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一場終成空大結局 第7章 第七章 書院
書院
當雲渝還在家想彥博遠會給他帶什麼禮物時,他不知道,彥博遠壓根不在山上。
他帶著多日攢下的山貨皮子,還有一副字畫,去了縣城。
從柳溪村去縣城和鎮上距離相差不大,隻不過進縣城需過城門,官差檢查頻繁,不如鎮上方便。
興寧縣繁華,皮貨字畫更能賣上價。
彥博遠向村長家借了牛車,到了城門花三文錢將牛車暫放牛馬棚處。
過了城門關卡,熟門熟路賣了皮子去書齋。
彥博遠前世多活那麼多年頭,不說其他的,光書畫造詣就比同齡人精進。
見字如見人,卷子筆墨就是給主考官的第一印象,彥博遠挽弓的腕力,前世一甲進士,不消說,字是極好的,當官後接觸的名家墨寶多了,日日不曾落下功課,落在賣字畫的眼裡,就是天賦超群,年紀輕輕已有大家之範。
是以重生後,他除了打獵外還捎帶著畫些字畫,記掛在書齋代賣。
街邊商鋪林立,攤販也多,小二拉客攤販叫賣,聲音雜亂,穿過鬨市就到了書齋筆墨鋪所在的巷子,這裡往來多是書生,商家招客都含蓄不少,是以較為幽靜。
“彥兄,彥兄。”
彥博遠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來人。
一位穿著青色長袍書生模樣的青年:“彥兄,我回興寧後就得知你家中變故,去打聽你近況,城裡沒人知道你下落,還以為你去了外縣,沒想到今日趕巧在這碰到你。”
城中富商來來去去也就那些人,更不消說兒孫出息的人家,彥家出事全縣皆知。
彥博遠細細打量書生,結合對方說法從記憶深處想起,這是何生,他的同窗,兩人年紀相仿家境相似,關係不錯。
彥家出事前,何生的祖爺爺大壽,他去府城祝壽。
上一世彥家出事後,彥博遠沒去書院,而是在家自學,第二年考中舉人,帶著小妹和娘去府城求學,未與何生繼續聯係。
沒想到在這能遇上何生。
時間過久,彥博遠對他有些陌生,態度稍顯冷淡。
何生看彥博遠不似以往率性,整個人沉穩不少,以為是彥家出事對他打擊太大,整個人變了性情,也沒在意,繼而說道:“彥兄既然還在興寧,那書院還去嗎。”
何生的話倒是提醒了彥博遠。
他先前在外遊學,後麵彥父出事,他回來出喪,安頓家裡,已經大半年沒去書院了。
彥博遠要考科舉,雖然有前世記憶,他自信不去書院不拜夫子也能金榜題名,不定還能搏個狀元回來,要知道他上輩子可是探花,這重活一世,鄉試還沒開始,怎麼也能定個□□的目標。
話又說回來,考科舉最忌諱閉門造車,他有學識和上一世記憶,但也得和書院夫子同窗打好關係,瞭解當下熱點。
再者書生揚名也很重要,如果兩人成績相似,主考官便會選更有名望的那一位。
上一世也因家中突逢巨變,疏於學問,舉人雖考上了,成績卻不佳,到了府城沉下心後纔好轉。
書院還是得去。
彥博遠道:“得過些時日,這兩日我要安排成親事宜,不得閒。”
“成親?”何生詫異。
醴國以武起勢,立朝時漢子打戰打得不剩多少人口,是以和前朝不同,家中長輩去世隻需守孝三個月,三月一過,娶妻生子科舉樣樣不礙事。
說得難聽些,上頭的人恨不得你最好抓緊抱著婆娘滾床,好補上長輩去世的那份人口。
是以,上一次聽到關於彥博遠的訊息,還是他老父親去世,現在見了人,他說要辦婚事,何生也沒覺得哪裡不好,他吃驚的是另一方麵。
彥兄家裡隻有個妹妹,年歲還小不會是她,年紀大的就彥博遠和她娘,她娘更不可能。
這麼一排,這成婚的人可不就隻剩下一個選擇。
“彥兄要成親了!”何生瞪直了眼。
“正是,是和我從小定下的未婚哥兒。”
