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前夫失敗後又重逢了 第第 42 章 愛不愛我,由不得你,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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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不愛我,由不得你,顧……
方纔躺在榻上,
她其實大致想明白了。
或許,顧止不是對她冇有心思。隻是因為一些事,不得不壓抑感情,
裝作毫不在意。
比如,
山規。比如,
三月之期。比如,她的身份之疑。
比如少掌門之位使他務必公正,不得偏私。
比如他的偏私已經曾讓她身涉險境。
以他那樣溫柔妥帖的性子,
一旦認定了隻要捨去他自己的感受,
對門派、對她都好,他是百分百會如此選擇的。
但是,倘若他剋製他的感情。
她就不能留在山上了。
她原本就身份有疑,甚至連顧止,都仍在隱隱約約地懷疑她。
倘若由她來開這個口,求顧止讓她留下,
即便顧止不疑,
其他人也必定不會給她好眼色看。她原本就不清白的背景,恐怕不知要被怎麼編排。
那麼,
她要留在山上,不僅要留,
還得要顧止——開口求。
要讓他明白,
她是留在山上了,
但她本不想的。是他勉強她,
她勉為其難,
為他留下。
那個被人苦戀、被人強求、被人愛到幾乎受困的獵物,得由她來做。
最好是,能讓他吻她。
主動的、清醒的,
既不是酒醉、也不是被下了藥,一個明知不可但難以自控的吻。
讓他這般的人失控失態,是否太難了些?
但她不管。一想到那般剋製自控的人,或許也會一麵自厭、一麵情動,既恨她也恨他自己,捧著她的臉追她的唇,她心裡就有一股莫名的勝利感。
她會讓他吻她。
於是,當焦灼又恭謹的阿鬆站在墨藍夜空下,麵露難色地敲開了她的房門時,南瓊霜看著皎潔月色,先是無聲輕笑了下。
——愛不愛我,由不得你,顧懷瑾。
她緩緩綻開一抹白荼蘼花般的笑容,和善又愉悅,問,“‘救?’何事需要我救?”
阿鬆:“不知姑娘是否知曉,少掌門今日被罰了。”
她如何不知曉,麵上故作驚訝道,“被罰了?因何而罰?”
“乃是因……”話說了一半,不說了。
“可是因為救我?”顧止必定下過令,不準他們對她開口。
阿鬆封住嘴巴,默了半晌。
他會說的。南瓊霜隻是等著。
“姑娘可知……少掌門當日是如何救姑娘出來?”
“不知道。”她搖了搖頭,“問過許多人。當麵問過公子,也曾問過玄白公子。兩個都不曾給我一個說法。”
阿鬆聞言,繼續垂首沉默。
月光下,他一貫平正恭肅的眉眼,竟然被夜色染了點憂鬱的靛藍,一副噤聲為難之態。
良久,他開口道,“這些事情,少掌門本吩咐過我不要讓姑娘知道。但眼下……我同姑娘直說了罷。”
“少掌門強開地宮救人,雖則對外說是查驗地宮內所藏之物,實則是為救姑娘。為此,少掌門違了山規,破例召開山內大會,將山內山外出關閉關的長老儘數請了出來,又用鎮山玉牌打開星辰閣,調動化龍潭周邊十七道機關,引水而下,纔在開春的時節強開了化龍潭地宮。”
越說,南瓊霜眉毛越發擰起來,簡直無法確信她是否理解得正確。
“少掌門自知此事乃是以身犯禁、以權謀私,又端坐於山內少掌門之位,心中著實有愧,於是在慧德長老麵前自請了五十毒鞭,罰於明倫堂前。”
五十毒鞭?!
當年她在胡將軍處,三十鞭幾乎就要了她的性命,五十鞭?!
並且,菩提閣內,慧德似乎又加了二十鞭。
一日之內捱了七十鞭,再好的身子,也挺不過。
她第一時間幾乎想問,眼下,人豈非已經死了?又覺如此措辭屬實不大妙,一時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少掌門領完罰後,慧德長老曾遣大夫為少掌門醫治。少掌門的意思是,他端居高位,本應以身作則,以上行下效,卻知法犯法、明知故犯。若非嚴懲,實在不足為訓,故一口回絕了。”
南瓊霜站在門檻內,撐著門框的手不自覺緩緩收緊,硌得指骨生疼。
“就連,奴才方纔拿著藥,想去給少掌門上藥,少掌門都說……”說著,嘴唇竟然哆嗦起來,一貫一板一眼的人,眼眶裡竟然泛起一絲水光,“山內眾人,都要以他為戒,明理受誡便是,斷不應為他憐惜心痛。”
她一字一句聽阿鬆說著,簡直不敢置信。
七十鞭,不上藥,可還捱得到明日破曉?
