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一場終成空大結局 第15章 第十五章 大哥與零花錢保衛戰
大哥與零花錢保衛戰
該是早上敬的茶,最終拖到了午時,雲渝恭恭敬敬地遞上茶盞,“娘,兒給您敬茶。”
向上遞茶的動作,讓袖口衣擺自然垂落,露出略微紅腫的手腕,以及小拇指上的牙印。
“你和博遠好好相處,如果博遠哪裡欺負你,你儘管來找我,我必定幫你好好教訓他。”說完,李秋月狠狠瞪向一旁的彥博遠。
新婚宴爾少年人,不知輕重情有可原,但他這也太不知輕重了些。
瞧雲渝的小拇指都成什麼樣了,那麼深的牙印,他也下得去嘴。
被長輩看出床榻上的那點事,雲渝恨不得重新鑽回被窩,狠狠打幾個滾來逃避。
彥博遠摸摸鼻子,上輩子他不圖美色,這輩子他才發現,他哪是不圖美色,全因為美色不是雲渝。
倒是李秋月不懂年輕人了,殊不知雲渝也樂在其中。
“娘沒什麼能給你的,這是你祖母留下的鐲子,家裡艱難時也沒典賣,你好生收著。”
說罷,李秋月將桌邊一個木盒開啟遞給雲渝。
雲渝接過,隻見木盒內墊著層絨布,上麵躺著個鏤雕樣式的白玉鐲。
“謝謝母親,我一定好好愛護。”
李秋月又給了他改口的紅包,喝完茶直接吃了午飯才分開。
“選個日子,給嶽父嶽母做個牌位吧,和爹、小爹的牌位一起供奉。”
難民營裡,死後能得捧黃泥覆麵就是體麵了,更多的是連屍骨都保不住,餓到吃人,從來不是一句玩笑話。
雲渝害怕父母屍體被刨出,與哥哥尋了處老林掩埋,連墓碑都不敢立,生怕遇到那起子餓到喪失人性的掘墳。
彥博遠不僅將他救下,現在更是要給他父母一個著落。
雲渝自覺嘴笨,素來少言,彥博遠耐心等他。
事關喪葬大事,他當女婿的得聽從夫郎的施令。
“等三朝回門吧。”
雲渝沒孃家,三朝回門沒去處,那日忙活這事正好。
彥博遠應下,又問起他家除了舅父可還有親人在世。
“親戚好友都沒能在水災中活下,隻剩下同在興寧的葉大。”
葉大就是雲渝的舅父,雲渝對他死了心,提到他名字時咬牙切齒。
“我大哥和我在投奔葉大的路上失散,不知是死是活。”
說到哥哥,雲渝的情緒低落下去,在家時,哥哥便一直護著他,家裡出事,一路南下,哥哥一有吃的就留給他,拚死護著,才讓他一個小哥兒安全留在難民群。
兄弟二人一路從寧江縣往興寧方向走,江縣位於兩縣之間,知縣緊鎖城門。
當日難民暴動,雲修察覺事態不妙,護著弟弟試圖脫離難民群,但難民暴動全在一瞬,事發突然。
雲修拚儘全力將雲渝推出內圈,自己卻被裹挾著衝入城內,自此兄弟失散,骨肉分離。
雲渝遇到彥博遠,得以脫離苦海,雲修是生是死,是好是壞一概不知,雲渝每每想起,心臟就像被絲線纏繞,絞得人生疼。
“大哥樣貌特征如何,你和我仔細說說,我也好幫你去打聽打聽。”
雲修隻是失散,但凡有一線希望,彥博遠都不想讓雲渝放棄。
“大哥是童生,和我同歲,他長得更像父親,耳後有一小塊網狀胎記,隻有拇指大,但樣式特殊,極好辨認。”
雲渝和雲修是雙生子,一母同胎,雲渝像小爹,雲修則像父親。
彥博遠拿紙將雲修特征一一記下,還讓雲渝畫了一張胎記圖,準備先從興寧縣開始打聽。
兄弟二人最初目的是投奔舅父,雲修脫困後,應該也會往興寧縣來。
孃家的事情說完,兩人開始合計現在小家的狀況。
“村裡人家多是送雞蛋蔬果,沒多少銅板,銀錢全賴父親生前好友,還有送擺設物件的,林林總總也有三四十兩。”
彥博遠把裝滿禮錢的木箱和賬冊給雲渝過目。
“你識字嗎?”
“隻認識些常用字,不多。”
彥博遠吃驚,雲渝解釋道:“大哥在村塾讀書,學會後再教我和父親及小爹。”
主要是教他,一個教也是教,兩個學也是學。
紙筆費錢,他爹就用木頭和沙子做了個大沙盤,白日雲修在學堂上學,晚上回到家,再教家裡人讀書認字,也好鞏固學識。
彥博遠聽到這裡,更為驚詫。
地裡莊稼漢子供出位讀書人不容易,更多的是自己勒緊褲腰帶賣死力氣,家中事務一概不讓書生插手,孩子安心讀書便是,導致許多農家出生的學子,竟也四肢不勤,五穀不分。
聽雲渝話裡的意思,雲修不隻要幫家裡務農,閒時還要教家裡人讀書。
做了一輩子莊稼漢,能沉下心學字,彥博遠對那未曾謀麵的嶽父嶽姆肅然生敬。
如若不是天災人禍,雲家飛黃騰達也是早晚的事。
可惜全被那朝廷害蟲給毀了,大災之下,這些人家何其無辜,又有多少個雲家,毀在前途光明之前。
“大哥沒來得及教的東西,今後我教你。”
“好。”往事不可追憶,接下來打聽大哥的訊息更為緊要。
銅錢與銀錠撞擊,發出悅耳的“叮叮”聲。
銅錢稀稀落落百來文,這是村戶送的,商戶送禮二三兩的送,銀錠子瞧著有二十來個。
在雲渝認知裡,這都抵得上莊稼戶兩年收入。
他家要供大哥讀書,銀子剛進口袋就要換筆墨,哪能一下子摸到這麼多,拿起銅板銀子挨個摸過,迎著日光舉起,好看得更清楚。
“這麼喜歡銀子?”
