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清河記 第23章 蔡夫人垂青俊仆 西門慶曲意承歡
詩曰:
朱門貴婦鎖深春,偶見俊仆動凡心。
曲意逢迎藏禍水,權色交纏孽海深。
上回書說到,西門慶於梁府假山石後,冒死與趙金玉私會,互訴離殤,舊情複燃,更在驚懼與**交織下偷嘗禁果,種下滔天禍根。按下西門慶如何後怕,金玉如何魂不守舍不表。單說這梁府內宅,真正執掌權柄、翻雲覆雨者,非梁中書,實乃其正室夫人蔡倩影!此女乃當朝太師蔡京嫡女,自小驕縱,嫁入梁府後更是說一不二,連梁中書亦讓她三分。府中姬妾生死榮辱,仆役升遷賞罰,皆在其一念之間。
西門慶自那日假山驚魂,深知與金玉之事一旦敗露,必是粉身碎骨。他如履薄冰,白日裡愈發謹慎恭順,對趙不立唯命是從,對周福乃至府中稍有頭臉的管事仆役,皆笑臉相迎,出手大方。然其心中,那複仇與攀附的毒火非但未熄,反因金玉的淚眼與那禁忌的纏綿而燒得更旺!他如同一頭蟄伏的惡狼,綠瑩瑩的眼睛時刻掃視著這深宅大院的每一寸角落,尋找著新的、更強大的獵物。
這一日,恰逢蔡夫人三十三歲生辰。雖非整壽,然蔡夫人性好奢華排場,梁中書為討嶽父歡心,更不敢怠慢,府中張燈結彩,大排筵宴。前廳招待男賓,笙歌燕舞,觥籌交錯。內宅花廳,則專為女眷設下精緻小宴。蔡夫人一身大紅遍地金通袖袍,頭戴赤金點翠嵌寶大鳳冠,端坐主位,珠光寶氣,豔光逼人。雖已年過三旬,然保養得宜,肌膚豐腴白皙,丹鳳眼,柳葉眉,自有一股頤指氣使的貴氣與慵懶風情。左右侍立著七八位姨娘,皆屏息凝神,低眉順眼,其中便有形容憔悴、強顏歡笑的趙金玉。
宴至半酣,蔡夫人嫌廳中悶熱,欲至後園水榭賞荷納涼。眾女眷簇擁而出。行至中庭,恰逢趙不立因鹽引之事需向梁中書做最後稟報,帶著西門慶自前廳迴廊匆匆穿過。
西門慶今日為給趙不立撐場麵,特意穿了身新做的石青色杭綢直裰,腰束玉帶,襯得身姿挺拔如鬆,麵如冠玉。他垂首跟在趙不立身後半步,姿態恭謹,步履沉穩,在滿園脂粉釵環中,猶如鶴立雞群,格外引人注目。
蔡夫人正與身邊一位誥命夫人說笑,目光隨意掃過迴廊,驟然落在西門慶身上!她丹鳳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如同慵懶的貓兒發現了新奇的獵物。那挺拔的身姿,俊朗的側臉,沉穩的氣度,與她府中那些唯唯諾諾、或油頭粉麵、或腦滿腸肥的管事男仆截然不同!
“咦?”蔡夫人腳步微頓,手中撚著的牡丹花帕子輕輕點了點西門慶的方向,問身旁侍立的大丫鬟翡翠(此女心腹,極得蔡夫人信任,亦最是伶俐),“那後生是哪個?瞧著倒有幾分精神,麵生得很。”
翡翠順著夫人目光望去,忙低聲道:“回夫人,那是隨清河縣趙縣尉來的,姓西門名慶,是趙縣尉的義子。此番押送生辰綱,聽說辦事很是得力,前幾日還得了老爺二十兩銀子的賞呢。”
“哦?西門慶?”蔡夫人紅唇微啟,咀嚼著這個名字,目光在西門慶身上流轉,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興趣,“倒是個齊整人物。清河那地方,竟也能養出這等人才?”她語氣慵懶,卻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玩味。
趙不立與西門慶已行至近前,見夫人駐足,慌忙拉著西門慶避讓道旁,深深躬身行禮:“下官趙不立(小人西門慶),叩見夫人!夫人福壽安康!”
“罷了。”蔡夫人隨意地揮了揮手帕,目光卻膠著在西門慶低垂的、線條分明的側臉上,“趙縣尉辛苦。這位便是西門慶?”