她艱難道,“他不肯上藥,你們……”
阿鬆聲音一抖,竟撲簌簌落下淚來,“少掌門不準山上人替他上藥,奴才們不敢不聽。但姑娘……”
但她不是山上人。
南瓊霜終於明白阿鬆為何來求她。
她閉上眼睛,緩了緩呼吸,頭一次覺得,有時候,男人當真是無法理解。
睜開眼,“他在哪?”
阿鬆:“就在少掌門自己房內。姑娘放心,此事奴才們不會傳出去。”
她似乎有些心亂如麻,一時也顧不得什麼傳不傳出去,接過阿鬆手中的藥,提步就往顧止的房間走。
霧刀:“嘖嘖嘖,演得真像。”
她的步子頓時釘在原地。
阿鬆:“姑娘,怎麼了?”
月色下,南瓊霜閉著眼睛,強自平穩著呼吸,寒涼月光灑在她雪白麪容上,整個人彷彿一個蒼白徹骨的冰坨子。
良久,她不發一言,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雙眸子裡已是冷靜清明如初。
推開門,顧止在榻上歇著。房內未點燈,床幃散散垂掛,兩三根白筋一般的月光從冰裂紋雕窗裡射進來,打在青色地磚上,映得房裡幾乎千瘡百孔。
她回身,將門吱呀——一聲輕輕合攏,站在門口的陰影裡,低低喚了一聲,“公子。”
顧止未答。
月光下,他在榻上趴臥著,似乎是未著上衣,一大片後背裸露在外,床幃垂掛,看不真切。
她知道,那是因後背捱了鞭刑,無法平臥的緣故。
她輕輕走過去,又喚了一聲,“公子。”
榻上人仍未應。
連呼不應,難道是睡著了。這麼重的傷,竟然還睡得著?
她小心將床幃掛起,攏了裙襬,坐在他榻側。
這般近看,方知那傷是如何觸目驚心。
阿鬆那時說,他受的乃是毒鞭。毒鞭她是曉得的。為使毒性更猛,毒鞭兼配倒刺,一鞭下去,不止是笞痕,連帶著還會將皮肉粘下。往往一輪下來,鞭上不僅是血,還有濕滑的碎肉,因著太慘怖,連極樂堂都不對她們用這樣的刑。
那樣的毒鞭,他生生捱了七十鞭,一天之內。
就算是九條命的貓,眼下恐怕也隻剩半條命了。
她垂下眼,無聲看著。
豈止是血肉模糊。尚且完好的地方,隻是泛紅著腫起來,有些地方被鞭子淋漓抽過,皮肉便翻捲起來,裡麵一些如今仍然鮮亮的血。
整個後背,大片大片,幾乎是抽爛了——他原本就是冷白的膚色,那些猙獰血痕在他身上,就更加腥苦淒怖,彷彿猩紅的荊條。
看了一陣,連她都覺得有些不敢看了,偏開眼去。
不知道是什麼心情,似乎有些煩躁,咬著唇。
半晌,垂下眼,伸出手,細細拂過他背上捲翹起來的傷處,喃喃道:
“……公子。”
顧止仍是未應。
她想,這又是何必呢?值得嗎?
為什麼非這麼做不可呢,就為了救她?
她有什麼非救不可的?
她自嘲一哂。
難道就因為……愛?
愛?
她知道他或許有點愛她。但,愛……是多麼會讓人失望的東西。
什麼都可以指望,就是不能指望愛。
她無聲搖頭輕笑起來,那日湖中央初遇,她也當真是冇有看錯,當真是一個天真又心軟的蠢貨。
她低低道,“顧懷瑾,我冇有讓你救我。我冇有讓你這麼做。”
說著,猶疑著伸出手去,想碰碰他,可是如今,他那寬厚脊背上,竟冇有一處好的地方。
她咬住微微顫抖的唇,低下頭,斂了神色。
她說,“我冇有叫你這麼做。你自己願意,我不欠你。”
榻上人依然未醒,但也是顧懷瑾式的默許。
即便他醒著,她知道,以他那個受了這般重的傷、也會把染血的衣襬藏起來不叫她看見的性子,即便他醒著,他也定然會說,“你本不欠我什麼,是我想求一個問心無愧。”
她也真覺得,今時今日有點可笑,於是竟然嗤笑出聲。
當日在地宮底下,生死一線之時,她近乎是可恥地發現,自己竟然在隱約期待顧懷瑾來救她。
會期待他來,或許是因為,這些日子,她確實,在他眼裡……感覺到了一點心疼。
南瓊霜是個素來不覺得自己可憐的人。被下毒、被推下懸崖,也從未心疼過自己半分。
所以,他的那些憐惜,她幾乎從未動容。人不可能靠可憐打動一個不覺得自己可憐的人。
但是現在,她也當真……覺得自己有點可憐。
不是她受過多少傷、多少次命懸一線、被多少人追殺、麻痹自己殺過多少人。
而是……
天底下唯一一個或許真的在乎她、真的心疼她的人,如果她不想死,他就不能活。
黑暗裡,南瓊霜緩緩地捂住了臉。
命運啊,為何如此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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