“哪有不喜歡錢的。”雲渝一嗔。
彥博遠大少爺當慣了,不知道一兩銀子對莊戶人家有多難攢,不過也得虧他當慣了大少爺,九兩銀子買人,眼都不眨一下。
彥博遠搖頭失笑。
可不,哪有不喜歡錢的,俗話說得好,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從前他對銀子有多不在意,現今也困阻於錢財之上。
彥博遠從一邊博古架深處扒拉出一個錢盒,又去床底摳出一木盒。
“這些都是我打獵賣字畫賺的,一部分給了母親主中饋,留下的這些便是我的私房,這朝便都上交給夫郎管理。”
中饋一般掌握在家中頂梁漢子的正妻手中,彥家就彥博遠一個男丁,現今有了夫郎,自然而然該由雲渝掌握財政大權。
但彥博遠不打算從李秋月那奪權,雖說現在連個下人也沒有,但李秋月掌管慣了,新夫郎一進門就要接手那些,彥博遠怕給母親心裡留疙瘩,是以也沒主動提。
大家銀子管不到,管管夫夫二人的小錢還是可以,彥博遠交的心甘情願。
雲渝也沒覺得哪裡不對,村裡沒分家的人家,錢財也都是長輩管著,彥博遠還不用把賺來的全部上交給李秋月。
他雖是彥博遠買來的,但既已嫁給他,現在是他的正房夫郎。
沒
什麼怕的,安安心心收下。
銅板放錢盒,供平日花銷,床底下那些是銀子,裡麵還有些小哥兒用的首飾,彥博遠解釋道:“首飾是我小爹的,你挑著喜歡的戴。”
小爹在時彥父還沒發家,小爹的首飾樸素,勝在款式靈動,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彥弘娶曲書文原本是為了和城裡秀纔打關係,誰知人不得寵,娶回家就與母家斷了往來。
在日漸相處中,兩人有了感情。
曲書文亡故後,彥弘時常拿著舊人畫像給彥博遠看。
彥博遠雖沒見過小爹,但對他也有孺慕之情。
雲渝小心把帶有首飾的盒子蓋上,沒拿裡麵的東西。
滿含思念親人的物件,他捨不得用。
雲渝照著賬本對銀子,禮錢統共收了三十二兩。
彥博遠會硝製皮毛,不同製法賣的價格都不同,他會的是植鞣,與水鞣相比更賣得上價。
還有賣畫錢,去掉平日筆墨開銷,這段時間在婚事上花了許多,剩下的銀子加在一起有五十二兩。
把禮錢和錢盒裡的銅板規整到一塊,從中撿出個銀錠,往彥博遠麵前一放,“喏,給你的零花錢。”
彥博遠挑眉,欣然收下,老婆給發零花哎!
彥博遠沒能開心太久,因為雲渝算完收入,開始算花銷了。
五十兩不是一筆小數目,奈何彥博遠還要科考。
之後去了書院,沒工夫打獵,賣畫倒是能賣,但也不能像現在這般有時間,收入驟減。
更不要說去府城考試,考上舉人還要去京都,一路上吃住路費都是銀子。
雲渝適才還開心家裡錢多,這麼一算下來,又成窮苦人家了。
燦爛笑容轉而成了愁苦樣,板著張臉後悔道:“要不,還是不要有零花了,筆墨從我這出,你有幾個銅板買零嘴得了。”
彥博遠趕緊捂住荷包,“這哪有要回的道理。錢財你放心,書院月考優異者可得課獎、花紅。
朝廷還會給膏火錢,廩生每年有四兩銀子的補貼,每月有稟米發放。
家中人口少,足夠平日餐食。
讀書也講究勞逸結合,我再畫些字畫放鬆,銀錢夠我讀書開銷。”
書院每十天一旬考,名列前茅者能得紙張、筆墨等實用品。
月考、季考則是直接發錢,彥博遠上一世就能每月得獎錢,這番重生回來,怎麼也不會比之前還差。
束脩已經交過,這朝回書院,隻需再交個夥食住宿費。
夥食是書院農莊所產,成本不高,還有朝廷補貼,是以每年隻需二兩銀子,時不時就能吃頓肉。
一個成年漢子,放外麵,一年三兩銀子也吃不到那些菜色。
住宿更不消說,秀才待遇好,這部分是免除的。
不得不說,彥博遠但凡棄武從文晚一些,彥弘還如現在這般英年早逝,彥家日子纔是真難過。
同是讀書人,有功名和沒功名的差距頗甚。
就說童生和秀才,童生樣樣都得自掏腰包,秀才補貼多,還免田稅,見官不跪,免除差役等,好處多多。
讀書人的事雲渝不懂,他大哥隻是童生。
秀才具體待遇不瞭解,彥博遠說是什麼,便是什麼,聽他這麼一通說,總結出一句話:
日子還能過。
彆扣他零花。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