“回夫人,正是犬子西門慶。”趙不立忙不迭答道,臉上堆滿諂笑,心中卻隱隱覺得夫人看西門慶的眼神有些異樣。
西門慶雖垂著頭,卻如同芒刺在背!蔡夫人那兩道目光,如同帶著鉤子,在他身上逡巡,讓他瞬間想起市集上挑選牲口的目光!他心頭警鈴大作,一股寒意混合著屈辱感湧上,但更多的,是一種敏銳的、被巨大獵物盯上的興奮!他強壓住所有情緒,將腰彎得更低,聲音愈發恭謹:“小人西門慶,粗鄙之人,得見夫人天顏,惶恐之至。”
“惶恐什麼?”蔡夫人輕笑一聲,聲音帶著一絲甜膩的沙啞,“抬起頭來,讓本夫人瞧瞧。聽翡翠說,你前幾日還立了功,救了套官窯瓷器?”
西門慶依言緩緩抬頭,目光卻依舊恭敬地垂落在蔡夫人那綴滿珍珠的繡鞋尖上,不敢直視其麵。他恰到好處地顯露出一絲“受寵若驚”的侷促:“回夫人話,小人不過是情急之下,伸手扶了一把,實不敢居功。夫人明鑒,府中一草一木皆是珍寶,小人職責所在,自當儘心維護。”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謙遜,又點明“職責”,更不著痕跡地捧了蔡夫人持家有方。
“職責所在…說得好。”蔡夫人丹鳳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目光在西門慶俊朗的麵容和挺拔的身軀上又停留了片刻,才慵懶地轉向趙不立,“趙縣尉,你收了個好義子啊。鹽引之事,老爺方纔已與本夫人提過,你辦得不錯。”她輕描淡寫一句話,便顯露出她在府中足以左右鹽引這等大事的權勢!
趙不立聞言,如同聽到天籟之音,激動得差點跪下:“謝夫人!謝夫人提攜!下官…下官粉身碎骨,難報夫人恩德於萬一!”
“行了,好生當差便是。”蔡夫人顯然對趙不立的諂媚習以為常,不再看他,目光又飄回西門慶身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西門慶,本夫人看你倒是個機靈的。明兒午後,你到內宅‘怡紅軒’來一趟,替本夫人辦點小事。”說罷,也不等西門慶回應,便扶著翡翠的手,在一眾女眷簇擁下,嫋嫋婷婷地往水榭去了。留下一陣濃鬱的、昂貴的蘇合香氣味。
趙不立又驚又喜又疑!驚的是蔡夫人竟親自點名西門慶去內宅辦事!喜的是這無疑是攀附蔡夫人的絕佳機會!疑的是…夫人那眼神…他三角眼狐疑地掃向西門慶。
西門慶心中更是翻江倒海!蔡夫人點名召見!去內宅“怡紅軒”!這用意…昭然若揭!巨大的危機感與同樣巨大的誘惑感如同兩條毒蛇,瞬間纏住了他的心臟!拒絕?那是找死!順從?那便是踏入更深的泥潭,與虎謀皮!然而,蔡夫人…蔡京之女…梁府真正的掌權者…若能攀上她…
“慶兒!”趙不立的聲音打斷了西門慶的思緒,他壓低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意與警告,“夫人召見,是天大的體麵。明日務必打起十二分精神,夫人吩咐什麼,便做什麼!要恭順,要機靈,斷不可有半分差池!若惹惱了夫人,莫說你,便是為父…也吃罪不起!”他話雖如此,眼中卻閃爍著貪婪的光芒,顯然已將這視作進一步攀附蔡京父女的絕佳跳板!
“義父放心!”西門慶立刻躬身,臉上露出“誠惶誠恐”與“感恩戴德”交織的神情,“孩兒定當肝腦塗地,辦好夫人差事,絕不敢有辱義父顏麵!”他心中卻在冷笑:趙不立,你不過是將我當作攀附的墊腳石!卻不知,我西門慶要借你這塊石頭,登上更高的枝頭!
是夜,西門慶在廂房中輾轉反側。蔡夫人那慵懶而充滿佔有慾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腦海。與金玉假山石後的纏綿尚未冷卻,轉眼又要去侍奉她的仇敵、這府中最有權勢的女人!一股強烈的屈辱感啃噬著他的心。然而,另一個聲音卻在他心底瘋狂叫囂: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蔡夫人!若能得她青睞,莫說趙不立,便是梁中書,也要對他另眼相看!金玉的處境,自己的前程,甚至那滔天的仇恨…都將握有轉機!