不怪何生吃驚,彥博遠這小子和他同歲,何生孩子都三歲了,書院同窗都等著看他娶個什麼天仙富貴回家,沒想到現在要娶個哥兒回家,也沒聽說過彥家有這門娃娃親啊。
何生疑惑歸疑惑,喜酒還是要討一杯,“到時一定請我和夫郎去你家吃酒。”
彥博遠聽到夫郎一怔,繼而想起,何生娶的也是夫郎。
人竹馬竹馬,還是表兄弟,何生執意要娶表弟當正夫時,家裡還鬨過一場,上一世兩人關係漸淡也有這層關係在。
上一世彥博遠嫌何生滿腦子都是他的夫郎,不專心讀書,沉迷兒女情長,彼時被他好一頓嫌棄。
現在麼
彥博遠肅然起敬,頓時對何生態度都熱絡不少。
何生和書院學生一般想法,以為彥博遠心氣高,要娶高門,他愛侶是夫郎,他嫌世人目光短淺,其他書生嘲諷他把夫郎當個寶,何生沒少因為彆人貶低他夫郎和人吵架。
也就彥博遠光棍一個,兩人沒什麼矛盾,和和氣氣當個搭子。
彥博遠不像旁人一樣厭嫌哥兒,現在還要娶正夫,何生瞬間發覺:知己竟在我身邊。
他對彥博遠更是熱絡。
當然了,作為夫郎奴典範,何生熱絡聊天,依舊三句離不開自家夫郎。
“我夫郎前些日子還嫌一個人無聊,等你成親後,他也能找你夫郎玩去,兩人搭個伴不無聊。”
“我夫郎說彆家夫人都不愛搭理他,他一天天在家都要長蘑菇了。”
彥博遠其他沒聽到,滿耳朵都是何生的“我夫郎”“我表弟”“我家夫郎”。
進了字畫鋪子何生才住嘴,轉去看字畫。
青方齋專賣字畫,鋪麵不大,裝飾清雅,進門處的四麵牆壁垂掛名家字畫,均是鎮店之寶,不外售賣,千金來求除外。
繞過個小屏風,纔是尋常售賣的掛畫小字。
“彥秀才來了。”掌櫃放下手中賬冊,熱絡招呼,“今日可有新的字畫出售,你那幾幅字畫賣得好,陳員外還托我問您,能否給他專門寫幅大字。”
掌櫃在前帶路引彥博遠去小隔間。
“兩幅詩帖共四貫,一副墨竹得一公子喜歡,那公子出手大方,給了三兩銀子。”
賣書畫看緣分,沒有準數,彥博遠書畫造詣雖高但耐不住還是個秀才,名不見經傳,秀才功名有和沒有一樣,寫字畫的哪個不是秀才,比不得舉人進士的,更不要說丹青大手。
這價格在彥博遠預想內,不意外。
當朝局勢平穩,相應的金銀價格也穩定,一兩銀子換九百到一千文,一千文就是一貫,像前世時局動蕩時兩貫才能換一兩銀。
彥博遠筆墨是記掛代賣,掌櫃的報完賣價,拿出錢箱數銀子。
按鋪子規矩賣出一副字畫鋪子抽兩成,抽成不算高,自己去賣一是喊不上價,二是不容易尋到客,放鋪子代賣價高,抽成後也比散賣來錢多。
掌櫃的問彥博遠要銀子還是銅板,彥博遠要了五兩銀子,餘下的拿銅板。
結完錢後,彥博遠從包袱裡又拿出幅墨蘭圖,“這兩日沒得閒,隻做了一幅墨蘭,陳員外的大字我接,掌櫃的可有說價錢。”
“好畫。”掌櫃的接過畫點頭稱讚,“這是員外留下的字條,照著這個寫就行,因是定製,潤筆八兩,老規矩,紙墨青方齋提供。”
“字得過幾日才能送來,他可等得。”八兩對現在的彥博遠來說不算小數,這可比打獵來錢輕鬆,但他不準備把打獵放下,不能嫌蚊子肉小就不吃。
他是要養夫郎的人了,得抓緊賺錢,但在此之前還得有夫郎。
“等得,等得。”掌櫃連忙點頭應聲。
掌櫃的又和彥博遠談定墨蘭的最低價,因為前幾次好賣開了好頭,最終定下最低二兩銀子的價格。
最低價是防止畫齋為了快出貨賤賣,不說死價格是因為最終成交價不確定,比如那副賣了三兩銀子的墨竹圖。
公子出手大方,掌櫃的出價也會高些,俗稱:看人下菜碟。
還是那句話,散賣不如放字畫鋪子,公子老爺少有去小攤收墨寶。
彥博遠和掌櫃談生意,何生不好跟進去,就看起字畫,倒也找到兩幅閤眼緣的,等彥博遠出來時他也正好結完賬。
“彥兄,你看這幅畫,我拿來送給我夫郎,他一定喜歡。”
“”彥博遠想揍人。
以前和何生生疏完全有跡可循。
何生是吧?
