果走捷徑,花燈拿下後,限時看題限時答題,寫下答案後交給店家評定,隻念錯幾題對幾題。
這頭熱鬨,花燈架子上的所有花燈,都可以用猜出的燈謎來換,錦鯉花燈不需要買謎題,其餘的需要用謎題來換,五到十文錢一個謎題,每一層對應的數量和題庫不同,最底下的最便宜,依次往上遞增。
來猜錦鯉荷花燈的少,普通花燈的多,店主收錢笑得見牙不見眼。
能在雲渝麵前當孔雀的機會,彥博遠自然不會放過,他是被最高處的花燈吸引過來的,彥博遠力求儘善儘美,準備開屏。
“公子要哪一盞花燈?”老闆忙著收錢給燈謎,匆匆一瞥,又立馬被麵前人震住,好一個俊相公,隻見俊郎君指著最頂上的花燈道。
“我要最上麵的那盞荷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