野心,如同最熾烈的毒火,瞬間將那點屈辱燒成了灰燼。他眼中隻剩下冰冷而貪婪的光芒。他起身,找出包袱裡最好的熏香,細細熏了明日要穿的衣衫。又對著模糊的銅鏡,反複練習著謙卑恭順的笑容,溫潤得體的眼神。他要將自己,包裝成一件最合蔡夫人心意的禮物!
次日午後,天陰沉沉的,悶熱無風。西門慶換上那身熏得香氣宜人、質地精良的靛藍色杭綢直裰,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用一根青玉簪綰住。他深吸一口氣,如同奔赴戰場的死士,在福貴略帶複雜目光的引領下,穿過一道道垂花門,走向那象征著梁府內宅權力核心的“怡紅軒”。
怡紅軒臨水而建,四麵軒窗大開,垂著薄如蟬翼的鮫綃紗簾。窗外便是接天蓮葉,粉荷初綻,風景極佳。軒內陳設更是極儘奢華:紫檀雕花嵌螺鈿的桌椅,波斯進貢的羊毛地毯,多寶格上擺著羊脂玉觀音、翡翠白菜、珊瑚樹…空氣裡彌漫著甜膩的蘇合香與冰塊的涼氣。
蔡夫人斜倚在一張鋪著錦繡軟墊的貴妃榻上,隻穿了件輕薄的藕荷色紗羅對襟衫子,隱約可見內裡大紅的抹胸,豐腴的體態半遮半露。她發髻鬆鬆挽就,斜插一支赤金累絲嵌紅寶石鳳釵,更顯慵懶媚態。翡翠侍立一旁,輕輕打著扇子。
“夫人,西門慶帶到。”福貴在門外通傳。
“讓他進來。”蔡夫人眼皮也未抬,聲音帶著一絲午後的倦意。
西門慶垂首斂目,屏息凝神,踏入這香氣馥鬱、富貴逼人的所在。一股無形的壓力與誘惑同時襲來。他不敢多看,行至榻前三步遠處,雙膝跪地,行大禮:“小人西門慶,叩見夫人。夫人金安。”
“起來吧。近前來些。”蔡夫人這才緩緩抬起眼皮,丹鳳眼波光流轉,落在西門慶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與玩味。
西門慶依言起身,向前挪了兩步,依舊垂首躬身。
“抬起頭來。”蔡夫人命令道。
西門慶緩緩抬頭,目光卻依舊謙卑地垂落在蔡夫人榻前鋪著的波斯地毯花紋上。他刻意調整了角度,讓窗外的天光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頜線。
蔡夫人將他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遍,目光在他寬闊的肩膀、勁瘦的腰身、以及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上停留了許久,如同在欣賞一件精美的器物。半晌,才慵懶地開口:“倒真是個齊整人物。比那些歪瓜裂棗的奴才強多了。聽翡翠說,你讀過書,習過武?”
“回夫人,小人幼承庭訓,略識得幾個字,粗通拳腳,不敢在夫人麵前賣弄。”西門慶聲音平穩恭敬。
“讀過書好,懂得道理。”蔡夫人微微頷首,伸出塗著蔻丹的纖纖玉指,指了指榻邊小幾上一隻汝窯天青釉蓮花式溫碗,碗中盛著冰湃的時鮮瓜果,“這碗,昨日丫鬟險些失手摔了,虧得你眼疾手快。本夫人向來賞罰分明。翡翠。”
翡翠會意,捧過一個紅漆描金的小托盤,上麵放著一錠黃澄澄的、足有十兩重的金元寶!
“這錠金子,賞你了。算是謝你護住了本夫人的心愛之物。”蔡夫人語氣隨意,彷彿賞賜的不過是一枚銅錢。
十兩黃金!相當於百兩白銀!這手筆,遠超梁中書那二十兩白銀!西門慶心頭劇震,麵上卻做出受寵若驚、不敢承受的模樣,慌忙又跪下:“夫人厚賜,小人愧不敢當!護衛府中器物,乃小人本分,實不敢受此重賞!”