就你有夫郎是吧?
你小子給我等著!
出了字畫鋪,何生急著回家給夫郎看畫,“彥兄,我家夫郎在家等我,我就先走一步,你一定不要忘了請我和我夫郎吃喜酒。”
彥博遠這人他一定要好好聯絡,他夫郎閨中密友都去做了妾室,隻能縮在後宅大院中不好出門走動。
後宅院裡的正妻嫌惡哥兒妾室奪寵,連帶著都看不起哥兒正夫,他夫郎委實沒什麼朋友,彥博遠瞌睡來了送枕頭,隻盼著笙哥兒能和他夫郎投緣,相處得來。
彥博遠尚不知自己即將被個黏皮蟲纏上。
我把你當朋友,你居然圖謀我夫郎。
天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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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博遠跟何生分開後往西城去,西城靠近城門,人群熙熙攘攘,走兩步路就能碰見聚集在一起的人群,被圍在中間的有雜耍班子也有擺攤的小販,販夫走卒皆彙聚於此。
身處熱鬨,沒什麼人光顧的攤子就有些顯眼。
隻見那攤子旁邊立著的一張破舊幡布,上麵一個大大的卦字,攤主是個花甲老人,身上穿著件半新不舊的道士袍,沒什麼特彆之處。
雙手揣著,微眯著眼瞧對麵,對麵是個人堆,在人群走動之間,露出一張同樣寫著卦字的幡布。
按理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秋月尚在,彥博遠的婚事就得她去操辦。
上一世,彥博遠心思都在名利場,娶妻之事全賴嶽母與李秋月,自己是一點兒也沒摻和,但也知道成親前需要合八字。
雲渝都住進他家了,八字不合也晚了,哪怕八字不合,彥博遠都要讓他變成天賜良緣。
彥博遠站在不遠處瞧了一會,老道士旁邊賣糖葫蘆的小販都開了三單了,還是無人上前算卦。
看起來不像個厲害的,婚姻大事,還是找個靠譜點的吧。
就在彥博遠準備走向那個火爆攤子時,那道士眯縫著宛如在打瞌睡的眼驟然睜大,旋即眼光清明,和彥博遠的目光對上,樂嗬嗬衝彥博遠招手。
“後生,來來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嘛,來老人家這裡。”
街道被人群擠得並不寬敞,那攤子如同被遺棄的細小物件,無人在意也無人麵向他。
唯獨一個彥博遠。
彥博遠沉思片刻,看了眼人堆裡的算命攤,兩相對比,還是去了老道士處。
這些道士儘挑好話說,說了壞話給點錢也能將壞事說成花。
他雖經曆奇特,但並不在意天命,總歸他說合便就是合,天王老子來了,他和雲渝都是天作之合。
決定合八字後,彥博遠也不含糊,都不等老道士說話,拿了他攤子上的紙筆默下他和雲渝的八字。
寫完看著白紙黑字,姓名對姓名,八字對八字,彥博遠矜持點頭,滿意得很,強壓下嘴角笑容讓老道士合八字。
老道士雙眼澄澈不顯老態,彥博遠走近他笑,彥博遠寫八字他更笑,等彥博遠開口讓他合八字,他更是笑得滿臉皺。
彥博遠見那笑容慎得慌,他什麼時候這麼招人喜歡了?
很快,彥博遠就知道老道士為什麼笑這麼開心了。
合著是有肥羊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