“讓你拿著便拿著。”蔡夫人語氣帶上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本夫人賞你的,便是你的。莫非…你看不上?”她尾音微微上挑,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
“小人不敢!謝夫人天恩!”西門慶立刻雙手高舉過頂,恭敬地接過那沉甸甸的金元寶。入手冰涼沉重,那耀眼的金光,卻彷彿點燃了他心中更熾烈的火焰!
“起來吧。”蔡夫人見他收下,臉色稍霽,目光在他緊實的手臂線條上掃過,話鋒一轉,帶著一絲慵懶的抱怨,“這天氣,悶煞人了。肩頸也酸得緊。翡翠手勁太小,捏著不得力。西門慶,聽聞你習過武,手上想必有些力氣?過來,替本夫人捏捏肩。”
來了!西門慶心中警鈴大作,卻無半分猶豫!他立刻應道:“小人粗手笨腳,恐伺候不好夫人,若夫人不嫌,小人願儘力一試。”他起身,走到貴妃榻後。一股濃鬱的、混合著脂粉與體香的溫熱氣息撲麵而來。
他伸出雙手,隔著薄薄的紗羅衫子,輕輕按上蔡夫人圓潤的肩頭。觸手處溫軟豐腴,如同上好的暖玉。他屏住呼吸,控製著力道,拇指按壓著肩頸穴位,手法竟頗為老道——幼時他曾為父親西門玄按摩緩解疲勞,不想今日竟用在此處!
“嗯…”蔡夫人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哼,如同慵懶的貓兒,微微闔上眼簾,“力道正好…是這裡…再用力些…”她身體放鬆,向後微仰,飽滿的胸脯在薄衫下起伏,發髻上的金鳳釵流蘇輕顫。
西門慶眼觀鼻,鼻觀心,手下沉穩有力,精準地揉按著穴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指下肌膚的滑膩與溫熱,能聞到近在咫尺的誘人甜香。然而,他心中卻無半分旖旎,隻有冰冷的算計與極致的警惕!他刻意保持著距離,動作規矩,絕不逾越半分。
“手法倒是不錯。”蔡夫人閉著眼享受,聲音帶著一絲饜足的沙啞,“比宮裡出來的推拿嬤嬤也不差。看來你父親教你的,不止是醫術。”她似乎意有所指。
西門慶心中一凜,手上力道依舊平穩:“家父教導,一技傍身,終歸是好的。小人愚鈍,隻學得些皮毛,能稍解夫人疲乏,是小人的福分。”他語帶雙關。
蔡夫人輕笑一聲,不再言語。軒內一時寂靜,隻有西門慶沉穩的按捏聲和蔡夫人偶爾的舒適輕哼。窗外蟬鳴聒噪,軒內卻彌漫著一種曖昧而危險的寧靜。翡翠垂手侍立一旁,如同泥塑木雕。
按了約莫一炷香功夫,蔡夫人似乎乏了,揮了揮手:“好了,下去吧。今日辛苦你了。”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本夫人這裡,時常有些瑣事需要得力的人手。你既在府中,日後少不得還要喚你。”她丹鳳眼微睜,瞥了西門慶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長。
“能為夫人效勞,是小人三世修來的福氣!夫人但有差遣,小人萬死不辭!”西門慶立刻躬身應道,姿態恭謹到了極點。
“嗯。”蔡夫人滿意地應了一聲,重新闔上眼,彷彿倦極。
西門慶躬身緩緩退出怡紅軒,直到走出垂花門,才覺後背已被冷汗濕透!手中那錠沉甸甸的金元寶,如同烙鐵般灼燙!他回頭望了一眼那掩映在花木深處、幽香浮動的軒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恐懼、屈辱、狂喜、野心…種種情緒如同沸水般翻騰!他知道,今日踏出這一步,便再無回頭路!蔡夫人這潭深不見底的渾水,他已半隻腳踩了進去!是福是禍?是登天梯還是斷頭台?
他握緊了金錠,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金錠冰冷的棱角硌著掌心,卻讓他心中那名為野心的火焰,燃燒得更加熾烈!蔡夫人…這條通天的捷徑,他西門慶,爬定了!
正是:
十兩黃金買奴心,揉肩按頸藏禍根。
權門貴婦垂青眼,孽海無涯暗沉淪。
欲知西門慶如何進一步取悅蔡夫人,這權色糾纏又將引向何方,且聽下回分解。